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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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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生气吗?”
刚踏出院子,四下无人,连葵就忍不住出了声,怒形于色,显然是气着了。
厉弦月只觉得好笑:“你在生气吗?”
“要是有人敢那般说我娘,我定然是要揍她的。”连葵见她不怒反笑,更是火冒三丈:“她那样说你娘,我都听不下去了。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又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好气的。”厉弦月觉得她气的没有理由“何况,她说的...也没什么错。”
“???”
连葵一脸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冲冲的留下一句话,便强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快步走了。
“你真是病得不轻。”
厉弦月脚步顿了顿,这些并不关她的事,她又怎么无端的跟自己发火?瞧着连葵那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越瞧着,厉弦月越觉得那背影与自己似乎也并没有相似的地方。
除了身形,她与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一样。常年病痛折磨,厉弦月从不会像连葵那般强撑着力气挺直着脊背走路,因为这样很容易脱力,需要不断的停下缓着力气。
更不一样的是,厉弦月也从未有过连葵那样的倔强背影。她有的只是苟且,怨愤,和什么都做不了的颓废。
连葵问她难道不生气吗?当然生气,儿时的自己不不止生气还觉得屈辱。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时候的自己了,她反倒还很厌恶那时候的自己。因为那时候的愤懑颓废的林未期,给如今的厉弦月留下了一个,穷其一生都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厉弦月凝思半晌,最后转身,身形一动,又再次反入了那贵气逼人的院落。
连葵走到一半,实在扛不住了,拄拐缓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回头,这一回头,却发现人没了。
怎么又不见人了?她不会有跟上次一样,一走就是两天吧?环顾一圈,确实不见厉弦月的身影,这人不会因为自己说了她,便生气了吧?
可是,那刻薄的妇人那般说她,她都没生气,怎么反而生自己的气了?连葵一想,心中也倒不快起来。
算了,你爱气气吧,我才不管你。
恼恼作罢,连葵也放弃了寻找厉弦月的想法。走上几步歇息一阵,艰难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没多久,大夫人的近身丫鬟也找上了门,说是夫人怜惜她,便给了她一个小巧的荷包。待丫鬟走后,厉弦月打开荷包一看,是一小袋的银钱。
连葵不由感叹,果真如林未期所言,还能有赏钱,只是这赏钱得来的方式,却让人无法接受。
连葵来了这两日,所见所闻全是仰仗了厉弦月。但厉弦月并未告诉她的事情也有很多,比如,她的亲生娘亲呢?
刚才气的同厉弦月无法交流,连葵也十分后悔刚都没问问她,她的娘亲,她之前的经历,那些人又为何对她这般刻薄。眼下,厉弦月又消失了,等她再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转念一想,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厉弦月不自己总说,与她无关吗?随便她吧!
想着想着,连葵又恼了起来,干脆褪去外袍脱了鞋,钻进被窝闭上了眼。还不如舒舒服服睡一觉,管她去干嘛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落阳余晖透窗铺撒,陈旧的桃木桌椅都镀上了亮堂的光,躺在床上的人儿轻轻颤动眼睑,那双漂亮的眼眸也缓缓睁开。
一觉醒来,朝阳成落日,小屋内飘着淡淡的药香,桌上的两个青瓷碗还衬着光飘散着微微热气,连葵深吸口气,慢慢坐起身。
这一觉睡得还算舒坦,似乎精神都好了许多。再抬眼看了看周遭,厉弦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如同昨日那般,倚靠在她的床边,察觉到连葵醒来,淡淡的道了一句
“醒了?”
