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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初访瑾儿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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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晨光渐透窗纸,李半这一夜睡得极浅,瑞香姑娘的音容总在梦与醒之间徘徊。那清丽的眉眼,温软的语调,连同昨夜商议采买的每字每句,都在朦胧中反复浮现。她一时因着瑞香的美善心生欢喜,一时又为采买之行的艰险忐忑难安。
“李姑娘,李姑娘——”魏昭的声音隔着粗布帘传来。晨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帘上,那轮廓让李半没来由地感到心安。
李半掀帘坐起,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魏大哥。”
魏昭立在帘外,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凝重:“听你梦中不安,可是身子不适?此去路途艰险,若你尚未准备妥当……”话到此处微微一顿。
这时魏明端着水盆蹦跳着进来,抢着道:“仙女姐姐定是要去的!”他放下水盆,扯着李半的衣袖摇晃,“仙女姐姐,你说是不是?”
李半正要答话,魏昭已沉声道:“魏明,此非儿戏。山路险峻,匪患未平,李姑娘初次远行,恐难应付。”
魏明却不依不饶:“可是大师兄都说了,此行需有女眷同行。仙女姐姐既已应下,哪有反悔之理?”他仰头看着魏昭,眼中闪动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持。
用过早膳,四人聚在厅中商议行程。魏明今日格外安静,只乖巧地立在魏昭身侧。李文见状挑眉:“稀奇,这小子今日怎的这般规矩?”
魏昭神色凝重:“大师兄,此行凶险,我思量着还是……”
“哥哥!”魏明急急打断,紧接着转向李文,稚声道:“大师兄,我会好生照看仙女姐姐的。”
魏昭眉头微蹙,却未再言语。
李文指着地图道:“按瑞香姑娘所示,此行先取道齐家村,回程再走官道。”
李半忧心道:“可山匪……”
李文朗声一笑:“若真遇上匪徒,留下你和魏明便是。”
李半一时怔住。魏昭适时开口:“大师兄说笑了。”他转向李半,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不过李姑娘若是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魏明忙扯了扯李半的衣袖,小声道:“仙女姐姐莫怕,有魏明护着你!。”
李半福了一礼:“李道长,不知上回是哪位姑娘随行?我想去讨教一二。”
“是瑾儿。”李文语气平淡,“不过此番情势不同,她怕是帮不上什么。”
魏昭沉吟道:“既然李姑娘执意要去,不如请瑾儿姑娘稍作指点?”
李文神色微动,摆手道:“既如此,你们先去备些粥药,我在院里等候。”
退出房门,李半忍不住抿唇轻笑。魏昭侧首:“李姑娘因何发笑?”
她以袖掩口,低声道:“我瞧李道长提及瑾儿姑娘时,神色颇不寻常。”
魏昭但笑不语。魏明跟在身后,面上仍是天真模样,心里却暗忖:这女子看似单纯,观察倒细致。只不过如若真是别人用心安插的棋子,怎会有这闲情逸致去管他人闲事。
三人收拾妥当,来到院中与李文会合。李文眉宇间洋溢着几日来未曾有过的喜色,“这恐怕是这些天见他最高兴的模样了。”李半暗自思忖。见魏昭等人提着陶罐温粥,纸袋包着草药,李文快步迎上前,以指轻触罐壁,掀盖细看,目光在粥药间流连:“甚好,米粥稠厚,尚带温热。”他眼中尽是满意之色,“待到了瑾儿家,该问则问,不该问的……”李文转向李半,递去一个警示的眼神。李半忙躬身应道:“明白,道长放心。”
四人出了院门,李文在前引路,其余三人紧随其后。街道依旧如李半初来时所见,冷清无人烟。途经冯家村宗祠,又穿过两条街巷,在距公共水井二十步开外的巷口,李文放缓了脚步。“前面就要到了。”他再度望向李半,眼中警告之意更甚。“何须如此紧张?究竟有何可惧?”李半心底嘀咕,面上仍报以浅笑,示意李文宽心。
李文自然地接过魏昭手中的陶罐揽入怀中:“还是我拿着妥当。”随即对魏昭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魏昭只是微微颔首。
这巷内屋舍皆显简朴,清一色坐北朝南的格局,院门多是粗木扎成的栅栏,几间正房合围成小院。“观那瑾儿姑娘容貌秀丽,衣着虽素净却齐整,想来家中应当收拾得井井有条。可这巷里屋宇看着都这般寻常,她当真住在此处?”李半暗自思量。
“白大娘——”李文在一处木栅栏前驻足,朗声唤道。“瑾儿姑娘可在家?”他脸颊竟悄然泛起红晕。这院落与巷中其他宅院并无二致,低矮的木栅栏将院内景致尽收眼底: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东侧用木栏围出畜圈,西边搭着简陋农具棚,粮仓与晒场紧相依傍。
白大娘闻声立即从正房探身出来,双手在粗布衣襟上抹了两把:“哎哟,李道长您怎么来了?”老妇人见是李文,顿时笑逐颜开,忙朝屋里吆喝:“瑾儿、种子,快出来,李道长来了!”待她跨过门槛往前迎了几步,瞥见李文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姑娘,脸色当即沉了沉,旋即又堆起笑容,快步来到院门前。
老妇人拉开栅门,李文忙举了举陶罐:“白大娘,给您捎了些米粥。”老妇人双手接过,罐口微倾朝里瞅了瞅:“还热乎着呢!您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们日日都去院内领粥药,怎好劳您亲自送来?”嘴上虽推辞,眼角却不住往罐里瞟,似在掂量粥米厚薄。
“不碍事。”李文赧然道,“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事要麻烦瑾儿姑娘。”
老妇人忙将众人往院里让,待李半经过时,她目光如梳子般将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眼中不自觉透出几分戒备。这眼神扎得李半浑身不自在:“初次见面何来这般敌意?莫非李文曾在她跟前说道过我?”心下疑窦丛生,面上仍恭敬施礼:“叨扰白大娘了。”
老妇人佯装热络,语气却透着生硬:“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快屋里坐。”说着引众人往正房走去。
瑾儿与种子早已候在门前。今日瑾儿穿着绿布裙衫,青丝尽数挽在脑后,用同色布巾包裹着。“那夜见她只觉得生机勃勃,有种压抑不住的鲜烈。不想白日里细看,竟添了几分婉约风流。”李半暗自赞叹。
行至瑾儿面前,李文耳根烧得通红,目光既想停留又似顾忌,只低低唤了声“瑾儿姑娘”,便蹲下身与小女孩说话:“种子今日可乖?”声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女孩仰起粉雕玉琢的脸蛋,满眼骄傲:“种子今天可乖啦!”这般明艳张扬的鲜活,恰与瑾儿含蓄的蓬勃相映成趣。
“这孩子见着您才这般乖巧。”瑾儿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清凌凌的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存。“莫说李文,连我这心都不自觉揪紧了。”李半在心底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