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冬夏》梦忧兰

10、暮色中的侧影

　　变化一旦开始，便如同多米诺骨牌，推倒了第一块，后续便接踵而至。

　　江驰发现自己对纪疏白的关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会注意到纪疏白在天气转凉时，校服里面只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薄的旧毛衣；会注意到他午餐常常打最便宜的素菜，然后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安静地吃完；更会注意到，他那本厚厚的大学物理教材里，夹着一张小心保存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照片，照片上是年幼的纪疏白和几个孩子——其中就有小辞和阿岁，站在孤儿院那棵槐树前，笑得灿烂。

　　那张照片，是江驰一次偶然瞥见的。纪疏白发现他在看，立刻合上了书，眼神里闪过一丝被窥探的不安，但并没有说什么。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在江驰心里蔓延。他不再觉得纪疏白的冷淡是“拽”，反而开始理解，那或许是一种过早品尝世事后，用来自我保护的甲胄。

　　周五下午放学铃响，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瞬间涌出教室。江驰本来约了人去打球，收拾书包时，却看见纪疏白还在座位上，微微蹙着眉，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似乎有些犹豫。

　　“还不走？”江驰随口问了一句。

　　纪疏白像是被惊醒，迅速按熄了屏幕，站起身：“就走。”

　　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校园里熙熙攘攘。

　　“你去哪？”江驰问，“回……那边？”他小心地避开了“孤儿院”三个字。

　　纪疏白点了点头。

　　“我……”江驰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找了个借口，“我正好要去那边附近买点东西，一起走一段？”

　　纪疏白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好。”

　　两人并肩走在被夕阳拉长影子的街道上。起初是沉默，只有脚步声和街上的车流声。江驰搜肠刮肚地想找话题，却发现除了学习，他对纪疏白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小辞……他念初几了？”他最终挑了个安全的话题。

　　“初二。”纪疏白回答，提到小辞，他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些，“物理还是不太开窍，阿岁比我更有耐心教他。”

　　“阿岁看起来挺靠谱的。”江驰评论道，想起那个眼神沉稳的少年。

　　“嗯，”纪疏白轻声应道，“他一直都是。”语气里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信赖。

　　走过一个拐角，快到分别的路口时，江驰眼尖地注意到，纪疏白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细长的、已经结痂的划痕，周围还微微泛红。

　　“你手怎么了？”江驰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拉近了些看。

　　纪疏白身体一僵，迅速抽回了手，将手背到身后，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没事，不小心划到了。”

　　江驰看着他明显回避的态度，心里一动。他想起昨天物理实验课，纪疏白负责整理器材，好像搬动过一些有金属边缘的仪器箱。

　　“是昨天搬东西划的？”江驰追问。

　　纪疏白抿紧了嘴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小伤，不碍事。”

　　江驰看着他故作平静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脚步加快了些。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时，他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便一头扎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个小塑料袋跑了出来，里面装着碘伏棉签和几张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给。”他把袋子塞到纪疏白手里，动作有些粗鲁，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伤口感染了更麻烦。”

　　纪疏白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袋，又抬头看向别开视线、耳根却有点发红的江驰，愣住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微微颤动。他握着袋子的手指收紧了些，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谢谢。”良久，他才低声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谢什么，”江驰摆摆手，故作潇洒，“走了。”他转身，朝着与孤儿院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匆忙。

　　纪疏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带着点别扭却异常温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小小的、沉甸甸的塑料袋。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但那叹息里，似乎并没有往常的沉重，反而带着一丝……茫然与被触动的暖意。

　　他小心地撕开一张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贴在那个他原本并不在意的伤口上。柔软的敷料覆盖住细微的刺痛，一种陌生的、被人在意着的感觉，悄然顺着伤口，渗入了心底最坚硬的角落。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两个少年，一个朝着喧嚣的家的方向，一个走向清冷却也有羁绊的归处。他们背道而驰，但某种无形的纽带，却在这一刻，被那几张微不足道的创可贴，悄然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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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预告：这张小小的创可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将激起怎样的涟漪？当江驰开始真正触及纪疏白的世界核心，纪疏白紧闭的心门，是否会为他裂开一道缝隙？而江驰，又将如何面对自己内心逐渐清晰的情感？他们的故事，正走向更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