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7、遗落的星星 7

　　第二天一早，米因星如约在七点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施然。

　　米因星的学校离家不远，平日走路也只要二十分钟。为了熟悉路线，施然打算陪米因星一同走完这段路程。

　　出发前，施然把自己打印好的厚厚一沓入学资料随手塞进了米因星的书包。突如其来的重物让米因星踉跄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稳住了身形。

　　“很重吗？”施然偏头问道。

　　“还好。”米因星拉了拉书包的肩带，摇摇头。

　　“那就走吧。”

　　去往学校的一路上有很多学生，大多都是三两学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他们的脚步是轻快的，像是带着一阵轻盈的风。走着走着，还会停下来等等落下的同伴，然后拉着对方的手飞奔向前。

　　青春啊……

　　施然一边感慨，一边转头看向身边的米因星。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有细碎的光在里面流转。

　　“也许几天后，你也可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施然笑笑。

　　远处人群嬉闹，和这边欢快得仿似不是一个世界。

　　米因星低下头，淡淡嗯了一声。

　　米因星要就读的学校是“血鹰”领地内最为知名的一所中学，历史虽不悠久，基础设施也很陈旧，但好在名师众多，教育理念也很先进。迈过学校的大门，独属于学术的浓烈氛围便扑面而来。

　　施然打开通讯设备看了一眼老师发过来的文件。白底红字的文件中，报到的第一步流程被加深的粗体字标记了出来——去教务处进行身份确认。

　　两人穿过一条又一条回廊，终于来到了这间办公室。

　　早早就有老师在那里等候，见到施然二人，他站起身来，请两人就坐。

　　老师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小，他笑呵呵地将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哈哈，米因星同学的特殊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入学之前呢，我们也需要了解一下你之前的学习进度和学习能力，好给你安排合适的课程。”

　　他提起笔，又翻开一张空白的草稿纸，轻声问道：“还记得之前学过的知识吗？最后学的知识点是什么？”

　　“知识点？”米因星不解地望向施然。

　　“就是课本上的章节。”

　　“课本？”米因星晃了晃脑袋，“不好意思，我不太懂。”

　　这回轮到老师和施然面面相觑了，施然看得出老师在尽力压制自己震惊的情绪，朝一旁的另一位年轻老师低声说着什么。

　　“这孩子之前难道没有上过学？”年迈的老师望向施然，语气里满是疑惑，“既然如此，现在入学似乎也……”

　　“也许他只是缺少一些系统性的学习，医生帮他测试过，他的智力水平完全能轻松地应对这个年纪的课业。”施然解释道。

　　两位老师又商讨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这样吧，我们会给你一套综合测试题，是按照你的年龄——也就是初二阶段的水平来出的，限时两个小时，等你做完我们再谈谈之后的入学手续。”

　　那位负责的年轻老师特地申请了一间没有人的教室，施然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米因星则坐在讲台不远处。

　　老师很快依照平常的考试流程把试卷发了下来，然后开始计时。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施然翻开自己顺手放在米因星包里一同带过来的作战报告，摊开在桌上写了起来。

　　依旧是那些枯燥无味反反复复看过几百遍的文字，没有丝毫新鲜内容。施然读到一半，就被窗外的事物吸引了去。

　　窗外有鸟啼，有麻雀在茂密的树枝间扑棱棱拍着翅膀。天空放晴，却又有穿堂风从教室掠过，轻轻柔柔地掀起书页。

　　就像是流年里最明媚的一幅画卷。世界是明亮的，黑板上还有未擦去的几何板书，白色的粉笔字迹从教室的一侧延伸到另一侧，划过少年人的整个青春。

　　教室、书本、桌椅……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施然置身其中，恍然自己也是剧中人。

　　施然想起了自己的中学生涯。

　　同样是整齐排列的课桌，盛满了阳光的窗户和高大无比的讲台，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周围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当时的同桌同时还是和自己只隔着一条街的邻居，他每天都会有层出不穷的怪点子，每天嚷嚷着要拯救世界。

　　那时候的自己也还是家里的长姐，一天的课结束之后，施然就会去低年级门口接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顺道在路上遇到了那位邻居，三人就会同行。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虽然最后因为违反了校规双方都被叫了家长。

