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人生长恨水长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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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声，侧身的瞬间，蹑影的剑气在一旁的梁柱上削下一道深痕。
“师父！”女子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女的喜悦，似和刚刚那个还想取我性命，招招凶狠的女子判若两人。
“师伯既然有心现身，又何必等我伤了您的爱徒才出手。”我一侧目身后男子“此处凶险，大人切记珍重，日后如得保全，必望再见。”手上真气一提，顺势胁住傲雪身形双动，人已是飘出堂外。带着一个人，当然是走不远，不过，只要不伤他性命，便是周全。
转眼行了几里路，置身近郊。不愿虚耗真气，便停了下来。
“前辈追了一路，不疾不徐。论脚力自是快过晚辈。真是承让了。”转身手上一松，将傲雪推入他怀中。
“离哥！“女子脸色惨白，顷刻倒入他怀中。
“姑娘可是子缨传人？那不知苏师叔安好啊？”
“苏师叔？你叫我师傅师叔，莫非——你不是那个负心薄幸的孙师伯？”我眉毛一挑。看他身形样貌孤立无双，若说是不惑之年，似也牵强。看年纪，也就与长风相仿。
“哦？听姑娘所言，那负心薄幸的孙师伯在下还确不认识此人。可若说那情深意长的孙师伯——不巧，正是恩师。”
“那你是？”
“好说，在下姓孙。名讳莫离。孙莫离——”
“那你家师父现今身在何处？”
“家师已于两年以前，驾鹤西去。姑娘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哼，死了倒也干净，一了百了。亏我师父还让我寻他来问个明白。这反倒，省了我不少功夫啊。话说，这两年前也正是残梅傲雪的名号响彻江湖的日子。你们杀人灭门一不为图财二不为报仇。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
“既是子缨传人，莫离自当直言不讳。我们正是为了寻找子缨剑。不知姑娘有否在意，我和雪儿所灭之门，均是一些家有藏剑之人，或是铸剑的世家。目的，就是为了这把子缨。因为苏师叔已经二十几年不曾现身江湖。所以我们二人一直觉得子缨剑可能早已流落江湖。才——这也是为了家师夙愿。”男子言语间，不由得低头忘了一眼怀中女子。“师妹若尚有疑惑请于三日后，于西山竹林一叙！”衣袂翩跹，辗转花残。
我深叹一口气“鬼鬼祟祟并非君子所为啊！”
身后一个人影闪出。单凭气息也辨得出是长风。
“什么时候跟来的？”
“就在你一出白虎堂的时候。”他走过来，轻轻牵住我的手。低声，且竭力地：“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狠狠劈了傲雪一剑。”我一扬下巴，桀骜的样子立刻显露于用脸上。可瞬间又黯然下去。“这样说来，你全都听到了吧？”
“说全部，恐怕也不敢。只是大概了解了吧。但是颇为凌乱。你说，为了一把剑。如今，他也是为了一把剑。同样是为了这两把剑，一个杀人，一个伤人。你们，还真是同出师门啊。”
“他杀人我倒是明白，可你说我伤人？”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明明是你，什么事都不说。是不信我？不敬我？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他说话间一步步亲近。我一时手足无措，只得苦笑“何苦这样想呢？我只是不想说罢了。”
“那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将我揽入怀中“青弦，青弦。为何斩不断，理还乱？”
我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却被他紧紧环住“别动，让我抱一下吧。难得安静啊。青弦。”这一瞬我忽然觉得，他似乎很累，也似乎很想人安慰。可是，通过他怀抱中传来的那阵阵心痛，又是什么呢？
三日，于我来说并不漫长。若说寻剑，三十年我皆等得，缘何这三日就等不得。
