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视》凡遥

5、第五章

　　五、

　　风呼呼的响彻我的耳畔，刮得我脸庞生疼。我紧紧握住王的手渐渐松开，王极速的奔跑着，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摸到他温热的皮毛和不断运动的骨骼，硌着疼，却是无比的欣慰。

　　王是一头罕见的大漠雪狼。大漠白日虽是炎日无比，夜间亦奇寒，因此给了高山上的雪狼生存的空间。然白日亦可在大漠间畅行无阻的雪狼，王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这狼体型巨大，但因极具灵性，当初降服他倒也没费什么力气。只是这家伙出奇的认主，勿说旁人，就是别的动物走进我身旁亦会烦躁不安。为此我与他达成了共识：若是我不需要，他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身旁。一来我常常医人治病，浑身的草药味弄得他不适，且他也从不耐看见别的病人在我身边。二来他虽是罕见的狼，也有自己的社会生活圈，不该为了我而抛弃了他自己的一切。初时他很不适应，久了也就由着我了。

　　勉强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望见不远处的黑色山峰。我摸了摸王的耳朵，朝山峰指了指，王双腿一迈转了方向，跑向山峰。

　　山前静寂无声，我扒开草丛，露出一条已被岩石堵死的墙面。我摸到右上角的石块，手轻轻敲了敲，大石轰然而动，拉开一条羊肠小道。我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王直接一个怒吼，跃墙而过。

　　山谷里别有一番天地，汩汩的溪泉从岩石上缓缓流出，乃是山峰融化的雪水，在一凹摊上汇聚成池，颇有子厚先生所述的小石潭记的味道。山谷中郁郁葱葱，是大漠中极难的的绿洲。只是谷中的过于阴沉暗哑，常驻的动物也只有五毒而已，可想而知这些美丽的绿树中孕育着多么强烈的毒液。山谷中不乏人与动物的骸骨，皆是误闯入谷中，或被毒物们咬死，或是被植物毒死。我发现此处后，便将谷口封好，从此无人再可入得谷中，我也乐得清闲。山谷中唯一没有毒的，就是那一汪泉水。只是过于冰冷，即使是炎炎夏日，旁边的岩石也常常蒙上冰霜。但对我来说，绝对是难的的圣地。

　　进入山谷，毒障扑面而来，却是渐渐压息了胸膛中翻滚的热气。我熟练的走出毒障，王小心翼翼的跟着我，此处如同外面的岩石一般，皆是我按照星阵设下的阵法，我说过我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穿越过毒障，感觉到隐隐的寒气。我进入不远的木屋中取出竹针，转身走向寒池。泉水依旧冰冷刺骨，我静静的坐下，直到泉水隐没我的肩膀。王懒懒的在寒池边趴下，宽大的尾巴有一搭没有搭的扫抚着。四周围一片寂静，唯有泠泠的水声萦绕在耳旁。我用竹针刺破十指，顿时暗黑的血液渐渐涌出，却因冰冷而凝成一颗颗美丽妖艳的血珠。缓缓地滴落。

　　不多时，水底便盛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色小球，如同珍珠一般，妖冶明媚，夺人眼目。

　　我“哗”的一声站起身来，水珠飞溅，打落在石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将池底凝固的血球一颗颗捡起，走入附近的木屋。屋子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位黑衣女子。
　　七层蝉衣，赤体藏针。庆亲王义女脱脱是也。

　　“起来吧。”我瞄了一眼床上脱脱缓缓移动的手，一个转身接住她打来的银针。“看到救命恩人就想杀，真不是好习惯。”

　　“你是谁？”脱脱困难的转过头，目光在接触到我那一瞬冻结。

　　冻结后，是那一瞬间的悲凉和绝望……和不易察觉的欣喜。

　　“脱脱……参见郡主。”她缓缓地支起身躯，艰难的向我行了个礼。

　　我怜悯的走了上去，抱住她。她似乎一愣，却放弃了挣扎，死死地抱住了我，渐渐地我感到了衣襟的濡湿。

　　脱脱，不要哭，还有我陪着你。

　　等脱脱哭够了，天色也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脱脱从我怀中抬起头来，抚摸着我溃烂的脸颊，心疼道：“歌，为什么会这样子？”

　　我轻轻的用手指堵住她的嘴唇，摇摇头。声音苍老如同八旬老人：“我叫丑颜。”

　　脱脱的眸间闪过不解，我浅笑着摇头。“我是沙漠上的神医丑颜，而你只是我从沙漠上救回的孩子，不会说话，小名小丫。从小跟在我的身边做了药童，从未走出过沙漠。”

　　脱脱皱了皱眉头，显然无法接受“小丫”这个新名字

　　我不鸟她，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你为采药从山崖上跌落，身受重伤，记忆全无。”

　　脱脱沉默，良久，点点头。

　　这就对了。我拿出血珠，轻轻的按压在脱脱的眉心上。顿时，一颗鲜艳美丽的美人痣便出现在脱脱的脸上。

　　“歌……丑颜……”

　　“真是不尊重呢，叫医者。”我不满的斜睨着她。

　　“……那这是……”

　　“别忘了我的血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不然你以为你还能从鬼门关里走回来么。”我轻声道。又拿出剩余的血珠：“把这些全吃下去，自己运功。爱怎么弄我不管，反正死了也不是我的错。”

　　我们相视，扑哧一笑，仿佛回到了从前练功的日子。脱脱习武，我炼毒。那时候正好是好奇心泛滥的年纪，我常常拿出一大堆不知所谓的丹药给脱脱，然后说是什么提升功力的好东西。等脱脱泄的七荤八素再一脸苦仇大恨的找我算账时，我耸肩：丹药都是没问题的，一定是你练功时出了错。反正你拉肚子了也不是我的错。

　　脱脱，不对，小丫一动不动的望着我，良久，出声：“这声音真难听。”

　　“必须的。”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余光中她身体一僵，我才醒悟到她在说她自己，只好无奈转身，安慰的望着她：“你是个天生的哑儿，不需要换声音的。我是个毒医，只会毁坏，不会新生……”

　　“所以把自己的嗓子毒哑了？”她冷冷的望向我，“或者说……在烈火中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烧出来的？”

　　“小丫，不要这样。”我别过脸去，不看她。

　　她惨淡一笑：“知道吗。我曾经听过一个叫青歌的人为我歌唱，那声音犹如天籁。但是，再也听不到了。”

　　第五章-完

作者有话说

　　我爱狼……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