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乐臣生

3、眉眼低垂

　　那边顾青梅还一头雾水。许霓刚用她的手机打过自己的之后，记清的短信进来，说是她先走了。顾青梅回头望去，记清竟然真就不见了。她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惹到记清了。虽然自己有见色忘友之嫌，可不是事急从权么。也就暂时忽略她一下。她怎么就先走了？她又看了看，确定记清是真走了。决定暂时先把这疑团抛开，先兜住眼前的许霓再说。
　　她咧开嘴巴笑，笑得像朵灿烂的喇叭花，奈何长久以来的暗恋让她的脸皮奇薄无比，这次是未语先脸红。她张了张嘴，拼命地鼓舞自己，终于低低地说道：“我叫顾青梅。‘回顾’的‘顾’，‘青梅竹马’的‘青梅’。在Z大当讲师。和你是校友，以前就认识你。想和你做个朋友。”她把头低得死死的，两只手的手指缠来缠去，十足小媳妇样。
　　许霓差点捧腹大笑起来。忍了又忍，伸出手，郑重其事地介绍：“我叫许霓。霓虹灯的霓。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她看到一只细瘦却漂亮的手塞进自己的手里。顾青梅终于抬起来的，脸红得粲然。她轻轻说：“我也是。”
　　许霓又笑了。她转身坐回凳子上，举起酒杯又喝了起来。倒不是懒得搭理对面那个女孩，只是她性子冷淡，平素不爱说话，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顾青梅虽然害羞，慢慢也淡了下来，毕竟也是二十好几的人，平时在讲台上对着近百号人尚能侃侃而谈，脸皮之厚真不是盖的。她看许霓虽然不说话，却也没露出厌烦的神色，显然不是讨厌她的意思。就在许霓旁边坐下来，吩咐来一瓶冰镇的啤酒，自己喝了起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
　　顾青梅转过头偷看许霓，发现她和学生时代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少了当年的青涩，整个人都有多了成熟的光彩。当年许霓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眉眼间那股子味道，便像古时的书生一般，既有一股内敛温和，又有一种别样的张扬潇洒。顾青梅的妈妈是大学教授，教的就是中国古代文学。顾青梅从小耳濡目染，也爱极了中国古代文化。甚至于后来也专门学习研究这些。许霓是正入了她的眼。
　　当年她看到许霓的第一眼，也是梅雨时节。雨过乍晴。她禁不住外面美景的诱惑，就在学校里转了起来。走到一个小池塘边，就看到了顾青梅。
　　当时顾青梅也是在喝酒。懒懒地靠着树，提着啤酒罐子，一个人闲闲地喝，安安静静，一口又一口。
　　顾青梅看着那个长发女孩，明明打扮得斯斯文文，直直的披肩发，并未染色，素色偏青色的格子衬衫，浅蓝偏白的牛仔裤，再蹬双平底休闲鞋。看得仔细了，牛仔裤上面还沾着颜料。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一个干净的学生。只是这个女孩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人喝着酒，身上却没有借酒消愁之人应有的落寞感，就好像是单纯得起了酒兴，便来这里喝起了酒。顾青梅看到太阳照得那女孩的头发，发出暖暖的黄色的光。那女孩将罐子递到嘴边，嘴唇轻抿，喉咙上下一动，便是一口啤酒咽下。潇潇洒洒。
　　阳光下女孩细长的脖子被照得几乎透明，还可以看见脖子边逸出的绒毛微微颤动。
　　顾青梅略张了嘴，心里突然滑过什么东西似的，软软的……
　　后来她和记清提起那一瞬间的感受，似乎是感动似乎是欣喜。她兴奋地手舞足蹈，倒是记清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咕哝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王八看绿豆了都……”
　　眼前的许霓，依然是黑长的直发，低垂内敛的眉眼，举起酒杯，一声不吭地喝酒。喝酒时，许霓垂下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然后大口地喝。
　　顾青梅心里涌起和当年别无二致的感动和欣喜。
　　人世几重，终与君逢。
　　“你刚才为什么亲我？”许霓突然转过头，还对顾青梅眨了眨眼睛。
　　“额……”顾青梅偷看别人被发现，卡了词，一双手习惯性地绞来绞去，咬了咬下唇，终于看着许霓简短地解释：“我朋友今天生日，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她就惩罚我，指着你让我亲你一下，然后抱着你不放叫妈妈。”她说完，看着许霓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也觉得蛮有意思的，就上来实践了。”
　　许霓睁大了眼睛，不是一般的惊讶。她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你没有实施接下来的行为，是因为发现认识我，对吗？”
　　顾青梅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很是开心的样子。也没说明自己是怎么认识许霓的。
　　许霓没再问。
　　两个人之间又安静起来。
　　那天晚上，顾青梅在睡觉前发了一个短信给许霓。
　　顾青梅：遇见你很开心。
　　许霓回了她一个笑脸。顾青梅看着那个笑脸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