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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们的目的 ...

  •   对于即将潜入的这家企业,在苏其出事之前,我就曾听过些许传闻。据说,大约在二三十年前,西维莱的医药行业还是伊安制药和另一家企业平分秋色。后来,一出惊天的丑闻将那家企业几乎全盘击溃,到了今天,整个行业几乎是伊安制药一家垄断的局面。
      据说,当年的那家企业,因为不安于常规药物带来的利润,暗地里竟用重金收购能够将人类变为吞噬者的偏方。或许是求购无门,后来,它又以巨额的报酬招募吞噬者,希望能够自行研制出这或已失传的药物。但是,这险恶的计划还未能施行,便早早地夭折在了摇篮里——第一批报名的被试验者,全部是滥竽充数的人类,被注射麻药后无一例外地昏睡了过去,实验也自然以失败告终。很快,那些害怕招来真正的吞噬者的员工们便向行动署递交了举报信。一时间,企业高管都锒铛入狱,这家公司也由此退出了市场。
      作为行业翘楚的伊安制药,当年也曾经短暂地被这出轰动的丑闻所牵连。只是,无论官方怎么搜查,都没有发现任何隐蔽的实验室。所以这十几年来,它一直稳坐着医药行业的龙头。
      「春」安排我潜入这家企业……是行动署授意的暗访吗?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毋庸置疑的是,他一定是查阅到了苏其当年的死讯,才将我与这个目的不明的任务联系起来。
      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我在心里默默背诵着朱莉安·泰勒的信息,如约去到了面试的地点。
      敷衍的姓名、无聊的履历……再加上浅薄的性格,这样才不至于引人注目,才符合这个岗位的期待。
      冷气充足的大堂里,弥漫着浓烈而馥郁的香水气息。仰头望去,展开在面前的,是极富建筑美感的纵深走廊,和透明层叠的天花板,让人一旦抬头,就感到自身渺小得无所适从,仿佛有宇宙穹顶压面而来。
      低区的几座楼层被一座精致而古典的旋梯连接起来,角落里,栽植着几颗错落美观的观赏树,在白瓷阶梯上投下一片荫凉的阴影。几条明亮的玻璃过道里,衣装挺拔的人们正夹着电脑或文件袋,面无表情地相向穿梭着。
      在一楼的一座咖啡厅内,前来面试我的,是一位名叫特蕾西的女士。作为一名主管人事的职员,她的脸上总是浮现着和善的笑容,声音也透露出一股熟练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只是,她狭长的眼睛里,那一抹精明与打探还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予人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她坐在温馨明亮的桌前,动作自然地牵起我左手的义肢,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
      “我真抱歉你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这出事故,你本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吧?”
      “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吗?”我半靠在椅子上,右手无所事事地搭着椅背,作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富家女模样,“虽然在里面呆久了会想念朋友们,但总的来说,这是让我老爸最满意的地方了。”
      特蕾西的睫毛扑动了一下,很快,转瞬即逝的鄙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副标准的笑容:“能适应就好。我们公司的文化,应该也会很契合你呢。”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从每一个角落里行色匆匆的身影,我大概能够体会到,作为一家注重效益的企业,在这家公司里,关系户只占据了少数无关紧要的岗位,而在办公桌前伏案忙碌、在会议室里高谈阔论的,大多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听着特蕾西滔滔不绝的介绍,我渐渐明白了「春」嘱咐我改变容貌的必要性——在这里就职的,我的同校也不占少数。好在,我从来不喜欢与他人交际,被带着转了一圈,也没有遇见真正熟识的人。一个下午过去,我那轻浮又不成大器的形象已经种入了特蕾西的脑海。似乎对我鄙夷又满意地,她交给我一个临时的门禁卡,通知我明天来上手工作。
      夕阳西沉,红紫色的晚霞笼罩了写字楼的落地窗,透亮的灯光却宛如夜空里的星辰,依旧不灭地亮着。我倚在电梯的角落里,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上衣,在一群紧绷又疲惫的上班族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们的眼神齐刷刷地、空洞地仰望着头顶屏幕上方变化的楼层数,似乎在麻木地期盼着能尽早走出这拥挤的囚笼。
      我乘着夜色回到旅馆,简单地换了身衣服,来到楼下的一处电话亭,拨通了早已熟背的「春」的号码。
      这一次,他隔了一段时间才接起来,语气里带了些许懒怠,似乎并未期待我能带来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例行公事地汇报道,“每一个员工的门禁,都只能刷开自己所在的楼层。所以,若是用常规的手段,怕是没办法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您能告诉我,明天具体要怎么做吗?”
