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随春老》散漫烟光

1、一、

　　时序已至六月。
　　上午十一点，但阳光已经十分炽烈。马路两旁的垂柳才三四岁光景，枝条并不十分长，在那样的暑气蒸腾里，摆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来。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过早了。
　　不远处传来尖锐的下课铃。若云心里一凛，不由暗道糟糕！果不其然，一中的大门缓缓打开，自行车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出，密密匝匝冲这边而来。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车把，留神着不时飞驰过去的车。男孩子们吹着口哨，脚下踩得飞快，个个如杂技演员一般，技巧娴熟自如。整条马路便成了硕大的舞台，让他们尽情挥洒。
　　白花花的太阳照在水泥路上，溅起透明的雾气，舔舐着路人的脸。她在这雾气里，突然昏昏沉沉起来。轻微的“嗒”声，让她不由乱了阵脚，身体控制不住便往一边倒去——却并没有接触到地面。一双稳健的手臂将她托住，她惶急抬头，不意望进一双深沉的眼眸里。
　　“同学，没事吧？”他见她站定，便抽了手。他身上散发着淡雅的烟草味，而她心里懊恼，似乎每次遇见学生们下课，都要出些故障。上次是撞了人家，还有一次是刹车松了，这次居然是链条断了！天啊！这该怎么办？真的是欲哭无泪。
　　“或许你可以推到前面的修理铺去看看！”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耐。女孩子或许就这样麻烦，他不愿多耽搁了。
　　若云这才惊讶地抬头，“原来你还没走？”
　　他的眉毛一拧，真是没有礼貌！只见她尖尖的瓜子脸，娟娟的眉眼里蕴着淡淡的愁绪，肌肤隐隐透出玉色来。并不十分出色的容貌，只那双柔美的双目却教人无法忘记。
　　她见他打量自己，不知怎么害羞起来，脸颊微微烧红了。心底里却漫出恐慌。低下头轻声道了谢，忙忙推了车子就走。这个男生虽然长得俊秀，看人的目光却似能将人穿透。他身上散发出吓人的压迫感，无端端让她生出一丝恐惧。
　　“好了！”修车师傅满意地敲了一下车杠，发出“铛铛”的响声。她吓了一跳，这才回了神。
　　路上的学生渐渐远去，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
　　赶到医院时正好十二点。她小跑着进了更衣室，急匆匆地换上护士服，将齐肩头发随意束起，塞进带着网兜的头花里，燕尾帽用两支黑色的小发夹从后面定住，顺手捏了捏帽檐。举起小镜子看了看脑后，那小发夹上各缀了一排粉色的碎钻，如斑斑的泪痕，发出清幽幽的光。这是妈妈留给她的东西。
　　刚查完房，呼叫铃便疯狂地响起。她连钦铃回答的功夫都没有，只急速地推了治疗车在各个病房间穿梭。一面更换输液瓶一面不住道歉。因她素来对病人十分关怀照顾，虽急迫却也无人抱怨，甚至有人帮忙推车。总算告一段落，铃声也如夏日里突至的暴雨一般，渐渐歇了气。
　　方玉琴才慢悠悠进了护士站。见了她便赞许地笑，“若云，又来帮衬我！”
　　她恭敬地垂下眉眼，“方老师！”
　　“月底便要结束实习了吧？我见你们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方玉琴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嗯！”
　　“你有什么打算？”
　　若云突然抬了头，“老师，您知道的，我希望能留下—我的家在这里！”
　　方玉琴想说什么却被来人打断。
　　“小颜护士！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调皮，把吊针给扯断了！你快过来看看！”
　　若云只好端了治疗盘而去。这一忙，一个中午的时间便过去了。方玉琴困得不行，到点便走了。若云等接班的护士查完房，又一起清点了药械，方才下班。
　　下午的太阳更烈，明晃晃的白光，仿佛四处寻找着着火点，而一旦找到便会燃烧起来。
　　若云有气无力地踩着踏板，全身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让她透不过气来。又没有一丝风，那湿漉漉的衣服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油布将她严丝合缝地裹住，又闷又痒，带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刺痛。眼睛里也涩涩的，这样的天气本就让人疲乏，此时汗水落入眼睛里，让她几乎不能睁眼。
　　又经过一中了。好在她迟了点下班，要不又碰见上学的学生们，她更慌。那个人——他应该不是这里的老师吧？他穿了军装，有些旧。而且他年纪应该也不会很大，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太阳照在一中的雕花大铁门上，折射出强光，她更晕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第一次发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每个路过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