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8、遗落的星星 8

　　米因星在报到的第二日就入了学，他背起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的书包——那里面装着早早准备好的教辅资料，就这样消失在了转角。

　　手边的通讯设备又响起，J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让自己去一趟她的办公室。施然想了想，最近没有犯过什么事，大概又是想和自己聊聊米因星的问题。

　　施然很快就驾车到了办公楼前，按响了门铃。大门很快自动打开，发出不小的机械运作声。

　　J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站在落地窗前面俯瞰整个军事基地。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她转过身，坐在了工作桌前的凳子上。

　　“坐，”J摊开手，示意施然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说说……”

　　施然很自然地接上：“已经安排好了上学的事情，请您放心。至于他之后的安排，我会提早打点好的。”

　　J愣了一会儿，继而意识到施然是在说自己收养的那个孩子的事情，于是摇摇头：“不，我不是想说这个。”

　　J翻开桌上的报告，那是边境的联络员传过来的：“最近我们基地周围有一支未知军队游荡，我希望你能够劝阻他们离开。我会给你一支小队，任务时长大概为三个小时左右，明天下午出发。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力。”

　　施然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至于那个孩子，我以后不会再多问，希望你可以将他照顾好。”J喝了口桌上的红茶，抬眼淡淡道。

　　“我明白，”施然接过J递过来的任务详述书，“我会完成好自己的任务，不会让您失望的。”

　　J目送施然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等到门被阖上发出咔哒的声响后，她眼神下移，看向压在报告下的另一份资料。

　　那是米因星的身份信息，J一页页地翻阅着，终于等到翻到尾页时，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几乎没人能察觉到的微笑。

　　她又抿了口红茶，眼神又望向窗边。正好看见施然从楼梯上下来，奔向训练场的方向。

　　这杯茶的味道，似乎有点太浓了。

　　和其它中学一样，学校晚上同样安排了晚自习。当米因星结束一天的课程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回到家时，家里仍然是灯火通明。施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视里是吵吵闹闹的婆媳关系狗血剧，里面的人物关系乱成了一锅粥，米因星曾经跟着看过，但甚至分不清他们的辈分大小。

　　看见米因星推门进来，施然回过神来：“回来了？今天过得如何？”

　　“还不错，”米因星一边放下书包一边答话，“认识了很多新同学。”

　　“那就好。”

　　像是想起什么，施然又继续说道：“对了，这两天没有什么需要家长出面的事吧？”

　　米因星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么，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吗？”

　　“嗯……”米因星思索了一会儿，“同学们很友善，老师很温柔，学校食堂很好吃。”

　　听完这一系列笼统的概括之后，施然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朝米因星扬了扬手：“好吧，才一天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正常。时间也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对了，要是今后晚上我没有回来的话，记得自己用钥匙开门。”

　　米因星接过钥匙，轻轻合上了卧室的门。

　　他按亮床头柜旁的小台灯，却没有一丝睡意。

　　今天是自己第一次正式“上学”，来到班级的第一件事是上台进行自我介绍，熟练地背诵完前一个晚上仔细斟酌写好的字句后，教室里响起了震天般的鼓掌声。

　　米因星愣了愣，彼时他还不明白鼓掌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但他抬头略略扫过班上的每一张面孔，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像是冬日的煦阳。

　　——那是善意的。

　　“欢迎新同学，大家以后要和因星好好相处哦。”老师指了指后排靠窗的位置，“因星你的位置是那里。”

　　坐到老师安排好的座位后，旁边的男生向自己伸出手：“你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新同桌了！”

　　“虽然每一个月就要换一次座位——那就是时长一个月的同桌！”

　　“对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才入学啊？不过也挺好，我们刚进行了一次联考，题目难得要命，幸亏你没考。”

　　“你还不认识我们班上的人吧，下课之后我带你好好熟悉一下，保准你能交到好多新朋友！”

