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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老奶去世了,葬礼异常隆重,停灵三天,通知了远亲近邻,许多陌生面孔,三个村子的人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唢呐声和棺材上八个儿女的哭泣声辉映,有人听出了悲伤,有人听出了烦躁,葬礼从早晨到晚上,长长的队伍拐了好几个弯,连街上的人都特意跑来凑个热闹,说上一句,多体面的老人家。
      郑欣宜倒是平静下来,她只走在送葬的旁边,也不哭也不说话,像是要陪着走过最后一程,酷暑的光炙烤大地,地里的挖土机尽职尽责挖开坑,把棺材埋了进去,跟另一个坟墓遥遥相对,立晚拉了拉立云和的手,问他,“那个坟是谁的?”
      “那是你太爷爷。”
      立晚点头,此刻所有人的悲伤都被太阳炙烤的只剩下耸拉的眼皮,没人愿意再在这烫脚的地里再多站一分钟,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是在谈论收成,还是地里的哪个葎草刮到了他女儿的腿,老人家的八个儿女也开始不耐烦了,他们围着轰隆大火燃烧的纸钱,眼睛却总忍不住看一眼远处站着的孩子或者小孙子小孙女,大火越燃越旺,已经有人开始后退,一些疏远的亲戚已经开始沿着大路回家了,小孩子偷偷溜出了天地,在下边的河里打闹起来,立云和推了推立晚的背,拿胳膊遮住她晒得发红的脸,他低声说,“晚晚,你也去河里吧,找个凉阴地。”
      立晚看着大火,蒸腾的热浪抽打她的脖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要送老奶。”
      “你已经送到了,在这里这么多人也没用。”
      立晚摇头,“我要替我哥送,我不走。”
      坟边上看火的郑欣宜看了立晚一眼,她的小儿子从山脚下跑上来,气喘吁吁,含糊不清地说,“妈妈,我抓了一只螃蟹,你来看,你来看。”小孩儿摇摇晃晃拉着妈妈的胳膊,满脸都是惊喜。
      郑欣宜把小孩儿抱起来,背着火光往外走,走到立晚身边,立晚看着她,“晚晚,你帮小姨把他带个阴凉地待着好不好。”郑欣宜擦了擦立晚头上的汗,“我守着老奶。”
      立晚牵着小孩走了,小孩晃着立晚的胳膊,摇来摇去,郑欣宜看着人走远了,又看着他们安全到了河边浅滩上,这才放心。
      起风了,小了的火势又被吹起来,有人开始担心会蔓延到麦田里,但是送纸钱的火是不能灭的,不然钱会送不回去。没人敢说要灭了,但火势确实大了。
      郑欣宜拿着棍子把火往里面拢了拢,又有几个人过来,挡着风,“不该一次烧那么多。”
      没人说话,风也开始灼人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可以回去了。”
      有人陆陆续续磕了头走了。
      火势小了。
      天黑了些。
      晚上院子里热闹极了,大家喝着大锅炖的酸汤,讨论着各自子女。
      “立宵今年高考。”
      立云和笑,“还有不到一个月。”
      “立家要出大学生了。”
      立云和低头抿了一口酒。
      “他爹不识几个字,却养出来了个状元郎。”
      “他自己争气。”
      几个人说他谦虚,立云和只是笑着摆手。
      “等立宵真考上了,是不是要办席。”
      “那是,毕竟村子里可没见出过什么大学生,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立云和抬起头,“那是要办的。”
      “云和好福气呀,媳妇好,闺女学习好又漂亮,儿子还这么优秀,你说说你,羡慕我们呢。”
      立云和笑了几声,“哪里——”
      立云和跟他们喝到深夜,杨念宁开着车,带着他们回家,立晚还是有点儿怕醉酒的立云和,坐了副驾驶。
      “晚晚。”立云和在后边叫了一声,“回去别让你哥知道,他还有一个月高考。”
      “嗯。”
      城里夜色很撩人,灯光闪烁,在湖面上倒影出半个城的浮华,浮光月影,倒显得逊色了。夜里的大巴车坐的人很少,立宵赶着末班车回家,到家的时候,正赶上立晚进屋。
      “立晚,你们才回来?”