　　当教导主任质问还有两个人的家长怎么还没来的时候，自己的母亲默默举起手尴尬干笑了两声：“哈哈，不好意思老师，这三个都是我的孩子。”

　　另一位家长投来同情的目光。

　　主任一时也无言以对，装作无事发生进入照例的思想教育环节，讲起正确引导孩子的重要性，以及青春期该如何抑制孩子的叛逆心理云云。

　　母亲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称是，主任看家长的态度出奇的好，也没有纠缠太久，稍微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就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母亲从校门出来的时候，事件的罪魁祸首们正在大门口乖乖等着自己的家长，大概是知道自己犯的事不小，四人都静悄悄的，低着头一副知错了的样子。

　　“行了行了，都别装啦，”母亲戳破道，“不就是在校外偷偷点了外卖吗，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下次做这些的时候记得小心点儿，不要再被发现了。”

　　听到这话，四人也一改之前的阴翳神色，重新变得吵吵闹闹起来。

　　那天的阳光也像今日一样灿烂，母亲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听孩子们讲述着学校发生的趣事。

　　那条回家的林荫道不长，却又足够讲述完施然的童年。

　　正想着，讲台上设置好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施然飘往过去的思绪。施然抬头望去，时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正是老师规定好的时间。

　　她看向米因星提交上去的试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和自己想的倒是差不多。

　　老师看到米因星的试卷之后愣了几秒，她将纸页翻面，直接检查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空气仿佛凝滞，等到那位老师再次有了反应的时候，她的神色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平静。

　　“稍等一下，我需要联系一下教导主任。”

　　米因星眨了眨眼睛，继续在原地坐正。

　　等到教导主任出现在教室里时，整张试卷已经被批阅完毕。除去不规范的书写格式，里面甚至没有一处错误，从答题思路和作答过程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份满分的答卷。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教导主任坐到了米因星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接下来我们会再从高年级的题库里抽取几道题来测试，你先休息一会儿。”

　　一份新的试题卷很快送了过来，教导主任就坐在米因星旁边，观察他写题的状态。他看到这个孩子只是读了一遍题，甚至没有犹豫的时间，就能很快动笔，仿佛不用思考一般。

　　草稿纸很快被公式填满，整张试卷又已经见了尾。主任低头看向手表，只过去了规定时间的一半。

　　主任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嘟哝道：“怎么感觉更快了……”

　　几分钟后，米因星提交了试卷，老师也拿出笔开始批阅起来。

　　“主任，你要不看看……”老师把米因星的试卷拿到教导主任面前，上面赫然全部都是红色的大勾。

　　教导主任凑到老师耳边小声问道：“一道错题都没有？”

　　“没有。”

　　一阵漫长的沉默。

　　半晌后，教导主任才重新有了动作。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眼神不断游离在试卷和米因星中间。

　　主任用力拍了拍米因星的背，语气里是满满的惋惜：“虽然我们很想让你进来就读，但因星，以你的智力水平，可以去一所更好的学校。你值得更好的教学资源。”

　　他站起身来，目光越过米因星，瞥向坐在窗边的施然：“你们再考虑考虑吧，虽然离血鹰很远，但摩都那边的学校更适合他。我不想让一棵好苗子就这样被埋没了。”

　　说完，他背过手，慢慢踱步出了教室。

　　施然没有立刻和米因星离开，她偏了偏头，眼神飘向了不远处的操场。那里应该是有人在打篮球比赛，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高呼，气氛热烈得不像话。

　　“你的想法呢？”施然突然开口问道。

　　米因星反应过来：“我？我都可以的……”

　　施然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窗外的人潮又掀起一阵欢呼，大概是又投进了一球。此起彼伏的庆贺声回荡在整个操场，让人的心情也轻快起来。

　　似乎被这种氛围感染，米因星的嘴角也上扬了几度。

　　他望向面前的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施然笑笑，很快就接受了米因星的选择。

　　毕竟从救下他的那一刻，施然便想象过他的未来，它必定不会囿于小小一方角落。

　　“不过从血鹰到摩都的手续很复杂。一年之后，我会帮你安排好转学方面的事情。在此之前，先在这里上课吧。”

　　两人很快办理好了入学手续，穿过回廊时，施然能看到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上着早自习。他们洪亮的朗读声如震雷一般，却丝毫不觉得刺耳，反而让施然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看向身旁的米因星，男孩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教室的窗户上，久久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