　　身旁的男孩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过米因星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只是连连点头。还是前面一个女生转过头来，朝还在滔滔不绝的男生说道：“得了吧傅易，人家刚来就给他灌输这么多，当别人是你的垃圾桶呢。”

　　“什么垃圾桶！我这是帮同学适应新环境！封亭亭你什么意思？”

　　两人一拍桌，瞬时就吵了起来。米因星想拉架，却被淹没在了他们口中源源不断迸发出的词句中。

　　眼看形势要招架不住，台上的老师在这时发出一声怒吼：“傅易！封亭亭！你们两个在吵什么？要吵出去吵！”

　　啊……原来还在上课……

　　两人这时才安静下来，视线分开时还各自幽怨看了对方一眼。

　　等到封亭亭完全把头转了过去，傅易又重新对米因星开启了话痨模式，不过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

　　米因星的第一天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度过了。他摩挲着手里带着些许凉意的钥匙，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门外此时传来几声不小的动静，应该是施然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回到了房间。米因星又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预习了一下明天的知识，然后就进入了梦乡。

　　米因星又做了一场梦。

　　不过这次梦里不再是不见底的深海，周围仍然是黑乎乎一片，只有仅剩的几盏微灯闪着机械般的荧蓝色光芒。

　　米因星想抬起脚向前走去，却发觉脚下淌着一堆黏糊糊的液体，像是一条曲着身的蛇，蜿蜒到看不见的地方。

　　铁锈气息也渐渐涌了上来，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墙上悬挂着一面时钟，它的指针不知疲倦地运作着，似宣告着死刑前的倒计时。

　　走廊的两侧排列着整整齐齐的房间，尽头的房间消失在了地平线，斑驳的墙面上还染上了几枚鲜红的手印。

　　虽然只是梦里的景色，但米因星心中却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心底的声音不断叫嚣着，它提醒自己——

　　这不是梦，这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地方。

　　你应该记得的。

　　顿时，米因星从梦中惊起，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第二天施然起来的时候，外面依然是刺眼的阳光。

　　因为这次临时任务，J允许自己这个上午暂停训练。于是施然索性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想必是米因星起来去上学的声音。外面备好了昨天自己在便利店买好的早餐，只需要放在微波炉里面加热几分钟就行。

　　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外面传来“叮——”的一声——那是微波炉结束工作的提示音。

　　随后就是开关门的细微咔哒声，施然听到门被关上的声响后，便放心地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施然去食堂简单解决了一下中饭，然后去训练场热了热身，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准备大厅。

　　小队成员在十分钟之内也全部集合完毕，施然朝目的地扬了扬手，示意所有人稍作调整，立即准备出发。

　　军队基地离边陲不算太远，除去路上耽误的时间，驾车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施然坐上副驾驶位，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先是基地内部的规整房屋，穿过大门后，就是一望无际的黄沙，遮天蔽日，占据了整个世界。

　　除了黄沙和路过的几只沙鼠，其它几乎什么也没有。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施然远远就看见几处格格不入的聚居地。想必这就是J说的未知军队，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驻扎起了一个营地，施然仔细辨认了一下，设施还挺完善。

　　施然先下了车，然后示意队员们也下车听候指令，自己先去跟对方交涉。

　　施然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最终在聚居地的中央找到了一名魁梧的壮士。他的身形较其他人更为高大，周围人同他说话时神色也明显不同，想必这就是这支军队的领头人。

　　两人对上了眼神，施然略一欠身，然后径直朝男人走去。

　　为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她将手中的武器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朝对面摊开手，证明自己不会动用武力。

　　周围的人还是提防了起来，拿出武器想要拦住施然。男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太过武断。

　　“感谢您的理解，”施然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显得更为亲和，“你好，我是施然，隶属于‘血鹰’组织特遣小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和贵方商议一下聚居地的迁移问题。”

　　就在那一瞬间，两方间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

　　施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注意力也集中了起来。

　　这注定不会是一次顺利的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