“要出门？”长风一把折扇搪在我面前。
“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一侧脸，笑靥嫣然。
“那也——不至于穿女装吧？”
“怎样？莫非——我不美？”
“非也。”
“那——是我穿这轻纱薄裙不够得体？”
“亦非哉。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穿女装。”
我怔了一下，半晌方回过神来。我着女装，并无其他，只是意在以诚相待吧。“万事小心。”长风叮嘱了一句。门派之事，外人不宜插手。这是江湖的规矩，也是为人的道理。他主动开口，说不跟来，这样识趣也省了我不少唇舌。
出大门转了个巷子，忽然被一个年轻侍女拦住了去路。“姑娘留步。”我上下打量着她。颀长丰腴的身形，大方利落的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婉纤巧的汉家女子。“我家主人有话带给姑娘。他怕书信落入他人之手给姑娘惹来是非，故而让贱婢代为转告。”她谈吐得体，谦卑有礼。“我家主人有一句话托我转述姑娘。他说‘来日方长，自请珍重’。还说‘后会有期，必当重逢’。”
我听了半晌不语，只是摇头“他想说的话我已是知道的。劳烦姑娘谢谢你家王爷的好意。只是这个——”我从怀中取出匕首递交给她“放在身边多有不便，还请姑娘代为转交。”
“姑娘不喜欢我家王爷？”
我愣了一下，这婢子也只是眨眨眼，似有似无地看我。一时间我也不知如何作答。“姑娘不喜欢我家王爷？”她的语气又重了一些。像是在质疑，又像是在推测。见我不答也只是叹了口气“京师急召王爷回去，说是皇上要赐婚了。想来王爷已是这般年纪先前只说军务繁忙一再推脱，这次也恐怕是圣意难为。姑娘若是心里没有王爷，也不见得是坏事。”
这丫头三言两语，却说得我心内凄凉。只是站在那里，也不动也不说。只待她奚落完自己走了，我才想起——今日有约。
西山•竹林处
一个人游荡到此处已近午时。忽然觉得腹内空空。又想起这次相约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人单枪匹马不说，对方竟还没有约时间。想来那个孙莫离，也是个妄言妄语之人。一时间只责怪起自己怎么偏偏便信了。说不定人家当时只是借故推脱之言，而自己偏生就是个傻瓜，人家说了，也就信了。这次出来，没捞到什么油水，说不定还误了午饭的时间。免不了一会儿在城里的酒肆随便吃一口，想来还是要自己破费……
我正胡思乱想着，只觉清风一阵，黑衣一氅……
“师——”我正要开口，却想起这人并不是孙蹑影思前想后，还是称他“师兄”比较妥当。
“孙师兄——”
“段——师妹？”他的这句师妹叫的有些狐疑。“我随先师从艺一十七载。不知你——”
“自然是你要长些自然师兄为长。”我讪讪一笑，别说我今年才不过十七，就是看他的样貌年岁，我叫他一声师兄也不为过。
“我本还以为，苏师叔收了一个小生，却没想到——”
“我师父向来不喜男子。怎么会收男子为徒？”话题还是转了回来。可是两人的言语之中，却不免针锋相对。
“师妹伤了雪儿，我身为人师，自然要讨个公道——”说话间，他拔出蹑影，划了一道引弧……
“家师有言，若非性命堪舆，此剑戾气，断不出鞘。”
“她是你师父，却不是我的。师妹若不拔剑，只怕眼下便性命堪舆！”他一言，斜略而出，剑锋所指，即为咽喉。那剑气凌厉霸道偏不失几分狠辣决绝。与子缨的曲回转承截然不同。他入门时间自然长过于我，况且内力深厚，自然在我之上。我此时值得避其锋芒，轻功躲闪。好在论起轻功，我颇有几分把握，他虽然步步紧逼，但却为真正伤到我。只是仗着剑气，勾破了我几处衣衫，却也无妨。
单看他的几路剑式，就变换得游刃有余。我脑筋一转忽然想到他杀人时的残忍，不由心中一凛。临战之时，最忌分神。他剑锋一递，刚好抵在我的右肩之上。入肉不深，却也不由鲜血潺潺……
我手中提剑，剑柄刚好将他的剑身卡住，进退不得。瞬息之间，我运气丹田，子缨出鞘……剑气凛冽，寒意非常……
剑光散时，我与他只见已有一丈之隔。我没有动，他也只是站在那里。谁也说不清楚刚才的一刻，电光石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隐隐地有种感觉——子缨蹑影，相斥相克……
他立在远处，犹疑片刻，却又提剑而来。我子缨一搪，与他点化三招两式，二人却又被剑气弹开数丈。一连几次。他也就不再近前……
