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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日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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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何攸牧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紧接着许茹芸的手就再次感受到了那温热的体温,是何攸牧将自己的脸颊放了上去,虽然不知道对方因为什么,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回应这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摸到了吗?我是真的,活的何攸牧,就在你面前,你很安全,所以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梦见你死了,”
许茹芸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她甚至不能说出完整的字句,手掌里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咬,她想大叫,想摔碎东西,所有恶劣的想法快要把她逼疯,
直到何攸牧抱住她,
她的双手终于找到熟悉的背脊。
“我不会死,”
他没有死,
“你别怕,”
你别害怕,
“宋淹,”
许茹芸,
“我就在这里。”
你还有我。
那来自于多年前熟悉的话令许茹芸茫然抬起了脸,她近乎于呆愣的,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人严肃认真的表情,却仿佛一瞬间跟这副身体的主人共情,她心里想,
何攸牧,透过我的眼睛,你看到的到底是谁?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赶紧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不要耽误今天的拍摄进度,还有,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在任何社交平台上看到一点点蛛丝马迹,请各位遵守自己的职业操守。”
匆匆赶来的韩闫易其实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处理眼前这莫名其妙的情况。
何况他身为总导演,他的“命令”众人怎么可能不听从,所以这话音一落,周围人便一哄而散,至于剩下的收尾工作,且就等着解决了眼前这两位大麻烦之后再说吧。
“你们两个人还要在地上跪多久?”
许茹芸闻言赶忙松开了环在对方肩上的手,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踉跄着站了起来。
而十分无辜地被扯进这场闹剧的何攸牧显然在上司面前也只有闭口不言的份,从方才那莫名的氛围中强行抽身,尴尬地揉了一把自己已经乱的不能再乱的头发。
面对着韩闫易黑成锅底的脸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像是受罚的学生一样,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你们两个人刚才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大清早在这里给我演上戏剧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许仙白娘子还是牛郎织女?
啊,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演的吗,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怪韩闫易气的火冒三丈,虽然圈子里谈恋爱的情侣屡见不鲜,他们这节目又都是一群年龄相差不大的俊男靓女,年轻人春心萌动,想要交个朋友这也实属正常。
虽然他们这份职业有些特殊,但只要不被曝光,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现一般,糊弄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年轻人那股新鲜劲,本来也就不怎么作数。
但这两个人倒好,且不说他们这到底有没有真的搞出什么“办公室恋情”,单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后续就算真的想要澄清什么,单因为今天这一出,最后也只能落下个百口莫辩。
这人言可畏的道理,老祖宗不知道提醒了多少遍,偏偏这两个不长脑子的小孩,硬是要惹祸上身。
“韩导,您别生气,刚才那都是误会,误会,小宋姐她——”
“误会什么误会!刚才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不开口解释!”
“刚才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吗……”
何攸牧被吼的一个激灵,瞬间就站直了,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即使顶嘴也只敢小声开口,本来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不是,只是因为他是男人,再怎么也不能让人家女孩挨骂,所以也只好“心甘情愿”当这个冤大头了。
“还有你,宋淹,你是来工作的你知不知道!合同里明明白白签的那些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眼瞅着韩导越骂越生气,何攸牧心里再不忿也只能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试图转移一下火力,
“这事真不怪她,韩导——”
“说话,宋淹!你出门在外就是这样工作的是吗!什么错误都让别人来帮你承担,你一点责任没有是吗,你以后负责工作也让艺人替你道歉是吗!”
“道个歉啊,小宋姐,说你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何攸牧也听出来韩闫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看上去是在责骂他们两个,实际上是杀鸡儆猴,抓一个典型恐吓一个组的人,毕竟是总导演,怎么也是以节目利益为先的。
而从头至尾,站在一旁的许茹芸都没有讲话,她只是沉默着接受那样的怒吼,仿佛不管对面骂出再难听的话都能接受,她像是已经将自己从现在这个场景中抽离,周围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
“这就是你的答案是吗?宋淹。”
韩闫易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到快把人逼疯的小孩,深知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之后还不知道会让她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因为她显然什么都不怕,而人最可怕的,就是什么都不怕。
“那这样吧,你直接去人事那边解约,然后——”
“不行。”
许茹芸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十分的肯定,她不能走,不仅仅是为了被她无辜牵连的宋淹,更多的是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这样巨大的干扰时间线的行为是否会对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身处哪里,不确定这个时空是否真的存在,萦绕在她大脑内的谜团仍有很多,她需要更多的把握,而不是像当年那样,凭借着不理智的幼稚与任性,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你说不行就不行,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宋淹?”
