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山海 ...
-
汝鄢茉在急急把简来送往道观安置，坚决拒绝了简来跟随她去将军府的要求，祭起紫电，腾云而去。
往来将军府与终南山的路已经走过几次，唯一和这次一样急切的是之前将军府的禁制被汝鄢焰触动的时候，那次自己心中充满了对家人安全的担心，唯恐汝鄢安有什么不测……而这次，汝鄢茉在自己也不知道这么急急地赶去到底要做什么，真的要劫法场吗？
等汝鄢茉在心事重重地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偌大的府邸已经是一片萧索了。守门的忠伯已不知所终，院子里亭倒树折，一片狼藉。
“有人吗？”汝鄢茉在大声喊道。
过了一会儿，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衣衫凌乱的女人簇拥着推开房门挤了出来。
“三小姐！”为首的是五姨娘，此刻的她全无过去那飞扬跋扈的傲气，连平时最注重的仪态都顾不上了，发髻上插的金步摇全都缠在了一起，“真的是您！您可回来了！”
“三姐！您总算回来了……”微微一愣，汝鄢茉在已经被女人们围在了中间，个个都争着要跟她说话，有几个甚至已经掏出手帕，抹起了眼泪。
“停！”汝鄢茉在一声怒喝，“都给我进屋去，成何体统！”这最后一句话是汝鄢安最爱说的，汝鄢茉在板起脸，再用上八分力道，竟然与汝鄢安说起这句话来，产生了同样的效果。
一众女眷只能乖乖地回到了大厅，按尊卑落了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汝鄢茉在站在大厅中间，沉声问道。
此时，那几个女人却好像都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大姐，你说。” 汝鄢茉在指了坐在上首的一个白衣女子。
“我……我说不好，还是五姨娘说吧，她那时候正陪着父亲，她知道得最清楚了。”那女子瑟瑟缩缩地，指了指躲在角落的五姨娘。
五姨娘撇了撇嘴，只好站了出来，把情况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原来今天早上的时候汝鄢安照常去军队里处理公务，下午回府后让五姨娘服侍他用膳，谁知吃饭吃到一半，京城防务指挥使李大人提着圣旨来请汝鄢安到京城防务衙门“走”一趟。汝鄢安前脚刚走，那李大人后脚又转了回来，拿出另一道圣旨，这次却是一道抄家的旨意！汝鄢安又不在，满府只剩下这些女人和仆人，都惊慌失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抄家的官兵把将军府翻个底朝天。而有些仆人也都趁乱卷了主子的财务跑了……
听完这些，汝鄢茉在锁紧了眉头。
抄家……难道想用贪腐之名来治父亲的罪吗？那就最好，贪腐不比谋逆，不会株连九族……可是，那个皇帝会这么容易放过父亲？恐怕是想通过父亲牵出文相这条大鱼……
拿定了主意，汝鄢茉在抬眼对厅里所有眼巴巴望着她的人说：“我去衙门探探情况，你们将府中的财物归整一下，看看还剩些什么，至于你们……” 汝鄢茉在扬声对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仆人们说，“你们那时不走，此刻更要好好服侍好小姐姨娘们，汝鄢家会记着你们的忠心，不会亏待你们的。”虽然汝鄢茉在也知道，如今这将军府已成了一座空壳，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钉，这些人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又嘱咐了几句，汝鄢茉在匆匆出了府，往京城防务衙门走去。
“你来了。”身穿便服的県帝悠闲地喝着茶，周围都是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身影。
汝鄢茉在把衙门里的人都定住，冲进大牢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我爹呢？” 汝鄢茉在扬了扬手里的紫电，扬声问道。
“汝鄢安？” 県帝轻轻放下了茶杯，“你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汝鄢茉在牢牢地盯着県帝。
“你不信？那就自己看吧。”他指了指旁边的一间牢房。
汝鄢茉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汝鄢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前满是血渍。
汝鄢茉在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嗡直响，还有県帝的声音，正充满了嘲讽地说着什么。
“朕本来想自己动手，但是没想到，有人的动作比朕更快。”