      立晚闻声回头,立宵背着书包走过来,看见立晚肿得核桃似的眼,皱了眉,“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子。”立宵抬手搂着立晚的肩膀,立晚低着头,眼睛又开始酸涩,她一点儿也不想瞒着立宵,立宵知道一定会恨死她的。
      立云和扭头,杨念宁过来帮立宵拿书包,立宵笑着避开,搂着立晚的肩膀进屋,“又不重,你忙一天了,快去睡吧。”
      立宵把书包放下,立晚握着他的胳膊不松,立宵无奈,只能拖着她去洗手,“爸,晚晚怎么了,你喝醉了骂她了。”
      “我哪儿舍得。”立云和说完又补了一句,声音低下来,“可能是我喝糊涂了。”
      立宵低头看了一眼立晚的眼睛,拿湿毛巾敷了敷,立晚还是拽着他的胳膊,“哥,我今晚想跟你睡。”
      立宵失笑,“立晚,你多大了。”
      立晚再过几个月就十五了,女孩子高挑漂亮,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立晚摇头,声音带着低低的抽泣,“我就要跟你睡,求你了,哥。”
      立宵好像看出了不对劲,没再说什么,把立晚带到了卧室,立晚躺在床上,立宵把毛巾搭到她的眼皮上,斜眼看到她胳膊上的红印子,“立晚,今天去哪里了,怎么晒成这样?”
      立晚皮肤白嫩,对紫外线格外敏感,以往太阳大的日子,她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我回——”
      立晚话音未落,立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立晚,怎么能在你哥的屋,他早上五点就起了,你别打扰他睡觉。”
      “没事儿,今天刚考完试,明天过星期。”立宵抬眼看了一眼还有些微醺的立云和,“爸,立晚今天没去上课?”
      立云和也看到立晚胳膊上的晒伤,“哪有儿,这不是下午带她回了一趟老家,在河边晒的了。”
      立宵没再多问,“没事,我一会儿给她上个药,你去睡吧。”
      立云和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索性回卧室了。
      立宵去抽屉里拿了药,蹲下来给立晚上药,立晚的手握着他的另一个手腕,一直到上完药,立宵把毛巾拿开,立晚还是没松,立宵抬头一看,这小姑娘又哭了,立宵把人扶起来,温声问,“晚晚,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跟你的闺蜜闹矛盾了,再哭明天眼睛就睁不开了。”
      立晚抽泣着,伸着胳膊,“哥,你抱抱我嘛。”
      立宵无奈,过去,“来,哥抱抱。”立晚趴在立宵的肩膀上,肩膀还抖着,立宵轻轻抚着她的背,“不怪妈说你是公主脾气。”
      立晚哼唧,“本来就是公主。”
      立宵笑起来,“那你今晚真要睡在我这里,立晚,你这么大姑娘了。”
      立晚搂着立宵的脖子,“可是小时候你就是搂着我睡的,你也没有嫌弃我,我一长大你就嫌弃我,你之前还不理我,还摔我的礼物,现在还不让我跟你睡。”
      立晚越说越委屈,又哭起来,立宵只能哄,“没不让,好了好了,哥错了哥错了,礼物后来不是修好了,以后哥再也不扔了,不哭了。”
      立晚哭得更厉害了,“那你说,你让不让我跟你睡。”
      “立晚。”
      “我就要跟你睡。”
      立晚小时候算是跟着立宵长大的,后来大了一点儿立云和不放心,就把立晚带走了,但是总归还是跟立宵亲,小学一个学校,立晚真是公主一样的存在,谁不知道晚晚公主有一个校霸哥哥,再加上立晚从小就强势,除了立宵谁的话也不听,没人敢招她,谁惹立晚不高兴了,不用立宵出马,他的那些小跟班就会让欺负立晚的不好过,立晚从小到大,除了立宵摔她礼物那次,还真是没受过任何委屈。
      “那我睡地上,行不行?”立宵温声商量。
      “我不要。”立晚撒娇,摇着立宵的胳膊,“求你了。”
      “就这一次。”
      立晚心满意足躺进被窝里,立宵一进来,她就搂住了立宵的腰,“哥——”
      立宵生无可恋看着天花板,“又干嘛。”
      立晚笑起来,“哥,你给我讲讲迟曙的事儿啊,你不是喜欢他,他是什么样的人啊,我就见过他两次吧。”
      “你打听他干什么。”
      “我上次见他就觉得他好帅。”
      立宵打了个哈欠,“你这个花痴,那是你哥我的人。”
      立晚笑起来,“我又没说我喜欢他,我就夸他长得帅,我喜欢梓舒哥那种类型的。”
      立宵拍了拍她的脑袋,“梓舒成绩可好得没边,性格还好,喜欢他的姑娘那可数都数不完。”
      “梓舒哥比迟曙成绩还好?”