在对面两个人看不到的地方,韩闫易自己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真的开除宋淹,一个不受自己管控的不确定因子在引爆时只会迸发出更加可怕的后果,所以他要的其实是妥协,能威胁到她,那就不算太糟。
“刚才都是我的错,我梦见何攸牧出事了,作为他的跟拍导演为了艺人的安全我只能第一时间跑去确认,我承认我采取的方式不对,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职,今后我一定会认真反思,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关心艺人的安全不错,但是这样大张旗鼓,对于他们这种之后要成为公众人物的人也会造成恶劣的影响,你能意识到这个问题还不算错的离谱。”
“对不起,是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许茹芸声音平直,其实半点都听不出认错的态度,但是她九十度的鞠躬快要把自己都折叠到腿上,腰抬到一半,顿了一下,又转过身朝着何攸牧弯的更低,
“给您也添麻烦了,小何老师,今天是我做的不对,请你不要计较。”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真不用,我没感到麻烦真的,”
何攸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就要把人扶起来,可偏偏许茹芸硬是往后躲,冷漠地像是半分都不愿挨着他一样,与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也知道你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还有何攸牧,我是没说你是不是?”
韩闫易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就来气,生生觉得自己在折寿,任他脾气再好也免不得看着这样低级的错误屡屡发生,何况现在要是不及时提醒,之后有的是罪让这两个人受。
“你自己以后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大庭广众之下你就完全不动脑子,你是准备好以后事无巨细都要把自己的生活暴露在聚光灯下是吗?你知道你这种放任的行为之后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韩导,你这话说重了不是,我们俩这光明磊落,就算大庭广众,这发生什么了这是?不也没什么事吗,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呗,我还能把他们的嘴都堵上不成。”
韩闫易听到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两个的,简直是要把他气死才罢休,谁能想到,这不问不知道,这居然还隐藏着个更大的危险因子,看来他这节目注定是要命运多舛了。
这好话歹话他是都说尽了,常言道,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他是管不了这两个人了。
“你们俩真的是——”
韩闫易深吸了口气,差点一头要背过去,
“我管不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但现在你们是在录节目,出了一点问题就是砸所有人的饭碗,从今天起,宋淹去跟着赵淇安,何攸牧我给你找新的人,之后——”
“不行。”
许茹芸冷不丁地又来了这么一句,真的是把人气死不偿命的作风,天知道她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牵扯着些什么人命的大事,如今在韩闫易眼里,她只是个突然被发现的刺头,还是扎自己人的那种,已经给他气到没话说了……
“你是导演我是导演,咱们俩到底谁说的算……”
“不能换,我不能离开何攸牧,”
许茹芸不等得对方开口就继续说道,
“分开就等于避嫌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个道理难以印证,但有人会信就够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今天发生了就难保有一天它不会曝光,逃避反而像是遮掩,人们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在心理学上叫做‘确认偏差’,意思是说一旦人们相信某件事情就会不断找寻相关支撑的工具而刻意回避能推翻的理论,所以我们需要做的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能够提供给公众我们希望他们看到的事实的证据,而这种事情,需要我们俩共同回应。”
许茹芸说的头头是道,把韩闫易搞的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有说话,反应过来以后也只是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但其实许茹芸这纯粹也是诡辩,只是利用了人们容易被不熟悉的理论和他人自信流利说话的方式所说服的理论,反正她的目的是留在何攸牧身边,不择手段也可以。
“啊,对,小宋姐说的没问题,我们俩捆在一块,啥事也好及时商量不是?”
何攸牧显然反应的快,忙不迭地就补充了一句。
“唉,你们俩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之,不许给节目造成负面影响,今天的事情下不为例。”
韩闫易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中多了几丝疲惫,显然懒得再跟眼前这两个人计较,大手一挥,转身就是要走。
“谢谢韩导。”
“谢谢韩老师。”
两人对着离开的背影又是一鞠躬,等到韩闫易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电梯之后,何攸牧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向了许茹芸,状似不经意地调侃道,
“我竟然还不知道,小宋姐你还懂点心理学的知识啊。”
许茹芸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