      “不着急,小姐,”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笑道,“这本就是一个需要时间才能有所发现的工作,比起我们要做什么,更多的,是等候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
      他沉默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总之,我选中您,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您只需要知道,不管花费多长时间,您的薪资,我都会原封不动地提现给您。”
      “那么您……或者说您的雇主,究竟图什么呢?”
      “反正不是图色,”他避重就轻地轻笑着,“至少我本人,对您个人不感兴趣。”
      当然。我从没有忧心过这一点。
      像他这样的人,付出一分,必定期待着十分的回报。但除了劳动之外,我能够创造的价值……或者说,我能够承担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沉默地回到旅馆,凝视着窗外灯火点点的夜空,思索着,拨通了图恩夫人的电话。
      或许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自我们认识以来,图恩夫妇从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也不曾打探过我的家庭。我们只要静静地待在一起,就仿佛自然地是一家人一样。
      而那些我辅导过的孩子……他们都看过我真实的证件,还是暂时不要联系了罢。
      然而,当图恩夫人的声音重现在我的耳畔,方才还绵延在我脑海中的、算计的头绪都如同融化的糖丝一般,化作了一阵酸涩。
      “孩子,你怎么样?”第一次被我主动联系,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满怀关切地问道,“同僚们还都好相处吗?”
      “说实话,”我心乱地摆弄着耳畔的发丝,不确定自己在这个节点联系她,是否是合理的举措,“有些奇怪。”
      “怎么说?”
      她向来低敛的话语,因为忧心,而显得急迫了几分。
      “给我丰厚的报酬,却又不指示我要做什么,简直像白送了一份工作一样。对他们而言,完全是无法理解的。”
      然而,电话对面的女人,却仿佛是感到虚惊一场般,话音松弛了下来。
      “你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吧?”
      “怎么了?”
      “我们的黛茜,过去也是这样,”她声音低落地,怅然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优异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所以,好像得到的一切,都是「优异」的对价。一旦不再能创造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馈赠。哪怕是父母之爱——当然,也是因为我们过去,没有好好地与她说过话吧……”
      她停顿了片刻,极力地消化着,喉间哽咽的冲动。
      “但其实,许多事情,都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何况,你的身体现在这副模样……也不是你想要的。说到底,我们之所以是一个「社会」,就是因为那些绰余者,会帮助困顿者生存下去——你的岗位,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
      “可是……”
      可是这世间的困顿者太多,就连绰余者的施舍,也要用无数隐形的代价交换。我欲言又止地,将万千难言之隐,吞咽在了酸涩的微笑之后。
      “当然,孩子,如果你想要像过去那样,和我们一起讨生活的话,”她唏嘘着,又带着怀念的笑意,揩了一把自己唇畔的眼泪,“我当然无比想念你……只是,怕我们这样的工作,苦了你。”
      我枕在床头,听着耳畔熟悉、而逐渐朦胧的话音,无意间,一颗温热的泪水久违地从我的眼角淌落了下来。仿佛在飘荡的孤舟中回头,身后仍然是触手可及的岸。那瞬间,我竟是无法分辨缠绕在自己心头的,迷茫、触动,抑或是……愧疚?
      没有对价的恩惠,令我感到惶恐。我为这油然而生的惶恐而羞愧。后知后觉地,我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受了「春」的合作,或许,也是因为这种不被怜悯、不受眷顾——即便权衡利弊也无任何负担的关系,是我在这长期的徘徊与寻觅中,唯一能够适应的吧。
      ……
      第二天的工作,只是替同事排版几篇文章。除此之外,闲暇的时间,漫长得令人煎熬。悄然间,我开始观察每一个人,他们的权限、工作方式,登陆的网址,那些我能够搭手、能够接触的东西……
      据说,这家企业的员工实际上有三千余人,但有近三成的人,都因为涉及绝密的项目而使用化名;负责向他们发放薪资的人事,也是使用化名的一部分。严防死守、不露痕迹。不过,那些载有真实信息的雇佣合同还是被秘密地保存着,或许是为了保留向雇员起诉的权力吧。
      「苏其·温特莱德」——电子系统上,并没有记录这个名字。
      大概,我的确有些记不住自己兄弟名字的拼写了……但无论尝试哪种组合,在我能登录的系统上,都无法查询到他的任何痕迹。
      过了一周。或许是我闲不住的模样太过于引人注目,他们开始将一些文书整理的工作交给我做——这种即便用一只手,也能够慢慢胜任的工作。
      一卷又一卷,被迅速消化着的,简历、报告、证明,终于……雇佣合同。
      “麻烦将这些整理后,归类到档案室里。”
      那一个晚霞通红的下午,特蕾西女士笑眯眯地,背对着窗外暗沉的阳光,对我说道。
      扑面而来的、陈旧而潮湿的气息。密不透光的档案室,许是很久没被人整理过,飞舞的尘埃如雪粒一般,在门缝的一线光束里翻滚着。
      宽阔而昏暗的空间内,几十列铁架静默地矗立,陈列着至今为止、这里所能够装下的员工资料。其中,一些档案的封皮已经破损,散落的文件铺在地上,落满了灰尘。
      我不动声色地,将门在身后带上,就着一线狭窄的微光快速地翻看了起来。
      最早的那一摞文件,被归档到了六年前……苏其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来着?
