2、（二）各自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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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十点，聚会总算宣告尾声。
十三四个人陆陆续续的走出包间，三三两两的聚在廊道里等电梯。
电梯的右上角刻着三菱的标志，光可鉴人。
严素在反光的介质上看见刘文俊的影子，面目模糊，不过轮廓清晰。就像很多次出现在她梦里时的样子。
分开之后，严素还依然习惯性的梦见他。
她高三毕业，得知高考失意只够到普本分数线的那天晚上；
她刚进大学，军训时因为想念家人而偷偷掉眼泪的一个深夜；
她大四毕业时，和相处两年的男友宣告分手的宿醉时分。
这些时候她就会不失时机的梦见刘文俊。梦见他笑的温暖如花，梦见自己在他的温暖里安全的哭泣。
这些梦，不明所以，讳莫如深，奔腾不止。
只是太久不见，他的样子她渐渐地记不太清楚，所以后来的梦里，他面目模糊，只剩下轮廓清晰。
一行人到了饭店门口，开始大规模的告别仪式。
大家说明年再聚，大家说常联系，只有严素知道，今晚之后，她又会返回到时光的缺口里。
会和他失去联系，会从林珊那里得知他娶妻生子，会在人人网上的状态栏里被告知他一切安好。
严素站在冷风里，和林珊道再见，和王小路道再见，最后和刘文俊道再见。
刘文俊问她，＂这么晚了，用不用送你？我的车就在那边＂
她答，＂不用不用。我就怕酒后驾车才特意打车来，你喝的也不少，别威胁我人身安全敖＂。
有一阵烈风吹乱了严素的头发，她裹裹风衣跳跳脚，碎发迎风飘扬的样子很美。
刘文俊也没再坚持，只说了五个字，＂严素，要保重。＂
时光逆转到十年前的那一刻。
严素被另一个城市的重点高中录取，萌生的情愫在学业面前显得弱不经风。
年轻的女孩还不懂得珍惜，她以为分开了就只是分开了。
KTV楼下她对他说，＂我们还太小，以后会有很多不可知的未来，会有更重要的人出现在生命里，所以再见。＂
他哭了，定定的看了她很久。
然后她听见了五个字，＂严素，要保重。＂
抽回记忆，刘文俊已经回转身，潇洒的跨坐上威猛的路虎。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严素扭过头捂住脸，泣不成声。
夜很长，街角有一群嘻嘻哈哈的少年，头发局成夸张的银白色，让严素想起鹤发童颜这个词。
她还是裹着外衣，沿着长长的夜路暴走，脚步停不下来，像上了发条的机械表一样。
眼泪停不下来，思绪被巨大的一张网罩住。
她其实早就明白，分开了并不只是分开了，生命里那个人出现过，那么更重要的人就再也不会到来。
有汽车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
严素抹抹哭湿了的痕迹，扭过脸看见一台黑色地路虎停在她身侧。
她纳闷的往里望，车窗慢慢降下来，呈现出亦真亦幻的半张脸。
＂你没叫到车吗？怎么还在路上，这么晚了多不安全！＂刘文俊说。
＂嗯，我想走走，你知道的，我有点吃多了~＂严素摸摸胸口，作出腹胀的样子。
＂上车，我送你。＂
＂嗯？...我..＂严素有些迟疑，
＂放心吧，我没喝几杯，坐我的车绝对比你走夜路安全。＂
＂好吧。＂严素信服的点点头，打开副驾驶的门，跳蹿上去。
车子又发动了，听见刘文俊说，
＂怎么这么快，你应该等我下车给你开门，你再坐上来。＂
＂啊？那多麻烦？＂
＂你以前畅想过的，你忘了？＂
严素的记忆瞬间灵光。
他们在一起时，情到浓处畅想未来，他们会有一辆自己的豪华名车，他要像中世纪的绅士一样，深情款款的为她打开车门，让穿着晚礼服的她美丽优雅的坐上去。
＂记得的。你看，男人有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变的完美，我就是让你变成绅士的那个女人，还不快快谢谢我的大恩大德！＂
＂喳，谢主隆恩！＂
两人愉悦的大笑起来。
笑声停止，车内忽然就安静了，针落可闻。
刘文俊伸手打开了收音，午夜时段的男播音，传出磁性低哑的嗓音。
＂朋友，此刻的你也在子夜时分沉淀心绪吗？想念家人，怀念故人，还是思念一个曾经的恋人呢，那就和小柯一起听一段思念的歌曲...
