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未过》姬昀滟

20、兄长

　　凤岚堇有一个哥哥这个卓梧时知道的，只是这个哥哥从小便不服中管教，加之凤家世世代代以女子为贵，对于家中男子关怀甚少，而且凤家男子不会继承凤家的红发，在普通人中很是容易隐藏。岚堇和岚梧的哥哥自从十五岁起便离开家，独自闯荡，这么多年来极少他的消息。没想到，这个让卓梧第一次见便深感投缘的竟然是卓梧的亲大哥，凤岚松，而且他就在银都城中，离自己竟是这么近。
　　既然是他，他知道卓梧的情况便不足为奇了，毕竟凤家世代家传的就是暗人的本事。
　　卓梧脑筋当中突然闪现出小时候与哥哥同吃同住，同学同玩的场景，她知道，凤岚堇想让她知道这些。自己的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是自己的意志在控制，但是凤岚堇的记忆或者想法时常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虽然有的时候让卓梧有点被侵犯的感觉，但是不得不说，这些记忆和想法有时候会给卓梧很好的提醒。
　　只是，记忆当中的大哥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卓梧愣愣地站起身，走到凤岚松面前，缓缓地解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立刻出现了一张与自己和姐姐岚梧相似，但是是属于一个男子的面孔。
　　这张脸不冷漠，不惊艳，但是很熟悉，很亲切，这张脸上一双与自己一样明亮发光的眼睛正在充满怜爱地看着自己。这张脸不可谓不出众，但是在卓梧的眼里，这张脸对于自己来说，给自己带来的美貌上的惊讶远远不及他的温暖给自己带来的心理上的依靠。
　　“松哥哥，真的是你……”卓梧不由得把手伸向岚松的脸庞，想摸摸这么多年来没有陪在自己身边的大哥。
　　“堇儿……哦，现在应该改口叫卓儿了是吧？”岚松轻声细语地对卓梧说着，伸手抚摸着卓梧的头，“我的卓儿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变成大姑娘了。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岚松比着自己腰，“现在一眨眼……”
　　“松哥哥！你还装着没见过我是怎么着？”卓梧笑着瞪着岚松说，“你连我要出门都知道，还能不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子？”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的。只不过不想以前那样不得已的时候才说话，一出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现在倒是开朗了很多。”
　　“你妹妹多说几句话你就烦啦？”卓梧撒娇地说。
　　“怎么会？卓儿现在的样子好。”岚松爽朗地说道。
　　兄妹两人又坐回茶桌旁，“怎么？真的打算出门？”岚松板起脸严肃地问道。
　　“嗯。”卓梧知道如果不是听说自己即将为了兰衣和蛇竹的事情出门，哥哥是不会跟自己相认的。哥哥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要出门，大概水冷潮要和自己一起上路时事情也知道，当下也不再瞒着，“松哥哥是觉得我和水冷潮一起去有所不便是么？”
　　岚松点点头道：“水家的人还是小心为好。你应该知道这联亲之事之事水凤两家互相利用的手段，这样人跟在自己身边，虽然不能对你不利，但是总归还是多防范些为好。”
　　“大哥的话卓儿心里明白，只是……水凇潮若是不跟着我去的话恐怕也会有不放心之处，毕竟他在我身边水家就不能轻举妄动。”卓梧也是一脸严肃。
　　“卓儿筹划好便是，大哥只是提醒你一下。卓儿的才能和心思大哥心里还会没数么？”岚松不以为然地笑笑。
　　“不说这个。卓儿现在可有嫂嫂？”卓梧调皮地冲岚松眨眨眼睛。
　　“卓儿刚才还说大哥呢，”岚松瞪了卓梧一眼，假装怒道，“你不是没断了我的消息么，哥哥有没有娶亲这样的事情还来问？咱们家的本事哥哥又怎能不知？”
　　卓梧伸伸舌头，转头装着看窗外的景色，不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卓梧便要起身告辞，岚松把卓梧送到门口，宠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这个妹妹曾经是他生活里全部的阳光，虽然这个妹妹不苟言笑，从小便一副深沉的摸样，但是岚松知道这个妹妹不同寻常。她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甚至跟岚梧也是一样，只有单独和他这个哥哥在一起时才会露出孩童般的笑脸，也只有对这个哥哥她甚是关心。对他来说，也是一样。自己这么多年其实就隐于着繁华的银都城之内，只是为了能离自己的这个妹妹近一点，能随时知道她的近况。唯一一次离开这银都城也是为了给中毒受伤的妹妹寻找解药，只是徒劳而返。甚为兄长不能为妹妹解忧，便只能默默地在她身后保护，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妹妹平安，便别无所求。
　　“要哥哥陪你同去么？”岚松轻声说道。
　　卓梧心里一颤，知道哥哥是放心不下自己，但是自己的这趟吉凶未卜，若是连累哥哥遭遇险境，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
　　“哥，你放心，卓儿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卓梧故作厌烦的挥挥手，“快回去吧，有这个时间给我找个嫂子。”一转身，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便没有再回头，快步往回走去。
　　岚松看着卓梧快步走远的背影，叫来手下吩咐道：“给我准备银两行李，明日我有事离开一段时间，半年之内你替我打理茶楼，半年之后我若不归，便去找城北凤家的竹管家，他便自会接手。”那人应了一声便快步回去准备。

