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森》路芜渔

22、我的姐姐

　　“下午你跟我一起去吗？”，郑宣礼看着何寻，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跟我去吧”
　　“好。”
　　她知道的，何寻从来不会拒绝。
　　不过很可惜，什么都还没开始，她们就被教育了一番。
　　何寻不知道郑宣礼为什么跟那人过不去，只知道那是一个学妹，她们才刚过去就有人从后门跑去告状了。
　　主任一路小跑过来不问缘由直接一人给了他们班人一脚。
　　何寻不是他们班的，自始至终都站在围栏旁边看着。看着那学妹一直在挑衅辱骂郑宣礼，在老师来后瞬间变了嘴脸哭着跑到老师身后说她们校园霸凌她。
　　主任看到何寻后指着她呵斥：“你又在这里没事找事！”
　　他的声音很大，四合院式教学楼从四处汇聚过来的目光全都落到她们身上。
　　何寻站着不动等他动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了？”

　　对于这个老师何寻没有半分好感。
　　上了年纪产生了职业倦怠，上课就是放别的教师讲课视频。还总是在私下各种收取学生的费用，就连统一的书本费他也会给学生多报几百块钱。若是谁惹他不顺心了动手是常有的事，班里有很多人都被他打的身上青紫见血。
　　没人会去告家长，他们只会当是自己犯错了。
　　告诉家长了又能怎样，没人敢去告校长亲戚。
　　上次这么做的一个同学已经辍学了，没有学校敢收，他的父母也被挤压没了工作。

　　后来那件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何寻没有过问。只记得那天晚自习放学曾经的班主任留下了她。
　　“当时你的成绩很好，我劝你再考虑一下学理，出于私心我想着这样就能一直带着你了。后来我也尊重你的选择，这个问题我问过你，今天我想再问你一遍。何寻，你为什么选文？”
　　“因为喜欢文科类知识。”
　　跟上次一样的回答。
　　班主任的表情似乎失望极了，说：“何寻，不要再引火上身了，我压不住了。”

　　他到底有没有压，何寻不得而知，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关于她的谣言愈演愈烈，只知道他在跟老何打电话的时候总会说自己成绩名列前茅，过得很好。
　　老何从来不会直接过来问她，她也不会主动告诉老何。

　　他在最后那场分班考试后有看过何寻的卷子。以她的能力在大背景下选理会有更大的前途，如果真的喜欢文科而选文也无可厚非，文科精英班稳进。
　　可她后面的题根本就没写。
　　精英班要换校区。这段时间学校里的流言他不是没听说过，左右没发生什么大事，他也懒得管。
　　何寻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她想留在这里，为了某个谁。

　　“就连您也以为我是主谋吗？”
　　“何寻，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您这么关照我不就是因为我爸吗？”

　　有些真相大家可以心知肚明，但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何曾是班主任的老师，于情，他没办法对老师的请求置之不理。可那不代表人情永远还不完。
　　他已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多年，今天竟被一个学生这样扫了面子。
　　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没有你爸我想管你的破事吗？”

　　意料之中的情理，意料之外的直白。
　　她心中似有什么东西颤了一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跟郑宣礼去了一趟，仅仅站在旁边就被当做了主谋。
　　何寻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
　　哦不，她回不了寝室。
　　宿管出了名的没理不饶人，她才懒得管有没有哪个可怜虫被关在铁门外面。尤其是像何寻这种嘴里没几句好听话的。
　　她在楼下吹了一夜风。
　　第二天上午直接栽了下去。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有人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喂？何寻，我逃课了，你过来找我呗。”
　　“好。”

　　何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迁就着郑宣礼，或许那人是第一个坚定选择自己的吧。尽管这份坚定中掺杂着不少假意。
　　有就够了。

　　郑宣礼把她叫来了一个商家门口，对她投出求助的目光。
　　那家店是那个学妹家开的，郑宣礼这是直接找人家里来了？
　　没等话说出口那头发半白的女人直接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那模样几近癫狂。
　　“怎么样？够不够？不够继续啊”说着她又往自己另一边脸上打了一巴掌，“既然够了那谁都别走了。”
　　她报警了。
　　为首的胖警察手背在后面，边打着哈欠边活动自己的脖子。后面那个瘦瘦的警察只说一句话，“去警局。”
　　何寻：“叔叔为什么不看看监控？”
　　没等瘦警察说话，胖警察直接说：“你怎么那么多事？”
　　“不是看看监控就直接清楚了吗？”
　　胖警察手不再背在后面，上前一步看着何寻，“你在质疑我？”

