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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喉咙里的那声惊呼还未喊出,瞿微霜就从这场自我交织的诡异梦境中骤然清醒了。
      灵敏的身躯腾空而起,哀嚎的尖叫声贯穿他的双耳,碎裂的羽毛从天而降,随之是挑衅的黑猫叼着瘫软的身体跳到他的眼前。
      这一幕无比清晰地从记忆深处挖掘,每个动作,每声呼喊以及每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他现在很讨厌猫这种生物。
      肋骨隐隐作痛,嗓子也是,他捶着不舒服的胸膛,慢慢悠悠地走向办公桌,没骨头似的跌坐在椅子上,遥望着还算白皙的天。
      难得他这次没有一觉睡醒到黄昏,心中自然也就缺少一番惆怅的寂寞感,虽然梦境又勾起他曾经悲伤的回忆,却不至于哭泣。
      但他还是好奇,为什么他要带着自己的经历套用在那不熟悉的身体上,就好像他与那个人同一体,翟井阑的爱人就是他一样。
      再次想到这个,瞿微霜下意识一怔,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试图撤回刚才的话。
      不过总是梦见翟井阑,总归是一件冒犯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找个人驱驱魔了……
      瞿微霜从桌上打开手机,再次搜索关于最近发生的问题,得到的答案除去科学就医之外,就是常言所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放下手机,自我怀疑:真的是他最近压力太大,所以导致身体出现问题了吗?真的不是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俯身了吗?
      不愿意相信后者的他还是决定去一趟诊所看看,毕竟他还是不能拂了新朋友面子。
      何况他还指望这个新朋友给他做面吃。
      择日不如撞日,想来想去的瞿微霜还是决定再次拿起手机发个消息:你下班了吗?
      对方几乎是紧接着就回了:在办公室。
      瞿微霜:我现在去找你聊聊,可以吗?
      那边很是欢迎:来吧,我会等着你的。
      得到回应的瞿微霜立即出屋锁门,直奔翟井阑任职的诊所而去,两地距离不远,不出几分钟,他就敲响了翟井阑办公室的门。
      屋内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请进。”
      瞿微霜敞开门,入目的就是坐在桌后忙碌着整理文件的翟井阑。对方似乎没有意识到是他来了,视线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屏幕。
      这举动让翟井阑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抬脚向前走,或许会打搅工作,但是停留在门口,又不是那么回事儿,纠结的他呆愣在原地思索着,最后还是慢慢地走过去。
      翟井阑还是没有搭理他。
      “……”瞿微霜欲言又止地坐上椅子。
      直到瞿微霜按捺不住,拖动椅子,刺耳的声响形成噪音,让翟井阑无意扫来一眼。
      也就仅是这一眼,翟井阑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歉意,他急忙扔下手中工作,起身绕到瞿微霜的身侧,手搭其肩膀致歉道:“工作内容实在是太复杂了,竟忘记你要来,我真没想到你的速度这样快,等我给你倒水。”
      “不用麻烦,”瞿微霜连忙抓住他还没离开的手腕,侧头仰视,“我不太喝水。”
      翟井阑下意识皱了皱眉:“你得保证每日饮够足量的水,否则是很容易生病的。”
      瞿微霜还想表达什么,翟井阑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去给你倒一杯水,你要保证在我这里喝完它,否则……”他低身,扶着肩膀的那只手骤然捏紧,趁着瞿微霜微惊之时凑近其耳旁,“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说完,他松手,拍了拍瞿微霜的肩膀。
      办公室内仅剩瞿微霜一人,他的视线落在刚被触碰的肩膀上,那里还残余着翟井阑的手温,不同于往常的冷,似乎有点儿热。
      他收回视线,继续围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办公室扫荡,最后停留在对面那几幅画上。
      画还是那几幅画,他看着也有点儿晕。
      很快,翟井阑便端着两杯水走进屋内。
      “怎么了?”见他扶着额头,翟井阑迅速来到他的身边半蹲下,“身体不舒服?”
      瞿微霜使劲儿摁压几下眉心,微麻的痛感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至于过于晕头转向。
      他提起勉强的笑容,摇摇头:“没。”
      翟井阑那边一时间没有说话,瞿微霜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对他话语的质疑,却还是让他感到无所遁形,仿佛被扒光展示般倍感羞耻。
      编来编去的几句话在他嘴里翻滚着,舌尖被烫得厉害,连吞咽唾沫都变得很吃力。
      他心虚地错开视线,避开那道异常精明的注视,说道:“欠缺睡眠,有点儿晕。”
      依旧是这一套又老又俗的说辞。
      他耳尖地听见有人轻笑着,这声笑竟让他回想起昨夜梦中的爱人,又联想到最近做的那一连串梦,他的面色不禁越发绯红了。
      翟井阑没有揭穿他的谎言:“怪不得你要现在来找我聊聊呢,是因为睡眠问题?”
