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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年 ...

  •   季维泽打落他的手,道:“好好说话,你就不能正形正状一回,次次都是这样!我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你,那么你又有些什么故事,趁着今天闲着,也说来给我听听。”
      梅青道:“我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家计中落,孤苦伶仃罢了。”
      季维泽问:“令尊令堂都已见背了么?”
      梅青道:“嗯,家业凋零,老夫妇两个心里想不开,前后病死了。”
      “你就没有什么兄弟姊妹么?”
      “没有,连我也是他们老来才得一子,哪还有什么其他人!”
      季维泽叹息道:“我以为我就够孤苦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可怜。”
      梅青道:“我为什么比你可怜,我至少也很做了几年富家少爷。难道是因为你还有个朱二公子疼么?”
      季维泽气的立时要从他膝上起来,道:“好好好,算我多事,把你当个推心置腹的人,你这说的算什么!”
      梅青一笑,揽紧他的腰:“好了,那些事情不提也罢,如今你家大业大,三妻四妾的,白胖儿子也有了,总算是苦尽甘来,圆满了。”
      “那么你又如何?”
      梅青淡然道:“我一个蹭吃蹭喝,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谈什么圆满不圆满,不过如此罢了。”
      话谈到此处,门外又有人来请,两人只得强打起精神出门应客去了。
      前后忙了十余日,总算是到了除夕。家中处处张红结彩,上至季维泽,下至看门的门子,也个个换了崭新衣服。季维泽那个胖儿子,有半岁多了,穿着件新做的小织锦袍子,由奶娘抱着四处溜达看人摆果子置碟子,笑嘻嘻地只管把只小手塞进嘴里去吃,季维泽嫌脏,几次强把他的手拉出来,转眼又塞了进去,季维泽也只得作罢。
      按说新年这天该拜祖先,季维泽连自己生身父母都记不得了,没有祖先可拜,就自己坐在堂上,由管家领了家人来给他磕头拜年。他分完红包,抬眼看见梅青在一边眯着眼笑,道:“你笑什么?还不来给我磕头?”
      梅青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磕头?”
      季维泽道:“那么这银子你是不要了?”说完自怀里拿出个沉甸甸的钞袋来,也不知放了多少银子在里面。
      梅青道:“我梅青上拜天地,下拜父母,见官都不磕头的。”
      “哦?”
      “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可以例外一次。”说着走过来,一掀袍子,跪下轻飘飘地叩了两叩。
      季维泽将银子递给他,忍不住笑道:“说话要留余地,不要只顾眼前。你只这一次例外么,明年的、后年的银子你都不要了?”
      梅青道:“我一个外人,在这里借住不过一年半载的事,难道还当真在这里安下家来不成?”他这话也是脱口而出,说完两人都是怔了一怔,将这话在心里盘旋了一番,一时各有各的滋味。
      中午季维泽在厅外摆了几桌酒,掌柜们一桌、家丁们一桌、各处店铺中做的卖力出色的伙计们一桌,丫头们在里面又是一桌,季维泽端了酒挨桌敬过,告劳他们这一年辛苦,人人吃的兴高采烈。
      到晚间,则是季家内宅欢聚一处。季维泽并未立正室,三个小妾连同奶娘抱着小少爷同坐一桌。大好的日子,几个女人也暂且搁放下了旧日嫌隙,言谈笑语其乐融融。吃了一半,外面有人报说烟花炮仗都准备好了,请季维泽带着奶奶少爷们去赏玩。
      众人披上大衣服,都涌到前门去看。门外已是站满了家里老少,奶娘抱着小少爷挤不进去,狠狠掐了他一把,小少爷大哭起来。人们都说:“小少爷看不见放炮仗,急的哭了。”都让出地方来给奶娘。
      梅青拈着两支线香,笑着走来递给季维泽一根道:“两个大家伙,还需季老爷亲自动手,怕你累着,我帮你一帮。”
      季维泽一看,门前正中果然摆着两个大的出奇的麻雷子,伸着长捻子等他去点。季维泽唬了一跳道:“这个谁买的,也太大了些,我不去点。”
      梅青笑道:“我买的,要放炮就放大的,那小声小气的有什么意思?”拉着季维泽走到一个前面道,“我和你一人点一个,这个归你。”
      围观众人也都笑着催道:“老爷快些点罢,放了这两个我们好看烟花。”
      季维泽无奈,接了梅青手里的线香,两人一边一个站了,梅青道:“点!”