严素看向窗外，这是一座小城，午夜时分不会有灯火霓虹。
街边店铺的招牌只是镶嵌着规矩的串联灯泡，一排排的闪过脑后，不徐不急，严素忽然发现，其实车速很慢。
＂你过的好吗，这些年？＂忽然听见刘文俊说，＂其实早就想问，可是...，你知道的，总也没机会。＂
＂不错。一切都算步入正轨，＂严素说，＂你呢，听说你现在生意做的很大，呵呵，是不是该叫你刘老板了？＂
＂哈哈，千万别！会把我叫老了，＂
＂那就叫...小刘老板？＂严素捏造着愉快的气氛，
＂你结婚的时候，我没能赶上，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你那么忙，又隔的远，再说了，＂严素一笑，＂你的礼金手笔最大~＂
刘文俊也笑起来。
车子驶到严素家楼下，停下来。
彼时收音里是一首新不了情，萧敬腾唱，声音独特，有些沧海桑田的味道。
严素没下车，她想是要道别的，可是又想不出说什么。
＂你爸妈家还住这里？＂刘文俊问。这是严素父母家，她毕业之后就和老公在外地工作安家了。
＂对啊，现在这房子可升值了。他们都不舍得卖＂
＂嗯。严素...＂
＂嗯？＂
＂你的戒指很漂亮，尤其是带在你的手上。＂
两个人都目光下移，焦距在严素的无名指。
一个小小的银白色光环套住她纤细的指头。昏暗的车灯让昂贵的钻戒有些黯然失色。
她想起刘文俊很久以前也说过她的手指漂亮。
他们在一起时，逛街会路过珠宝店，他那时便说，＂素素，你手指那么长，戴钻戒一定很漂亮＂。她回答说，＂那是！那你将来买给我戴，我就嫁给你！＂
严素忽然觉得哽咽在喉，无法再开口。
街边的路灯忽然不明原因的灭了，只留下彻底的漆黑盘旋在周遭。
严素的手心忽然有温热传来，是另一个手掌交握住她的五指，轻轻的摩挲，力道柔软，从指尖蔓延到...无边无际。
有手机突兀的唱歌，严素抽出右手，翻出外套里的iphone接起来，
＂喂。.....嗯，我已经到楼下了，....不用接我，电子门，我自己上去就行。...好的，没事的，不用担心。＂严素挂断电话。
＂你老公吧，可能着急了，快上去吧。＂
说话间刘文俊已经下了车，来到她的那一边，为她打开副驾的门。
她钻出车来，看着他，两个人道再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像五年之前的那次聚会时的道别，就像几年以后的再聚会的道别，就像很多曾经的恋人在街上意外的碰到时，简短寒暄之后的道别。
那盏刚刚坏掉的路灯忽然又亮起来，照亮严素通往前方的脚下的路。
严素快步的走向电子门，从包包里翻出门卡来刷，＂喀嚓＂的一声锁被打开，身后的车灯忽然大亮。很久很久光芒万丈。
严素上到一楼，迎面撞上下楼来迎她的老公。他只穿了睡衣，有些睡眼惺忪的疲倦，
＂怎么还是下来了，穿这么少容易感冒的。＂
＂没事，我哪那么娇贵，三楼的声控灯好像坏了，我怕你喝了酒会绊倒。＂
严素回到家，父母都已经睡下了，屋子里很静。
她跑去卫生间洗漱，路过客厅的窗子，她犹豫的向下望望，夜幕下漆黑一片，她不知道楼下耀眼的车灯是什么时候熄灭的。
就像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亮了，又熄灭掉，时间很短。
严素对着镜子，微笑。
她敬畏时间的力量。
刘文俊，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时光却从未停止过流淌。
它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横亘在你我之间，不能抹煞，无法跨越，只好束手无策。
我努力的打扮成最初的样子，想堵住那一段时光的缺口。
可是你看，它像漩涡一样所向披靡，稀释了我们最初的记忆，改变了我们早年的习惯，重树了我们各自的人生轨迹。
与其相比，我们的怀念其实都那么渺小慎微，所以我们只能在各自的轨迹上，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各自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