      “嗯,”瞿微霜犹豫不决,他知道面对心理医生撒谎对自己没有什么好下场,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其实还有另一个问题。”
      翟井阑对此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我最近除了失眠外,还经常做梦。”
      “做梦?”翟井阑咀嚼这两个字,随后他站起身,回到工作位,在病历本上写下关于我的问题,“能具体说说是什么梦吗?”
      想起那牵扯到翟井阑的梦境,瞿微霜更加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顶着专业人士的目光迟疑再三,终是吞吞吐吐。
      他将翟井阑从梦境中抹除,换成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那是别人的经历,但是其中一个主角却换成了我,以我的视角来看这段梦境,就好像是真实发生在身边的。除此之外,我们的经历也很相似,我很疑惑。”
      “你是说你借用了别人的故事,与自己产生了共鸣?”翟井阑记录着他的话,“这其实是一种情感压抑,或许它代表着……”
      他低着头写着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瞿微霜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什么?”
      搁下笔的翟井阑直直闯入他的眼,那深浅不一的眼瞳含着笑:“你对他有感觉。”
      “我没有——”他反驳,过后又觉得自己太应激,平缓一点儿心情才道,“你知道我一直都爱着的人是谁,我没有对他……”
      那你的梦为什么总是想着翟井阑呢?
      那你为什么会在昨晚引起过世爱人的质问呢?
      这是他自己问自己的话。
      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喝点儿水吧。”翟井阑循循善诱道。
      瞿微霜端起眼前的水猛灌一口,水流冲开卡在他喉间的疑问,平复他激荡的心情。
      “那你愿意来谈谈那个人的经历吗?”
      要说上次还能刻意隐瞒,那么这次若再重蹈覆辙,这场交流怕是就没任何意义了。
      可是要是说出来的话,就真的暴露了。
      他垂头,不去看对面的眼睛,仔细回忆着前几日离奇的梦境,熟悉的与陌生的经历掺杂在一起,导致他也像是分裂似的痛苦。
      裤子上被他揉捏得皱皱巴巴的,当初被烫到的舌尖无声翻滚着,直到他还是因为不愿意浪费这次机会,也不愿浪费翟井阑的时间,而是咬着牙狠了狠心,把心中的龌龊说出来。
      他事先强调了一句:“你别怪怨我。”
      他以一种极其舒缓的语调诉说着曾经梦里的事情,自始至终他都垂着眸,不敢去观察翟井阑的脸色,但是他的耳朵倒是特别的灵敏,稍有点儿风吹草动,他就会下意识地缄口不言,直到翟井阑提醒他继续说下去。
      他最后连昨夜的质问也毫无保留地说给翟井阑听,只是想减轻些自己心中的压力。
      他的故事讲完了,作为主治医生的翟井阑却一言不发,这让他着实心里煎熬得很。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梦见我,”他似乎为此感到不可置信,也或许是受到某些出乎意料的惊吓,毕竟他是有爱人的人,“还是以这种神奇的方式,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也让我心中竟有点儿背叛的愧疚。”
      “……背叛?”瞿微霜表示很不理解。
      “那是我与我爱人的经历。”他说道。
      即便是早已猜到,但亲耳听见别人承认,瞿微霜还是像被一道雷击中,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周遭仿佛被抽干的空气似的,让他无法呼吸,以至于有过片刻的窒息感。
      但随着震惊而来的,更多的还是羞愧与无地自容。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梦见别人的爱情故事还要硬插一脚更糟糕的呢?他堪称是狼狈地躲避着对方的视线,近乎于恐慌的焦急让他想要辩解,可张开嘴,所有的话都拥挤在喉咙里,组织不出任何一句语言,他什么都无法去诉说,只能干愣而呆板地坐着。
      事已至此,他只能说一句:“抱歉。”
      “梦境而已,又不是你的主观意志。”
      可是瞿微霜仍旧是觉得羞愧万分:“可是为什么,我会梦见这种东西,还有我最近总是出现幻觉,真的是太累才导致的吗?”
