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冬夏》梦忧兰

11、心墙上的裂痕

　　那张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像一个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的标记，贴在纪疏白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也仿佛贴在了他密不透风的心墙上。

　　周一清晨，当江驰踩着早读的铃声冲进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在座位上的身影，以及他手背上那抹浅褐色的卡通图案。纪疏白正在默读英语课文，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手背上那个与他清冷气质全然不符的创可贴并不存在。

　　江驰的心却莫名地落定了一下。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比平时轻了不少。

　　“早。”他含糊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压在喉咙里。

　　纪疏白从书本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极轻地点了下头：“早。”

　　只是一个字的回应，却让江驰觉得，这个周一的早晨，似乎和以往任何一个都不同。那层隔在他们之间的、看不见的薄冰，好像又融化了一小块。

　　第一节课是数学。当老师讲到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题时，江驰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用笔帽戳了戳旁边的手臂——一个他最近才养成的、带着点不自觉依赖的小动作。

　　纪疏白的手臂微微一顿，却没有像最初那样直接避开。他侧过头，看着江驰草稿纸上混乱的辅助线，拿起自己的尺子，在江驰的图纸上轻轻划了一条。
　　“这里，先证明这两条线垂直。”他的声音不高，清晰地响在江驰耳边。
　　江驰“哦”了一声，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竟然真的豁然开朗。

　　课间，江驰被几个哥们儿拉去小卖部。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两盒草莓牛奶，顺手放了一盒在纪疏白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凑单买的，齁甜。”他语气嫌弃，眼神却瞟向纪疏白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纪疏白看着那盒粉嫩的牛奶，沉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拿了起来，低声说：“谢谢。”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将它小心地放进了桌肚里。但江驰注意到，在下一节课上到一半时，他才悄悄拿出来，小口地喝完了。

　　变化是无声的，却体现在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纪疏白依旧话不多，但江驰提问时，他讲解的耐心明显多了几分，甚至偶尔会主动问一句：“这里懂了吗？”
　　江驰依旧带着点痞气，但那些带着刺的玩笑话几乎绝迹了，他会默默记下纪疏白提到过的、小辞喜欢的一款新出的绘图橡皮，并在下次去孤儿院时“顺手”带上。
　　他开始真正尝试去理解那些复杂的公式，不再是为了赌气或应付，而是……不想让那个耐心讲解的人失望。

　　一次午休，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趴下休息了。江驰做完一道物理题，长长地舒了口气，颇有成就感地一靠，椅子发出轻微的响声。他侧过头，发现旁边的纪疏白也难得地没有在看书，而是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他脸上。江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碍地打量他。纪疏白的皮肤很白，此刻在光下几乎透明，能看清眼下淡淡的青色阴影。他的睫毛很长，安静地覆盖下来，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直线，即使在睡梦中，也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防备。

　　江驰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个已经有些卷边的创可贴上，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柔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极轻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旁边一件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了纪疏白的肩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做贼一样迅速坐好，心脏砰砰直跳，脸上也有些发烫。他假装低头看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纪疏白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些。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蝉鸣。两个少年，一个假装沉睡，一个假装专注，在无人察觉的午后，共享着一片静谧而温暖的空气。

　　那道心墙上的裂痕，在阳光和无声的关怀下，正悄然扩大。一些全新的、陌生的情愫，如同藤蔓，顺着裂缝悄然生长，缠绕上两颗原本疏远的心。

　　江驰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仅仅是想弥补过错，也不再只是出于同情。他看着身边这个安静睡去的身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走进他的世界，想了解他所有的沉默和坚韧，想……保护这份看似冰冷实则脆弱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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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预告：这份悄然变化的情感，将如何被察觉？当江驰试图更进一步时，纪疏白封闭的内心是否会产生抗拒？外界的目光和即将到来的考验，又会给这段萌芽的关系带来怎样的挑战？故事即将步入更加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