      季维泽伸手点燃炮捻子,见它“吱吱”冒着火花短下去,听见身后梅青大声道:“你在看什么,还不快回来!”
      季维泽扭头便跑,跑到梅青身边,刚说了句:“我怕没点燃又得重来。”耳边震耳欲聋一声巨响,麻雷子炸了个满天飞花碎屑。小少爷被吓了一跳,“哇哇”大哭起来。
      人们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疑道:“怎么只有一声响,莫非谁点的捻子熄了不成?”
      有胆大的走近前去察看,返身回来报告说:“两个都炸了,想来是老爷和梅公子点的一致,两个麻雷子一起响的,故而只听见了一声。”
      大家都笑起来,说这炮放的好。于是早准备好的家丁们纷纷点起了手中烟花,一时间宝炬银花喧满天,映的众人脸上都姹紫嫣红一片,小少爷也忘记了啼哭,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
      月娘笑道:“这热闹年年都有,可年年都过不够似的。”
      一片喧腾繁华中,梅青不由心生感慨。他孤身一人飘零多年,也尝了许多冷漠嘴脸,此刻身在这等团圆美满之中,只觉出一种久违的暖意。他忍不住转头看了身旁的季维泽一眼。
      适逢季维泽也在看他,两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又各自掉转头去看天上烟花。梅青偷偷伸出手来,握住了季维泽的指尖,两人眼里都含了点笑意,并肩站在欢腾的人丛中,望着那烟花漫天,瞬息万变。
      按民间规矩,这过年从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一直要闹到过完元宵才算是真的结束。季府上下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几位女眷闹着要出去看花灯。季维泽道外面人多眼杂,一般人家妇女也就罢了,季府奶奶娘子们不好出去,在家里点几盏灯玩玩便算了。
      月娘第一个就站起来不肯,道你们老爷少爷们一天在外面吃喝嫖赌,我们姐妹整日憋屈在这宅子里,好容易遇上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也不让人出去透透气。
      梅青也道:“大好日子里季兄如何扫了嫂子们的兴,就让她们出去转转又怎样,多叫几个人跟着也就是了,丢不了你季大老爷的体统!”
      季维泽无法,只得点了几个亲信家人,连着仆妇奶妈,浩浩荡荡地一并出去了。
      其实季维泽也是多虑了,整个徽州府城的男女老少似乎全都倾城而出来看花灯了,街面上人潮汹涌,比肩接踵,步子稍迈大些就能踩了前边人的脚。那些有孩子的都将孩子扛在脖子上生怕丢了,平时不出门的妇女们也都打扮的花团锦簇,香风一阵一阵地钻人鼻孔,哪里还分得出谁是谁家的?
      季府这一大群人走进人堆里,就像几滴水汇进了江河,眨眼间就被冲散了。季维泽陷在人丛里,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灯倒看不见几盏。正进退两难之时,身后有只手突然“啪”地隔衣按上了他的屁股。
      季维泽吃了一惊,心道是哪个登徒子想趁着人乱占女人便宜,怎么误摸到自己臀上来了本懒怠理他,等他发觉摸错了人自会放手,说不定还要大叹几声晦气摸了男人屁股。没想到那只手一旦挨上他,便似粘了糨糊一般,不仅不赶紧撒手,反而隔了层层袍子裤子结结实实地揉捏起来。
      季维泽大为恼火,刚要转过身来看看这是个何等淫徒,竟敢在季老爷屁股上撒野,就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耳边笑道:“小季果真长大了,这屁股越发好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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