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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瞿微霜浑身的血液都不再流动了,当恐惧感占据他整个冻结的心脏,他再也忍不住低声惊呼,甩开那只似乎已不存在的手,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床上,颤抖着,急忙把双腿抬上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右脚的脚踝处。
      没有任何抓痕,甚至也感受不到冰冷。
      好像……就好像刚才是他出现的幻觉。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床,也是在透过自己的床,看向床底。
      他不知道那里到底埋藏着什么东西,别说他有没有勇气去看,就是现在让他把脚放下去,去关上房间的灯,他都十分的抗拒,更别提让他趴下去看一眼。
      那简直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如果明天是休息日,他或许可以抱手机熬到天明,但问题是明天上午他有课,他的精神必须饱满。
      他没办法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去睡觉。
      他将目光挪动到始终蹲在椅子上面,好像在随时待命的来财身上,试图让它听懂自己的手势,让它替自己上床底下去看一眼。
      来财不懂他老挥舞着手臂是什么意思。
      瞿微霜彻底绝望了。
      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开着灯通宵一夜,要么就大胆地去看上一眼。
      最终,瞿微霜还是选择了第三种可能。
      他赤着脚从床上一跃而下到离床两米开外的地方,然后抓住来财,在小猫懵懵懂懂的时候,用力,一把把它推送到床底下去!
      随后,他猴子似的再蹦蹦跳跳到床上。
      他前脚不过刚踏上床,来财就黑着一张脸从床底下出来,它没有受到惊吓,足以证明床底下没有东西。只是它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不高兴,嘴努子恨不得要翘上天,不拿正眼瞧床上的罪魁祸首,反而是睨着眼看。
      瞿微霜悬着的那颗心降到一半,如此一来的话,他便有勇气下床,再往床下看看。
      他抚摸着来财,蹲在床旁,在努力说服自己后,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掀开床单——
      空无一物。
      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便跌落回原处。
      他几乎是虚脱地爬上了床,灯也没关。
      经这一遭,良好的睡眠彻底被打搅,瞿微霜已无心再平平静静,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自虐似的回想着刚才冰凉的触感。
      那手握脚踝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无法忽略,也不可能认为那是幻觉,要说从前这鬼东西只是虚张声势,不敢近身,那么今天它依然放肆了,它开始有目的地靠近并接触他,或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回味享受。
      他痛苦地闭上眼,无力感席卷他的神经与身体,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祈求不要靠近。
      慢慢地,室内白炽的灯光被黑暗的潮水给无情地吞没,他被拉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我也想你了……”
      那人伸出手,将瞿微霜拥入怀中,他呢喃的叹息擦过怀中人的耳廓,温热的气流在冰冷的双手衬托下更要凸显得眷恋。他俯身吻着瞿微霜的鬓角,轻轻的、迷恋的、带着强烈欲望的,最后这份亲吻渐渐变成轻咬。
      瞿微霜没有抗拒他的行为,就像他通过面就会确认爱人的身份,乜斯南的声音就像是乜斯南的名字,早就深深地刻写在骨里。
      他任凭爱人对自己为所欲为,闭眼享受着这份温存,直到爱人的手卡住他的脖子。
      乜斯南的温情是忽然被抽离的,他的温柔全都被狠厉代替,那只掐着瞿微霜脖子手青筋暴起,如铁箍般缓缓收紧,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却也不能让被禁锢的人感到好受。
      “为什么要让别的男人靠近你?”
      这道低沉的声音压在耳边,碾磨着瞿微霜的神经,他不舒服,所以想挣扎,可男人的力道极大,勒得他发痛,容不得他抵抗。
      他摇着头,眼角沁出泪花:“没有。”
      “我看见了,你有。”乜斯南稍显湿热的唇摩擦过他湿润的眼角,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亲吻着他的泪水,“你还爱不爱我?”
      瞿微霜自感有点儿窒息:“我爱你。”
      乜斯南的唇贴近他的唇:“有多爱?”