      “差不多了。”
      “哥,你让我走个后门呗。”
      立宵瞥她一眼,“走什么后门。”
      “我中招以后你介绍梓舒哥——”
      立宵啧了一声,“李梓舒什么时候把你迷成这样了,我家大白菜什么时候被猪拱了,我要找他说道说道。”
      立晚笑起来,“你刚才还说梓舒哥很好,长得帅,学习好,性格好。”
      “梓舒好听话说得漂亮,你小小年纪,我怕你吃亏。”
      “怎么会,梓舒哥是你哥们儿,你会看着他让我吃亏,而且梓舒哥跟你玩到大的,他你都不放心,那谁你放心?”
      “他我不放心,谁我都不放心。”立宵说完叹了口气,“其实任通不错,但是他有女朋友了。”
      “哥,梓舒哥谈过恋爱吗?”
      “没有,按他的条件,家里也不反对他谈恋爱,应该也是有喜欢的人。”
      “爱而不得?”
      “这我哪儿知道?”
      “那你怎么不问他。”
      “兄弟之间也是有隐私的,人家从来不提,就是不想别人问,王阳朔那人跟李梓舒整天闹腾成那样,李梓舒整天开他跟王琪悦的玩笑,王阳朔也没问过他。”
      “梓舒哥开琪悦姐的玩笑,阳朔哥不生气吗?”
      “开玩笑也是有分寸的,梓舒是最有分寸一个人。”
      立晚叹了口气,“哥,你真要跟迟曙哥在一起吗?”
      立宵闭了闭眼,轻声说,“至少现在,你哥还是稀罕他稀罕得不行。”
      立晚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立晚又问,“哥,我们小姨跟老奶感情很深吗?”
      立宵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里带着困倦,“计划生育那会儿,你小姨是躲在老奶家里长大的。”
      立晚不说话了。
      又隔了一会儿,立宵懒散的声音传过来,“你回去看见老奶怎么样?”
      立晚翻了个身,好像睡着了,又过了一会儿,立宵起身出去了。
      立晚一夜失眠,醒的时候眼肿得不行,她推开门,看见立宵睡在沙发上,她蹲下来,推了推立宵的胳膊,立宵含含糊糊睁开眼,“哥,你回屋睡吧。”
      立宵翻了个身,“懒得动了。”
      立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没一会儿杨念宁也醒了,她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立宵,轻手轻脚去做饭了。
      立宵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屋里没什么人,立宵睡了个好觉,觉得神清气爽,打算起来刷两套理综题。
      他刚刷完牙,听到立云和房间里手机响了,是他的手机,当时立云和收他手机的时候他没让关机,说是怕王阳朔他们担心,他们要是来电话,让他跟他们解释一下,立云和答应了。
      立宵进屋拿了手机,是王阳朔的电话,他接了。
      “阳朔。”
      “我靠,立宵,你踏马终于接电话了。”那边吵吵嚷嚷,还有李梓舒的声音。
      “怎么了,李梓舒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边沉默一会儿,立宵看了一眼手机,确定没挂,“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宵儿,你不知道吗?”那边试探着问。
      “知道什么?”立宵皱眉,这几天一直不对劲儿,他就知道有事儿发生了。
      王阳朔的声音再度传来,“宵儿,你出来一趟吧,我们就在你家楼下,任通我们都在。”
      立宵皱了眉头,“任通也回来了?等着。”
      立宵下去的时候,王阳朔他们几个正在门口,一个个颓废的样子,“怎么了?”