　　卓梧回到凤府，心里说不出来是喜悦还是悲伤，心里被装的满满当当的。哥哥，这个她前世想也不敢想的角色，这一世，竟然有个这样的人，还如此的关心自己疼爱自己。记得前世的自己小的时候，经常躺在妈妈的怀里摸着妈妈的肚子跟妈妈撒娇说：“妈，给我再生个哥哥吧。”结果每一次都被妈妈笑着说自己不着调。哥哥，真的有个哥哥的感觉，是真的难以形容的温暖和踏实。
　　但是卓梧料到哥哥一定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和冷潮上路，定会在后面或者前面保护着自己，便叫来了凤竹。
　　“卓儿是想拖住大少爷吧。”凤竹开口道。
　　“是呀，我不想让哥哥跟我冒险。”卓梧认真地看着凤竹说。
　　“其实，若是有大少爷暗中保护，凤竹倒是觉得并无不妥。”
　　“你想偷懒不安排人手暗中保护还是怎么着？”卓梧立起眼睛，暼了凤竹一眼。
　　凤竹一笑：“当然不是。只是谁能想大少爷那般疼爱卓儿你呢。”
　　“那也不行！”卓梧坚决地说道，“现在不是他去不去的问题，是怎么让他不去的问题，不要弄错了！”
　　凤竹收起笑意说道：“其实也不难，把大少爷放倒几日，等你走远了他想追也追不上了。”
　　“你不要伤害我哥哥喔。”卓梧瞪着凤竹说道。
　　“唉……”凤竹故作伤心地说道，“前几天还说凤竹也像哥哥一样呢。这见到了亲哥，我这个下人就不受重视呀……还怕我伤了你那好哥哥……”
　　“竹哥哥~~~”卓梧讨好地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见了亲哥也说不要你这个哥哥呀。好哥哥，竹哥哥，快帮我想办法吧。”
　　凤竹正色道：“这件事得去找你那个冷冰冰帮忙了。”
　　“水冷潮？”卓梧惊讶道，“他能帮上忙？”
　　“卓儿有所不知，水家有种药，名曰‘忘忧散’，无色无味，服用之人昏睡十日，醒来后一如往日，对身体无害，只要讨来这味药，偷偷给大少爷服下便是。”
　　“竹哥哥真厉害！”卓梧激动地上前抱了凤竹一下，差点没控制住在凤竹的脸颊上亲上一口。
　　凤竹脸一下变得通红，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很不习惯现在卓梧的不拘小节，却不知怎么甘甜无比。卓梧正在激动，当然没有注意到凤竹的变化，只是喜滋滋地往兰苑走去。
　　走到兰苑门口，那个笑脸一下子出现在卓梧的脑海当中，让卓梧不知所从，莫名其妙地不敢直接往里面走。只是一个笑脸，至于如此让自己心跳么。卓梧在心里嘲笑自己，却还是不敢贸然进去，心里像是害怕再见到那张帅气俊逸笑脸，怕自己沉浸其中，又怕见自己见不到，怕看见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就这么徘徊者，不知道是进是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一个回神，想起自己其实是来讨药的，岚松还不知道会不会提前上路呢，不由得想抽自己一下，这种时候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就是一张脸么，成天见着怎么会让自己这样。说服了自己，便自然多了，卓梧迈着步向兰苑里面走去。
　　看见水冷潮还是坐在兰亭之中，便几步走上前去，坐在他对面。冷潮没抬头，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声音却从嘴里传了出来：“卓儿有何贵干？”自从上次开始，水冷潮便开始叫她为卓儿，她也慢慢习惯了下来。
　　“哦……那个……有点事才来的。”卓梧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是开口向人家要东西，总还是有点不能理直气壮。
　　“说吧。”水冷潮慢慢抬起头来，淡然地看着卓梧。
　　“那个……能给我来点忘忧散么？”卓梧慌乱地说道。
　　“你要这个干什么？”冷潮有点惊讶，却是因为有些担心卓梧不愿意让自己去。转念一想，卓梧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向自己要东西来让自己服用。想到这不由得嘲笑自己在她面前竟然这样的失态，正常的思维完全被打乱。
　　卓梧当然没有关心水冷潮的心理活动，顿了一顿便把自己的用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水冷潮。
　　水冷潮听了之后，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答道：“我身上便有，到时在令兄的酒水饭菜之中撒入一点便可。”说完便拿出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瓶子放在石桌上。
　　卓梧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多谢。”便起身准备离去。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冲水冷潮一笑说道：“你笑的时候超帅。”
　　水冷潮一脸困惑地说：“帅是什么意思？”
　　“女的皮囊好看叫漂亮，男的就叫帅。”
　　水冷潮眼睛微微弯起来，嘴角也微微上翘，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说这样？”
　　卓梧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冷潮会这样回答她，一下子竟然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这样。”说完便几步走出了兰苑。
　　冷潮一袭白衣站在兰亭上，看着那件远远飘走的兰裙，脸上的笑容久久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