气氛一下陷入僵持。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他悻悻地收了剑。“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悠悠道了一句。我却没有应他。
“刀剑无情，下次相见，我必取此剑……”
他言语中不是坚决。我只是清淡一笑“很多事，往往事与愿违。世间的事，也不是随你来去无常的。”
“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但愿如此。”他拂袖而去，我也不追。本已气结，他走了便是最好。几番比试，他虽未占上风，我却以拼劲全力。右肩的伤口本不深，却在此时迸裂。我点了几处穴道，止了血，却觉得一阵晕眩。只得就近扶了一根竹子坐下，闭目调息。半晌，脸色方才好转。却听见有人呼吸均匀，步履轻健……
“谁？”我下意识地将长剑横指，来人却不疾不徐。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剑，闭上了眼……
在我的意识中，依旧竹叶斑斑，翠鸟依人。朦胧中，有两人仗剑起舞，缱绻婵娟，宛若天成……只可惜，在梦中……
我不由咳了两声，将自己由梦中惊醒，低头却见自己衣衫褴褛，过犹不及……这次，可真算是惊醒了……所幸，内衣不曾凌乱。
“这是哪里？”我又咳了两声。不由自主。
“别动！”白衣一展，他轻轻抬起我的头，枕在膝上。
“长风……”我咳了两声。气血尚虚，还是一阵难过。
“上次的伤刚好，这次偏又伤了……”他叹了口气“怕是以后都要落下这样的毛病。”
“这不是更好？”我轻咳了两声，像是故意与他犯冲一般“我轻功这么好，来去如风。如今多了这个毛病，以后，你就不会察觉不到我了……”
“贫儿……”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与我拉了拉被衾。“早知如此，和你一同去则好了。”
“你去了反倒更糟。”我摇了摇头。看了看窗外。“现在几更天了？”
“三更时分，已入夜了。”我应了一声，却不再言语。
“他今日午时便离了京城，是宰相大人亲自送出城去的……”他似乎一语道破了我的心思。
“去便去了，与我何干？”我不咸不淡地笑着，心里也不平不静地一阵波澜……
他眯起眼来看我，眼神里充斥着不满和怀疑……他轻轻将我的头放回枕上，一翻身，斜躺在我身边。
“你……”我愣了一下，不由侧过身去，却移动了伤口，隐隐地痛着，身子也只得一时僵住。“男女有别，不相受，不同榻……”
“皇城司中，还有女子？我怎么不知啊？”他挑起我的头发，讪讪一笑。分明是讥讽。
“轻浮！”我想提气骂他一句，却发现连骂人的力气此时也无有了。只觉得后心贴在了他的胸膛，整个人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不由一惊……
“京城之中，我不轻浮，便再没有轻浮之人了。这‘轻浮’二字与我，便是褒奖……”说话时，他的气息散落在颈间……
“别动……”对我的抗拒他只是轻轻压制“我现在是趁人之危，你还是，不动为好。”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不吻，不动，只是让我感觉到他的呼吸与心跳。一种不安的激动便传递到了我的心中……
随着他右手探入怀中，我从这份迷离中惊醒。急忙想攥住他的手，却不想猛地牵动了伤口。突如其来的伤痛却让他趁机将我紧紧拉入怀中……
“你不喜欢？”他左手撑着身子，目光灼灼，盯着我的侧脸，将我的每一个表情都收入眼中。我身子微缩，一时间也不知作何说辞。
“别怕，我会很温柔……”
“温温温，温柔？”我一个激灵，从床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躺在那里眉毛一挑，一脸戏谑地看着我。“给你换药啊，你说干什么？”
我重重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背后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脸色一沉，做了起来，“看什么？脱衣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