“是文相……” 汝鄢茉在喃喃地说，眼前闪过文魏那双看似老眼昏花的眼睛。
“怎么样？要不要为你父亲报仇？”県帝笑着说。
“报仇？”汝鄢茉在愣了愣，是啊，这个时候她应该满心悲愤，提着紫电去杀了那个老头子为父报仇的，可是此刻……为什么她心中除了一丝淡淡的怅然之外，只有放下重负般的轻松……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竟然这么不放在心上，真是不孝。”
汝鄢茉在苦笑，她确实不孝，父亲死了，不但不想着报仇，更是眼泪都没有掉一颗。
“既然如此，这戏就看不成了。最后果然还是要朕自己动手，回宫！”県帝一撩袍子，原来伏在地上的官员衙役们纷纷跟在他后面，擦过站在门边的汝鄢茉在，扬长而去。
汝鄢茉在缓缓地走进那间牢房，走到汝鄢安的身边，蹲下身体，看着面朝下伏在铺着稻草的石砖上的汝鄢安。
“父亲……您好好休息吧，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您就不要再操心了……” 汝鄢茉在伸手摸向汝鄢安的尸体，想把他转过来。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那具“尸体”竟然原地弹起，一把黑色的匕首，毫无声息地没入汝鄢茉在的胸口，分毫不差地插在她的心口上。
“你……”汝鄢茉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她刺杀皇帝时，受了伤的黑影。他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身形神奇地缩小，汝鄢安的袍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瘦削男子。
原来这个局，竟是为她所设的！
汝鄢茉在震惊之余，不免觉得好笑，这个皇帝还真是睚眦必报。笑着笑着，汝鄢茉在把胸口的匕首拔出，掷在黑影身前，“这种凡器伤不了我的，你跟他说我并不想杀他，让他以后也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陛下知道伤不了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不是仗着自己的仙力，凭着你的傻瓜脑袋，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一个沙哑使人不忍细闻的声音从那黑影口里发出，另汝鄢茉在皱起了眉。
“那汝鄢安在哪里？还活着吗？” 汝鄢茉在问道。
“陛下让你不用管了，滚回终南山上打坐去吧，会留汝鄢安一条狗命的。”
“他有那么好？” 汝鄢茉在怀疑地眯了眯眼睛。
黑影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果然是傻瓜，陛下要清理吏治，也要军队为穆国开拓疆土，汝鄢安在军中多年，他脑袋里的东西对陛下来说还有价值，不再为陛下卖几年命，陛下是不会放过他的。”
“只怕也不会再让汝鄢安领兵了吧。”汝鄢茉在默默地想。
“你身上的毒用药已经拔不干净了，需不需要我……”汝鄢茉在对黑影说，却被黑影飞来的一记飞镖打断：“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说完，就这么在汝鄢茉在眼前消失了。
“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汝鄢茉在出了大牢，解开了衙役身上的定身决，回将军府。
对众人交代了汝鄢安的情况之后，汝鄢茉在寻了个大家都没有注意的空档，离开了将军府。
汝鄢茉在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见汝鄢安一面，何必要让彼此难堪呢？尤其当汝鄢茉在发现自己对汝鄢安竟然已经没有一丝的留恋与敬爱之情的时候，汝鄢茉在就下定决心，从此抛弃这将军府，离开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回终南山上去，同简来在一起。别人说她不孝也好，说她糊涂也好，汝鄢茉在都不会再理睬半分了。
十年后。
二十年后。
一百年后，终南山剑冢。
“加油，小师妹！你一定能行的！”一个小道童正在鼓励站在面前的一个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瘪着嘴，战战兢兢地，已经快吓哭了。
但最终，她还是抬起脚，迈入了剑冢山门。
半晌，一阵地动山摇，小姑娘从剑冢中走了出来，一道紫光围绕在她的头顶。
“是汝鄢茉在师叔飞升的时候留下的仙器！”小道童兴奋地喊道。
“汝鄢茉在师叔是谁呀？”小姑娘的鼻子还是塞住的，奶声奶气地问道。
“汝鄢茉在师叔呀，她是……”
两个小小的身影紧挨在一起，伴着西山坳里射来的斜阳，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