　　郑宣礼把何寻拉开了，可何寻看得分明，自己若是不退开那警察的巴掌就要过来了。
　　这一刻，心中有处虚无缥缈的东西彻底断裂，倒塌。

　　原来书上说的都是假的。

　　来到警局后郑宣礼跟在何寻后面，拉了拉她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何寻：“我来吧，她家不住在这里，父母过不来，没有手机，记不住自己的身份证号。”
　　几个警察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程女士火急火燎地过来后直接甩了何寻一巴掌，何寻由着惯性将脸微微偏向一边，只是看着地板。任凭程女士说着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那天晚上何漪回来了，何寻在屋里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姐姐和爸爸妈妈在外面说什么。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后何漪敲了敲她的门。
　　半晌没反应，何漪推门进来了。
　　何寻的眼睛没有聚焦，只是看着前方。

　　“还有点烫，晚上是不是没有吃药？”何漪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觉得这样不太准确便用自己的额头顶了顶。
　　何寻这才回过神，对她摇了摇头。
　　何漪把感冒药退烧药拿过来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愿意跟我聊聊吗？”
　　何寻没有说话，也没看她。
　　何漪轻轻摸了摸她巴掌印还未完全消退的左脸，说：“渺渺愿不愿意跟我去市里住段时间？”见她仍没有要松口的迹象，又补充道，“我最近太忙了有点照顾不好自己，渺渺能不能看着我好好吃饭？”
　　何寻对她点了点头。

　　何漪在市区全款买了个三室一厅，正在慢慢装修着。现在正租着一个两室一厅暂住着。
　　“渺渺先在家里等我好不好？我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很快就回来。”
　　那是一个推不掉的饭局，何漪没有办法只能过去。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她看着手机上自己一个小时前提醒何寻吃饭的消息，到现在还没人回复。
　　回去的路上她给何寻带了一个草莓小蛋糕，她记得妹妹总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到家时屋里没开灯，何寻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就连姿势都和下午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何漪打开暖光色灯光，何寻这才看向她。
　　果然，微波炉里的饭菜一口没动。
　　老何和程女士也会给她留一日三餐在微波炉里或者锅里，他们从来不会发现自己到底有没有吃。
　　今天却被何漪发现了。
　　饭菜再次被热好后何漪拉着她往餐桌走。
　　何寻微微一瑟缩。
　　何漪轻轻拉开她的衣袖，那画面她恐怕此生难忘。

　　何寻不知道姐姐最近怎么总是眼眶红红的，程女士说她生病了，脑子有问题了。如今她竟觉得姐姐也生病了，吃点药眼睛就不会那么红了。

　　“疼不疼？”何漪始终不敢把手再放上去。
　　“你把手放上去摸摸看就知道我不疼了呀。”
　　何寻在对她笑。
　　何漪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都是姐姐没能保护好你……”如果我能再快一点长大，再早一点把你带到身边，你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何寻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她只知道自己这样做姐姐会难过，那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想让姐姐开心起来。

　　第二天何漪带她去见了一个“朋友”，那个人问了何寻很多问题，她听姐姐的话如实回答着。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何寻会在何漪空闲的时候让她教自己做饭。
　　因为何漪的手艺实在是有点……
　　“渺渺快来尝尝，怎么样？”何漪一直期待地看着她吃下一口接一口。
　　见何寻一直在不停的吃也不理她便也想尝尝好不好吃。
　　只一口她就放下了筷子。
　　“渺渺，别吃这个了，我们出去吃吧。”

　　何寻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对自己的厨艺不自知。他们在做的时候都不尝尝的吗？
　　不过幸好何漪也是这一类人，很好被自己忽悠。
　　她那十全十美的超人姐姐也有不会的东西了。
　　“干嘛，我喜欢，不许跟我抢。”

　　那个“朋友”说何寻进步很大。
　　果然，只要她乖乖的，何漪总会开心起来的。她喜欢看何漪的笑。

　　一个月后何寻主动对何漪说：“杳杳，我该去上学了。”
　　“我跟你老师请了长期假，你可以跟我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的。”

　　何寻到底还是拒绝了，她不能再给姐姐添麻烦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认真看向何漪的眼睛。那里的薄雾从未散去，她也从未看得清分毫。
　　如果有下辈子，何寻想做何漪的姐姐，就像她曾告诉过自己的“我会保护你的，永远。”

　　直至今日，生理上的幻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只是过往与幻象真真假假交叠在一起，她到底是分不清了。
　　她骗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那天的雨一下就是十几年，肯定是雨变大了，而何漪恰巧忘带伞了所以才很少入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