      王阳朔抬头,他眼圈有点红,欲言又止,“立宵,你,你爸没跟你说?”
      “怎么了。”立宵心里咯噔一下,“老奶出事儿?”
      李梓舒迈开脸,眼圈也是红的,他吸一口气,“宵儿,我们也是刚知道,我,我妈今天要回来,她跟我说。”李梓舒不敢看立宵,“老奶去世了。”
      今天是吃席的日子,人很多,李梓舒王阳朔的父母也在,立云和一早就走了,杨念宁后来是开车带着立晚去的。王阳朔和李梓舒碰头,没看到立宵,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儿。
      立云和这会儿在老家,开车接一下腿脚不利索的老人,郑欣宜还在老奶的老屋,那里已经没什么老奶的东西了。王阳朔他们骑着车到的时候,立云和刚从老屋出来,扶着老奶的一个闺女,她哭晕过去好几次,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又哭起来,腿都是软的。
      立宵翻墙的时候摔了一下,没来得及站稳就往屋里跑,跟立云和撞了面,他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冲进了里屋,郑欣宜还在床边坐着叠被子,掉眼泪,立晚在旁边看着她的小孩儿。
      立宵腿一软,哐的一声跪在地上,直不起腰了。王阳朔立马跑过来扶着他。
      立云和看见王阳朔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赶紧进屋,“立宵,你怎么来了!”
      郑欣宜眼里还含着泪,听了这话更是气上心头,“怎么,没瞒住啊。”她看了一眼立宵,又看着立云和,冷笑道,“立宵,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老奶死之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到最后都没能看见你,算不算死不瞑目?”
      “郑欣宜!”立云和叫了一声。
      郑欣宜冷笑一声,从立晚手里抱起来她儿子,“跟你比,我确实不算什么东西。”她说完抱着孩子出去了。
      立晚跑过来待在立宵旁边,也不敢靠近他,抬手想碰他的肩膀,“哥。”
      “别碰我。”立宵嗓子有些哑,看不出悲伤,倒满是茫然,“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王阳朔带着立晚出去了,立云和看了一会儿,也出去了,立云和守在门口,没一会儿杨念宁也来了,坐在门口石头上。
      王阳朔他们带着立晚去吃饭了,一直到夜里,立宵还是没出来,立云和推门,立宵还是那个姿势跪在那里,太黑了,看不清神色。
      “儿子?”立云和轻声进来,把灯开了,立宵避开眼,立云和蹲下来握着立宵的肩膀,“儿子,这事儿是爸不对,爸也是怕影响你考试,爸给你道歉,爸带你出去吃饭行吗。”
      “我老奶呢?”
      杨念宁哽咽了一下,避开头掉眼泪,立宵嗓子是哑的,他说一句话,有三个字都没有声音。
      “你老奶昨天就埋了。”
      立宵深吸一口气,他扶着床位,推开立云和的手,抬眼的时候眼里全是红血丝,“立云和,你跟我说过什么。”
      “你叫我什么?”立云和声音来冷下来,立宵不理睬,自顾自问,“在医院的时候你说的什么,你是不是说——”立宵张嘴说不出话,他用力握着拳头,使了劲儿说,“你说手术成功,等我高考完,让我在家照顾她,你跟我说她很好,所以我就在医院待了不到两天你就让我去学校,你——”
      立宵使劲儿掐着自己的嗓子,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不知道什么掉在手背上,立宵看见眼前都是模糊一片,“你说高考完我一个暑假都能在家陪着她,人呢?”
      立云和说不出话,立宵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抖,“她不是——”立宵用力掐着自己的喉咙,一声也咳不出来,“她是病死的——”
      “立宵,听话。”
      “你他妈还要我怎么听话!”立宵站起来冲立云和吼了一声,立云和一巴掌举起来,立宵死死盯着他,杨念宁过来把立云和拉开,她一靠近,立宵就往后退,“谁都别碰我。”
      杨念宁哭得喘不过气,“立宵,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立宵轻轻笑了一声,眼泪却断了线地往下掉,他忍不住想笑,简直太可笑了,“我还不够听话呀,你们要收我手机我给了,要我不住校我搬出来了,要我什么时候回家我一分钟没晚过,要我吃什么我吃什么要我喝什么我喝什么,到底什么算听话?”