      “很爱……”
      这笨拙的回答引得乜斯南轻笑,他迫不及待地掠夺着爱人的呼吸:“放过你了。”
      颈部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感骤然消失了。
      瞿微霜猛然睁开眼,如离水之鱼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寂静又无变化,唯一改变的是现在不再是黑夜,晨光从木窗外活跃地跳入,对面的紫薇树正在沐浴着阳光。
      他抬手,指尖拂过脖颈,肌肤相触时没有任何摩擦的不适,他的手继续上移,来到嘴唇,干燥而温热的嘴唇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红肿不堪。
      可方才那梦中的吻,暴戾又温柔,仿佛真的存在一般,现下却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明明那禁锢让他绝望,让他感到落入无底洞的深渊似的恐慌,他在梦醒之后,填满胸腔的却是无尽的惆怅与失落。
      梦中,他们荒诞地交织在一起,思念与控制让他沉溺又恐惧,它是那样的真切,但醒后,他被强行与乜斯南斩断关系,他被无情地推回这个孤寂寡淡的世界,就好像他被抛弃了,所有的激烈爱意不过是他的妄想。
      瞿微霜的眼中涌起来无以言说的委屈。
      好在来财的喵叫声打断他眼泪的畅行。
      小家伙应该是饿了,蹲在他盛零食的箱子上喵喵叫,时不时会拿脚傲娇地跺两下。
      睡前的惊吓与梦里的质问,这两点都让瞿微霜暮气沉沉,他拖着倦怠的身子,抱着小猫前往厨房,由小猫挑选食材——他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思考早餐该做什么了,他宁愿跟着小猫吃猫食,也不想再动一动脑筋。
      他觉得今天有必要与校领导请假一天。
      如此想着,他也就拿起手机,与其他任课老师交换两节课,好让今天能偷闲一日。
      讨要到吃食,来财这家伙就忘本,不带丝毫留恋地跳上窗台,在瞿微霜刚开窗户的刹那间,就蹦到院子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今日有风,和风宜人,天空也被吹拂得澄澈湛蓝,万里无云,宛若无尽头的蓝海。
      在这风和日丽的好光景中,院内的紫薇树款款摇曳,新叶已生得繁密茂盛,微风吹过便会沙沙作响。
      瞿微霜注视着这棵随着风儿的韵律舞动着的树,想到昨晚的梦,也想到梦中的人,他认为有必要再去墓地一趟。
      再次踏上墓地,来到乜斯南墓前,瞿微霜的心中是有点儿忐忑的。
      要说早上有种惘然若失的低迷,那么现在便是惴惴不安的。
      梦里的乜斯南质问他不是不无道理,联想到几日前做的那段梦,他真是百口莫辩。
      他如初见翟井阑那天的姿势,坐在乜斯南的碑旁,斜斜地靠着,就像依偎着爱人。
      “你不要生气,”他放轻语气,试图与埋葬在坟堆下的骨灰解释,“我真的一直都特别爱你,我真的没有爱过别人。翟医生与丫蛋儿的哥哥长生都是我的朋友而已,人可以有多个朋友,但我的爱人真的只有你。”
      “至于那几日的梦,”他还是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偷偷地掖藏在心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种梦,这几日我总是遇见一些奇怪的事情。乜斯南,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我是个胆小的人,从你走后,我就只能故作坚强,但我真的很害怕那些东西,我宁愿是你回来捉弄我,也不想沾上脏东西。”
      说着说着,他竟是先忍不住落下泪来。
      倔强的他还在哽咽道:“我好想你。”
      乜斯南已经死了,没人能够及时回应他的委屈,他只能在寂寥的墓地里独自消化。
      温和的煦日渐渐升高,细碎的光穿过周围的松柏,投到乜斯南的碑前,明灭不定。
      瞿微霜默默坐在碑旁已有些时候,他缓慢地睁眼,挺直脖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上刻写的爱人的名字,才落寞地起身。
      “微霜。”
      听到自己名字的瞿微霜一愣,转头,便见如昨日打扮的长生不知何时站在他对面。
      如果说见到的是翟井阑,那么他倒不觉得奇怪,谁让翟井阑的爱人也葬在这里。
      但眼前人是长生,这让他不免得要好奇一番。
      “你没有课了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今天我的课是在下午,本来想着没有课找你聊一聊工作,想着你上午有班,就去班里找你了,但是听说你请假了,去你家的时候又发现锁着门,于是就来这里看看。”
      长生环顾这墓地的环境,“果不其然如我所想,没在家的你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瞿微霜不好意思地弯唇笑着。
      “我觉得你不是因为这种事请假的。”
      长生的话让瞿微霜不自住地敛起微笑。
      “是不是有遇见什么离奇的事情了?”
      想到昨夜的事情,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又抓握住他的脚踝,他不舒服地弯腰,装作挠痒似的捏了捏其实不存在的痒意的地方。
      等他再直起身子,见长生还在盯着他,长生的执着颇有种不追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面露无奈与疲惫,点点头:“嗯。”
      长生自我怀疑地皱着眉头:“明明已经改变必要的布局,怎么还会出现状况呢?”
      长生都不懂的地方,瞿微霜更不明白。
      “难道真的是他……可是他为什么要纠缠着你呢……”长生低声喃喃自语地说道。
      瞿微霜不理解他的话:“你说什么?”