      纸张的轻响,静静地,勾起一阵阵微弱的回声。带着看似寻常的信息,如同静默的溪流,在我的眼底淌过。终于,在翻到某一个角落时,我的指尖和目光,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有几个人的合同,薪酬、待遇截然不同,但岗位和工作职责,却又完全一致。且他们的雇佣合同上,除了个人信息外,一切的表述,都是那么笼统、模糊。
      「助理」
      「协助记录方案执行情况,分析结果,输出改进方案」
      不知不觉地,又翻到好几份。仿佛,有什么不可曝光的信息,被贴码掩盖了一样。
      倘若搜一下这几个人的名字——或许,就是使用化名的那一批人吧?
      在我掏出手机的一瞬间,一声突兀的低咳,冷不丁地,响起在我的背后,令我的手机几乎掉落了下去——
      身后,半开的门缝里,那一道刺眼、金黄的光线,令特蕾西女士倚靠在门畔的身影,愈发地暗沉了几分。
      而当我逐渐地得以看清……她却又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仿佛撞见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在找什么人的联系方式吗?”
      她靠着门,不露锋芒地打趣道。
      “比如说,那位——「温特莱德」先生?”
      毫无波澜、也毫无预兆的音节,伴着悠悠回荡的余响。猝不及防的冷汗,渗出在我的背后——一时间,我竟已分不清到底是心虚、恐惧,还是排斥。
      我明明……在查询人员时,用了同僚的账号。
      她却又只是云淡风轻地笑道:“我知道,你对一些聪慧又神秘的男士——嗯,似乎,不只是男士吧……很感兴趣。”
      “系统不会记录他们的联系方式,但是,雇佣合同里会有。”
      “你搜索次数最多的——嗯,那位温特莱德先生?你似乎并不记得他的名字,却唯独对更加复杂的姓氏,无比熟悉——是你一直怀念着的、某位青梅竹马吗?”
      她仰起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情不自禁发白的侧脸。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牵线介绍。虽然,姑娘,你似乎有些过于花心了——而且,男女通吃啊?”
      “明明……作为一个连社交账号都一干二净的姑娘,我以为你应该很有隐私意识的。”
      点到即止,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一阵轻风吹过,散落在地上的白纸被轻轻地掀起一角,又失力地落了下去。本就避光的室内,温度愈发地下降了几分。
      我暗暗地,攥紧垂落在身侧的手,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犹如直视着刺眼的太阳般,迎向了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我的社交账号感兴趣……我也的确,很注重隐私。”我尽量冷静地说道,“那些系统,既然能对与我同级的人员开放,想必就不会涉及什么过分敏感的东西。反倒是公司,未经同意监控我的电脑界面,严重侵犯了我的权利。”
      “哦?”她轻笑着,只是波澜不惊地挑眉,“这么说,倒是我「开放权限」的不是了。那么现在,我对你开放档案室,岂不是更非明智之举了?”
      “您作为我的主管,是否明智,应该自有判断,”我转过身去,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文件放入档案盒里,“说到底,我也并没有做任何实际损害公司的行为,不是吗?也没有如您所担忧地,骚扰任何人……我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可不会打同僚的主意。”
      “社交圈吗?”似乎抓住了什么有趣的话柄,她兴致盎然地歪着头,笑了笑,“你的校友似乎对你都没有什么印象呢,那天刚巧面试到一位,觉得有缘分,就聊了几句。”
      “我又不是什么风云人物,成绩也一般,怎么会人人都认识我?”