厉弦月的面色似乎不大好,说起话来也心不在焉,连葵也想到,这两日,厉弦月除了初见时还算活力的跟自己斗嘴,之后似乎说什么都有似乎漫不经心的,尤其是昨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沉思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出声开口,她才回神。
连葵还记得她说‘在想一些有趣的事情’。如果是有趣的事情,她的神色怎么看起来这么.....迷茫。
“我做了些粥,也熬了药,你应该也饿了,先喝点粥,再吃药吧。”
连葵闻言,狐疑的盯着厉弦月瞧了瞧,她竟然还帮自己煎药熬粥?不过也对,这个身子毕竟是她自己的。
待收拾一番,连葵坐在桌前小口喝起了粥。粥香清淡香糯,可连葵却喝的三心二意,她明明打算随便厉弦月要干嘛的,但此刻,又十分好奇她到底去做什么了,踌躇半晌,连葵还是开了口
“你去那儿了?”
厉弦月看着撒在地上的余晖,漫不经心说道:“加快了一番进度,不然指望你做一些事,太慢了....”
连葵皱起眉:“做什么事啊?”
厉弦月抬头看她,神秘一笑:“最晚不过明日,你就知道了。”
连葵愣了愣,随即目光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就要逃出这里了?”
“或许吧。”
厉弦月恍惚又隐晦的口气让连葵也顿时丧失了期待,默默的喝起了粥,可偏偏又想起今日之事,又是按捺不住再次开口。
“这里是你家吗?”
厉弦月一愣,点点头:“怎么这么问?”
“那你爹娘呢?你娘是小妾吗?是那个大夫人口中的秦娘吗?”
“我娘生下我就没了,至于我爹,我很少见他。”
连葵问的小心翼翼,见厉弦月没有神色毫无变化,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连葵的心也就放下了些,万一问到别人痛楚,倒叫人不好意思了。
“那...那为什么,那个大夫人那般说你娘?还有,为什么她住的地方那般好?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只能天天喝粥啊?还有....他们为什么这般对你”
一连几个问题让厉弦月不由挑眉:“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连葵一滞,随后硬气说道:“因为我现在是你啊,我总得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吧?”
倒霉?厉弦月笑叹一声:“倒也是。”
“那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厉弦月仰起头,稍稍舒展了一番腰身,随即再次懒洋洋的倚靠在床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缓缓启齿。
“我娘,是北域蛮原的羌族人。”
连葵一惊:“羌族部落?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那都是两百年前禾云州的羌族部落,他们早都被灭族了啊。难怪你气色再差都是好看的,原来你是羌族之后,那你娘定然也很漂亮了。传闻羌族部落依山伴水,哪儿的人生来都是个顶个的好看,是不是真的?”
厉弦月听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随口答道:“应该是吧,不然也不会被我爹买下打算送人,拓展他的人脉。”
“.....”
连葵默默的喝了口粥不再说话。
“不过后来,我爹没送成,据说,我娘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得罪了大夫和及其他妾氏,怀了我爹的孩子,想脱了奴籍就跟着我爹。本来要将我娘送人的我爹,也因为我娘的手段得了孩子,只得丢了那人脉。听说,因为我娘,我爹那时候的生意不太顺利,所以我自打出生以来,府里也没人待见我,也都是因为我娘的身份以及她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她或许以为有了我攀上了富贵,不用被卖到烟花之地,或者落到癫态之人手中。谁知道我却是她的催命符,生下了我,她就没了。”
厉弦月说罢看向连葵,接着道:“这些也都是听说来的,不过这也是为何我在府里不受待见的原由。”
连葵神色凝重,不满道:“你娘既然生下你就不幸过世,你怎么知道那些关于你娘的事是真是假,他们那样说你娘,不见得就是事实啊。”
厉弦月见她反倒郁郁寡欢,神情不快,不由轻笑:“你何必去揣摩这些,是与不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也不重要了。”
“怎么能不重要呢?那是你娘啊。”
连葵似乎忘了厉弦月是寄居与她体内的魔气一般,这般与自己同友人一样劝说的口气让厉弦月感到别扭的暖意,难以适应。
厉弦月歪过头,认真的看她:“你不是恨我吗?何故管我怎么想?”
连葵愣了愣,随即垂下脑袋,沉默半晌,闷闷说道:“你不是说....你救了我跟我娘吗?”