      他迫切地想要向翟井阑寻求一个说法。
      “因为你与我待的时间较长,所以下意识梦见我,至于为什么会有我的经历,那或许是缘分使然。”翟井阑没有对他的梦说一句批判的话,哪怕这段梦境让他与爱人暂且分离。
      翟井阑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正是因为那日瞿微霜见过画,视觉冲击让他激活了内心中的潜意识,而恰逢他又在此之前出现过其他的幻觉,作为心理医生的翟井阑自然就成为他的首要人选,他不想麻烦医生,却渴望医生的救治,进而将自己融入医生的生活,以此来慰藉那颗担惊受怕的心。
      “你的内心让你早些来找过我,可你偏偏没有来,所以才会做出一些奇怪的梦。”
      这段理由合理得让瞿微霜惭愧,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就是他不及时就医的后果。
      “至于幻觉,”他停顿一下,眼神中稍稍流露出片刻的犹豫,“我想对你催眠。”
      一听要对自己催眠,瞿微霜下意识是拒绝的,他虽然不太了解催眠的本质,但是他却知道,一旦被催眠,身体的主动权都会交到别人手中,他就仿佛是个傀儡,被无情地操控着,任凭别人从他的嘴里套出真心话。
      他不想把自己的秘密展露给别人,即便翟井阑这个人真的很好,他也可以相信翟井阑会给他保密,但他还是没法做到说出去。
      秘密就是秘密,就像写进日记本中的文字一样,不是可以随便轻易拿给别人看的。
      “必须要催眠才能抹除那些幻觉吗?”
      翟井阑略显纠结:“现在看来是的。”
      “可是我不想……”他说,“我害怕口不择言,说一些不恰当又让人多思的话。”
      “没关系,”翟井阑引诱他,把一个空白的本子推到他的面前,“我会在这个本子上写下我要问的话,催眠之前我会给你看一看,由你来决定是否合适,之后你只会回答这几个问题,我也不会去问一些题外话。”
      瞿微霜不由自主地抿紧双唇,犹豫着。
      翟井阑如鹰目的眼直视他:“信我。”
      对朋友的信任还是让他迈过心中设立的那道关卡,他最终还是选择答应:“好。”
      催眠地点不是在办公室,瞿微霜被翟井阑领到另一间房,那间房子的布局单调,洁白的地板与白花花的墙壁,中央只放置一张床,除此之外其他。
      这样简约的装饰让瞿微霜刚踏入其中便忍不住哆嗦一下,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低,进入催眠室就如同进入冰窖。
      他按照翟井阑的要求,躺在床上,听着窸窸窣窣的杂音,静静地等待着医生操作。
      白色的身影临近床边,瞿微霜的视线乱瞟到翟井阑的脸上,对方没有戴口罩,要说哪里有变化,也就只有手上戴着一副手套。
      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不是催眠吗?”
      按照他的认知,催眠时,医生一般都会使用一块儿晃荡的怀表,而现在,翟井阑的手中空无一物,他有点儿摸不清眼前情况。
      “那都是影视中的夸张描绘,催眠过程中它可有可无,并不重要。”
      翟井阑用戴着手套的手抚摸着他额上的碎发,堪称是温柔地说着,“我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引导与聚焦你的注意力,让你提前进入放松的状态。”
      “现在的话,你就可以闭上眼睛了。”
      瞿微霜的心中泛滥着紧张,但他还是乖乖地听话,顺从翟井阑的意思,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清晰地察觉到翟井阑的手滑到他的双眼上,那双手带着凉意,像一股清晨的凉泉渗透进他的眼睛,让他非常舒适。
      “你叫什么名字?”有人问。
      瞿微霜回答:“瞿微霜。”
      “性别是什么?”
      “男。”
      “是否已经婚配?”
      “有一个爱人,因火早亡。”
      “他叫什么?”
      “乜斯南。”
      “你爱他吗?”
      “爱。”
      “爱是有多爱?”
      瞿微霜不安地撇撇眉,这个问题令他感到似曾相识,莫名的紧张席卷而来,他在谨慎思索后还是同从前一样:“……很爱。”
      耳边传来的依旧是熟悉的轻笑,他不由自主地捏紧身下的床单:“我真的很爱。”
      “你很爱谁?”那人的声音愈发凑近他的耳边,明明听得很轻,却还是会觉得它正在粗暴地钻入耳朵,“乜斯南还是翟井阑?”
      瞿微霜的身体猛然间冷缩一次,他二话不说地抓住横在他身上的胳膊,仿佛这样就会让他安全:“我爱乜斯南,我很爱他。”
      那边安静一瞬,隐约响起无奈的叹息。
      “好,那么现在,我就是乜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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