      回过神的长生微笑着隐藏起属于他自己的秘密:“没什么事情,只是在想原因。”
      若换作平常,瞿微霜也不过是被勾起好奇心,却不至于打破砂锅问到底,而如今的他情绪低落,更不具有一探究竟的念头了。
      昨夜一宿都没有睡好,刚哭过的眼睛虽不算是红肿,却仍是不觉得好受,他现在只想回去再眯一会儿,来弥补昨晚的半失眠。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他把自己现在糟糕的状态与长生摆明后,就要原路返回。
      就在他刚挪步,不过两秒尔尔,身旁的长生忽然抓住他的胳膊,在他茫然不解的目光下,直直指向写有乜斯南名字的墓碑——
      “你每天来这里探望的人,是他吗?”
      瞿微霜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一眼,确认长生所指的是乜斯南后,肯定道:“是的。”
      长生看向他,目光复杂:“所以他是你什么人,难道他就是你口中说的爱人吗?”
      “是,”他说,“他就是我的爱人。”
      在得到答案的霎那间,长生就像是骤然间年老几岁:“原来……我知道原因了。”
      瞿微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原因?”
      “先回去休息吧,我再想想对策。”
      本该所属于他的疲倦感被复制到长生的面孔上,除此之外,长生的脸上还有些原来如此的解放感,他看得出来长生有所隐瞒。
      他不好过多询问,无奈,他只得离开。
      瞿微霜回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睡觉,床可以温馨地接纳他的一切,他能抛弃昨晚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再舒舒服服地躺着补一觉。
      可惜让他失望了,无论是精神处于紧绷的状态,亦或是放松的情况,他的梦境总不会是漆黑无光的,他的脑中又编织一场梦。
      ——
      被捡走的那只秃秃麻雀已经长满羽翼。
      瞿微霜为它搭建一个鸟窝,把它稳稳当当地固定在衣架上,然后挂在靠窗的位置。
      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看这只鸟,能捡着虫子的情况下就喂虫子,捡不到虫子的话那就当鸡喂,没想到它生命力顽强,还是活了。
      现在,没有母亲的它在狭窄的空间里独自练习飞翔,鸟窝被它抓得乱糟糟,经过多次精修的鸟窝又变得凌乱不堪,地上不仅有鸟屎,更多的就是被它的尖爪扒拉掉的草。
      但瞿微霜不嫌弃,反而他乐于为这只他养大的鸟收拾,就好像为人父母,他也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这只麻雀带给他的所有麻烦。
      他很爱这只鸟。
      他认为鸟学飞翔是个重要的技能,所以他平时放完牛羊,就会扮演亲鸟的角色,辅助小麻雀在屋内完成简单的目标。而自从有了这只鸟,他把所有柔软的东西都铺垫在麻雀周围,为的就是防止它因失误跌落受伤。
      短时间内,它像一只幼鸡,飞翔的高度就跟跳跃似的尴尬,但是一周之后,它学会了控制方向,能够短暂飞翔一到两米,而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它已经完全可以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飞来飞去,并能做简单的转向。
      瞿微霜看得出来这只麻雀很高兴,同样高兴的还有他,就像听见孩子第一次喊他父亲那样,他心中的欢喜也是止不住外溢的。
      “啾啾,我带你出去转两圈好不好?”
      他伸出手,示意麻雀落下,这只被他养大的麻雀就如同一只灵鸟,在听见他的呼唤后立即降落在他伸出的食指上,等待外出。
      早上的时间赶不上,于是他特意挑选一个黄昏时刻。此时夕阳已经落山,村子里的烟囱上冒着缕缕浓烟,挨家挨户都在家中做饭,鲜少有人会出来打猎,他不必担心有人恶意伤害他的麻雀,而现在又是群鸟归巢的好时机,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啾啾归群。
      他很爱这只麻雀,但他不想禁锢它,他始终认为鸟类是自由的,所以他应该放生。
      “啾啾,快去试着飞翔吧!”他对这只鸟成功飞翔是存在信心的,但他依旧没有把啾啾给抛至天空,他只是将它给举过头顶。
      听到他的指令,这只麻雀立即飞远了。
      自啾啾飞起之后,瞿微霜的目光就一直尾随着它,他生怕啾啾出现意外。
      不过好在啾啾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它虽顽皮,却很有分寸,从不独自飞往陌生的地方,待实在是飞累了,便停在附近的粗硕的梧桐树上。
      他仰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眸中显露着明亮的爱意,不过很快,这抹光就碎裂了。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天转地覆——
      被粗壮的树干挡住的一条枝桠上,闪现出一只猫的黑影,它躲在绿叶中,如草原上匍匐在草丛里的猎豹,慢吞吞地靠近猎物。
      “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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