这显然不是理由,而且这丫头之前不是并不相信吗?
“你不是不信吗?还觉得是我害了你爹,那么恨魔,为什么现在这么想了解我?”
连葵猛然抬头,不知是厉弦月那句惹恼了她,苍白的小脸盛着怒色,眉毛一横,气冲冲道:“我没有想了解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厉弦月倒是好心情的不与她计较,亦不再多言。
尴尬般的沉默开始在房间蔓延,连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恼的莫名其妙,她应该是讨厌厉弦月的,她所以为的背负数载的恨意都承载在体内的魔气,所以不管有多艰难,她都努力的修行,期待着有朝一日修出仙骨,剔除魔气,成为与师傅并肩的人,斩恶妖除恶魔。
以厉弦月最初的话,连葵也并不相信。只是,她成为了林未期,并与真正的林未期相处了两天。她终于也一种可怕又无奈的认知,真正与她相依为命的人,是她一直恨着的人,她一直以来也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厉弦月不会害自己,因为他们共生共亡。自己在修出仙骨前需要厉弦月,而厉弦月,至少现在也同样需要自己。
那厉弦月所言,又有什么不能信?只是若这般想,难道那自己所背负的仇恨只是命运使然?这样的话便太不甘了……
连葵思绪万千,秀气的眉毛都快凝在一起,樱唇紧紧抿着,眉眼低垂,似乎在想一见十分纠结且让她痛苦的事情。
厉弦月只瞥了一眼,便了解了这孩子在难受些什么。
这么多年,她一直恨魔,只怕如今又觉得,自己并未害过她是真的。既不想放弃多年支撑她的信念,又觉得自己并非不可信。
哎,造化弄人,她但凡没去天阙宫,去魔界,事情可就简单的多了。
想到魔界,厉弦月便问她:“你可有听过什么魔界的消息吗?”
连葵闻言回神,心情依然沉重,郁郁摇头:“我只知道,魔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听师门的人说的。”
厉弦月一怔:“你出门没听过什么关于魔界的消息吗?”
连葵摇头:“我未曾下过山,我不能下山,师父会亲自带我历练,不过,师父有传送法宝,我也不会怎么接触到外界。”
厉弦月眯起眼,这就一目了然了,魔界找的应该就是自己,所以,连葵不能出天阙宫。
连葵似乎也意识到了,连忙问道:“魔界找的不会是你吧?传闻你失踪了,魔界又再找什么东西,应该就是你吧?”
厉弦月笑了:“不是我,是你。”
连葵恍然大悟,是啊,魔圣在她的身体里,找的当然是自己。想到此,她由敛眉,目光有些受伤:“原来是这样.所以我才不能下山.....”
厉弦月见状,便诱道:“要不你直接去我魔界,定然比你在天阙宫好千百倍。”
连葵瞪了她一眼:“你想得美,要不是因为你,我岂不能下山,同同门一般历练?”
怎么又怪到她头上?饶是厉弦月懒得跟个小丫头计较,此刻也有些恼了
“若是没有我,你还都活不到现在。”
“我不稀罕。”
死鸭子嘴硬,厉弦月也不客气:“那正好,等我魔气大成之日,也不必考虑留不留你神魂。干脆直接灭了,再占了你身子用你的身份卷土重来,日后一把端了你们天阙宫。”
连葵懵了,瞠目结舌指着厉弦月:“你...你...你原来打的这般算盘,亏我...亏我还想是不是真的误会你了。”
那丫头的目光十分惊讶,然后勃然大怒,神色之间除了怒气似乎还有隐约的难过..
厉弦月见她如此也有些讶异,真生气了?
正想说什么补救,只见那连葵那丫头一把端起粥碗便冲她摔了过来。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
厉弦月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碗。
她竟然用碗砸自己?厉弦月难以置信的抬头,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魔圣,她竟然敢拿东西砸自己?
连葵气的哪管那么多,抽过手杖,挺直着脊背气冲冲的撂下话便走出了房门,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厉弦月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