      “你们说在医院影响我学习,我听你们的话了吧,我听了吧,我有一个字没听吗?”立宵深吸一口气,握着自己的心脏,“是你们说她没事的,你们说手术很成功,你们说我考完试就能陪着她的——”立宵哭起来,他抬手擦着眼泪,却还是止不住,他抽泣起来,整张脸都哆嗦着。
      “儿子,你老奶年纪大了,是医生说不建议第二次手术,太痛苦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儿子,你要考试,我们知道你跟你老奶感情好,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马上就高考了,你努力那么久。”
      “原来是为了我好,”立宵捂着脸,手上一片汗湿,他一低头,眼泪就往下掉,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的衣服粘在身上,分不清泪还是汗,“原来是为了我好。”立宵喃喃道,“那我现在好得不得了了,求你们滚出去行不行?”
      “立宵!”立云和上来扯着他的胳膊,立宵整个身子都是软的,他一扯,他整个人直接摔地上了,满身都是土,掉进眼里,火辣辣的疼,立宵跪在地上哭起来,却哭不出来声音,他死死扣着土地面,手指甲都要陷进去。
      立云和眼圈也红了,他蹲下来,“立宵,你乖一点儿,现在你老奶已经死了,你耍脾气也没用,爸带你去坟上看看她,你老奶很想你,行不行?”
      “我不想考了。”立宵抖着手,抓了一下地,抓了一把眼泪润湿的泥,带着他指甲里的血,他看不清,“我不想考了。”
      “立宵,你听话。”
      “我在听话,我很听话。”立宵剧烈咳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掉在地上,他再开口的时候,嗓子眼里像是含了一块尖角的石头,疼得他受不住,“别叫我听话了。”
      “等高考过去再说行不行。”
      立宵又捂住了脖子,他的嗓子像是吞了一块烙铁,他试了好几次说不出话,掐着嗓子掐出了血,“我说了,我不考了。”
      “立宵,你的前途不要了吗?”杨念宁跪在他旁边,立宵已经没力气了,他摇着头,“不要了——”
      “立宵。”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立宵咳嗽起来,血从他的喉咙里炸开一般,四散落下,他的眼里都是一片红。
      杨念宁扶着他,朝立云和喊,“立云和!”
      立云和赶紧抱着立宵往车上跑。
      立云和一开始没对立宵有什么大的期望,立宵成绩不好,在学校又总是惹事儿,但好在有分寸,不能碰的都不碰。他对这个儿子最开始的期望就是别惹大错,混完高中有个高中毕业证,跟着他一起赚钱,在这里找个差不多的喜欢的姑娘结婚,也离他们近些,虽然没什么大的出息,但毕竟平淡也过。
      立宵对中招过分的在意,几乎让立云和喜出望外,后来立宵高中成绩优异,英语又总是拿阶段第一,立晚更不必说。谁见了他不羡慕?
      他得到的越多,就想要的越多,他想让立宵考上好大学,光宗耀祖。至于迟曙,他一直觉得迟曙是个好孩子,有迟林那样的爸,是他倒霉。他也能感觉到,立宵成绩上来跟迟曙有很大关系,所以他暂且压下这段有悖伦理的感情的怒火,一切等高考之后再说。
      立宵自小叛逆,不服从管教,又早熟,立云和跟他碰在一起一直占不到便宜,打他他也不怕,骂他他当耳旁风,说什么他也不听,立云和没一点儿父亲的威严,这次他用迟曙威胁立宵,他说什么立宵都应了,这么听话的立宵太难得,给了他一种立宵是可以驯服的感觉,他在里面感受到了做父亲的威严,他以为,立宵可以被驯服。
      但立宵是不可驯服的,他如果愿意低头,一定是又让他更在意的让他情愿低头,而不是怕了谁,或者怕了什么,可惜立云和到现在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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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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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