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视》凡遥

6、第六章

　　六、

　　十天后，我如约来到了天鹰帮。我真希望自己此生再不要踏进此地。可惜门口众多的大汉一见到我，马上跪下：“医者，您来了。”

　　我无奈的扶了扶额头……看来短时间内绝对没有安宁可言了。

　　“先生。”书童随后走出，恭敬地弯下腰，“帮主请先生过去。”

　　我直接掠过她，走向大蓬。书童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来。自那次事件后，我早已对她好感全无。脱脱说我向来性格古怪，我不否认。

　　第三次踏入大蓬，我早无先前的压迫感。从容的走向榻上的男人，他见我走来马上坐起。我的眼眸暗了暗，快步走上前去扬手一掌！

　　“先生！”书童惊叫，几乎是同时的，我被狠狠的打到一边，喉头腥甜。书童急着要去看判官伤势，我怒吼：“不要动！动了就没命了！”

　　支起身子走向床榻，判官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最后如同木头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干脆利落的拉开判官的大袍，判官一个眼神制止了书童阻拦的动作。很好，伤口处没有流血也没有淤青的迹象。我松了一口气，默默掏出金针，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我的手已经颤抖不已。涂药，扎针。完成。

　　“治疗已经完成了，帮主随时可以下床走动。一个月内若有发烧咳嗽等迹象可以服用一些消炎散热的药物，三个月内忌食辛辣寒冷等发物。”默默收好金针，我转身，望向书童，“若不是看在你救人心切的份上，你这只手——”我指上方才打我的那一掌，“会废掉的。”说罢，离开大棚。整个天鹰帮寂静无声的，直到连我猛然间发觉，这寂静，太不平常。

　　顿住身形，我转身，瞳孔骤然间紧缩：“小丫！住手！”

　　而我身后的脱脱却是眼神阴霾。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了书童的脖子，书童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我大惊，一扬手，一排银针打出。“砰咚”一声，书童被狠狠甩在地下。
　　几乎是同时的，脱脱被冲上来的大汉们压在地上，只是神色狰狞，张扬的宣告着：伤医者者，死。

　　我嗵一声朝判官跪下：“帮主息怒！丑颜恳请绕了小丫吧，只是护主心切而已，绝无伤人之意！”

　　因着心切，声音忽尖忽哑，刺耳非常。被按着的小丫“呜呜呜”叫着，终是挣脱了大汉，一把把我扶了起来。我气急，“啪”一声响，小丫脸上便显现了五个通红的指印。整个大帐里似乎都被这戏剧性的变化镇呆了。小丫由始至终低着头，没说什么，最终离开大帐。

　　我望着她孤寂的影子，心里泛上一股涩意。她是脱脱，我的脱脱啊。

　　“再会。”声音恢复沙哑，我转身鞠躬，离开。

　　——只是妄想而已。当我看见被团团包围住的小丫时，我呆了。我第一次感觉将她带来天鹰帮是一个最大的错误。我竟然妄想只是一个美人痣便可让她与脱脱分离开来，但帮内众人们如狼似虎的目光仿佛将我凌迟。只是判官的一声令下，我们便绝无了离开的机会。死死抱住功力不曾恢复的小丫，似乎能抵消掉身上的疼痛——判官疯了，似乎连带着大家一起疯去，他发疯似的恨着脱脱，他说“擒此女不论生死”，他的一字一句像锤子敲击着我的耳膜。帮内众人如潮水般涌来，我却什么也不能做。毒粉已用尽，我终于懂得了那个人当年曾说的：你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只因我从不忍研制下真正大面积毁人的药物，因此只是身旁徒多了一群晕倒的帮众而已。我竭力奔跑，抱着脱脱不肯松手，她仍是挣扎，但我永远知道她的死穴，她无法挣开我，而她的弱点都在我的庇护之下，没有人能真正伤了她，除非些许皮肉。只是似乎我的情况不太容乐观，我听到刀剑没入自己肉的声音，我听见鲜血的滴答声，我听不见风声掠过耳边了，我已经全无力气，倒地。刺目的黄沙飞起。众人涌上，我最后的怒吼消散在空气里，无力。

　　“别过来。”我喃喃。

　　鲜血溢满了黄沙，不断蔓延着，被无情践踏。

　　我闭上双眼，涌出了泪。

　　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鲜红的罪恶争相从腐烂的骨肉里溢出，妖娆绽放，溅撒到黄沙上，继续蜿蜒，更多的人惨叫开来。

　　“别过来。”我无力的重复。

　　“别去碰那些血，有剧毒！”书童在后方大喊。已有数人消散成泥，只余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