      “是吗?”她悠悠地打量着我,如一汪晶亮而平静的湖面一般,平静无波,却又深不可测,“你太谦虚了。我以为,以你的个性,至少在读书上,绝不是平庸之辈呢。”
      终于,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表情有些许僵硬,她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朝后退了一步,嘴角依旧挂着那一道一如既往般得体的笑容。
      “抱歉,我本意是想来提醒你下班的——总之,明天再做吧,姑娘。”
      悄然间,不知这样的对峙,已经被维系了多久……宛若暗流涌动的海面,悠悠地飘荡着、回落了下去。我身体发冷地,注视着眼前、那一道悠悠离去的背影逐渐从面前的地上消失,情不自禁绷紧的背后,渗出了一层不寒而栗的虚汗。
      空旷而灰冷的档案室,排列整齐的合同上,那一行行若隐若现的、蚊虫般的文字……犹如沉默的沼泽,蠕动着,静候着我的深陷其中。
      ……
      夜幕降临,终于,等到了与「春」通话的时间。我倚在傍晚的电话亭里,强压着忐忑的不安,斟酌着告诉他:由于他伪造的身份完整度有限,特蕾西似乎有些怀疑我的身份——在缺乏信任的基础上,我实在没有必要向他坦白地告知,是我的举动,招致了当前的局面。
      果然,他只是不以为意地轻笑着:“别紧张,小姐。依我看,他们应该暂时还不敢对您怎么样。”
      “是吗?”
      “的确,“他平静地开口道,“以我的资源,也只能伪造到这种程度。倘若他们招人只是走个形式就罢了……倘若下功夫去调查的话,恐怕也能发现,这是个假身份吧。”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和杂音,回响在我的耳畔。
      “不过,从您的描述来看,就算她对您起了疑心,也应该不是对商业间谍、或者记者之类。而像是……担心您是吞噬者呢。”
      一阵意料之外的恶寒,蓦然间,攀上了我的后颈。我下意识地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穿梭来去的车辆,宛如朦胧交错的霓虹。而在这之间,我通话的身影,是那样渺小,也暂时安全。
      他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虽然这种事情,应该只有一些对吞噬者有过深入了解的人才知道……吞噬者的寿命较比人类更长,衰老速度也较人类更慢。所以,有一些吞噬者,会通过各种渠道更换身份,隐瞒真实的年龄……”
      “可是……”我努力压下本能的抵触,握紧听筒的手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吞噬者不是可以修复身体的吗?这样,就不可能是残疾人了。”
      “万一肢体的修复是可以控制的呢?”他只是有条不紊地应答着,“对于吞噬者而言,为了获得一个好的工作,自残身体反而是无所谓的吧,毕竟,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长回来——人类对于吞噬者近乎一无所知,所以便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关键所在。”
      我沉默地,听着他愈来愈快的话音,思绪如缠绕的丝线般,被迫飞速地转动着。
      为什么,他能够这么迅速地,做出一般人都不会想到的判断……难道说,这是他在心中早已预演了无数遍的布局?
      吞噬者……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和行动署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合作,但也还是没有想到,他所从事的事情,与吞噬者会如此地相关。
      我努力地抬起义肢的手,虚拢住话筒,放低了一些声音。
      “如果他们怀疑我是吞噬者的话……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
      “您放心,”他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呵欠,“他们并不会辞退您。毕竟,辞退残疾人是一种很严重的歧视……”
      “我并不在意这个。”
      “当然,”他不紧不慢地笑道,“不过,我在意——依我看,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报告行动署,请求派人来监视您。但您放心,行动署需要确凿的证据,才有权对您施加暴力。如果被派来的是我认识的人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保护您——所以,您实在不必过于担心。”
      “行动署……”我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凝滞的空气,发烫的皮肤逐渐冷却下来,化作了似有若无的冷汗,“这便是您这次行动的目的吗,先生?为了让他们允许行动署的人实施暗访?”
      如此,便一切都说得通了……一直以来,他不给我目标,也不给明确的指示。只是为了让我以残疾的身份走捷径,潜入目标的内部;再用那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动机的举动、和来路不明的身份,引发他人的怀疑,以便让行动署的管辖伸向这家企业。
      受当年的那一出医药界丑闻影响,社会上,一直有人怀疑伊安制药也在暗中投资吞噬者相关的项目……五年前,由于苏其的事情,父亲也曾经几次报案,却都不了了之。最近……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然而,电话那一侧的人,却只是讳莫如深地笑道:“是否有什么暗访,我无从知道——您目前,也无需知道。”
      “倘若我对于这些一无所知,又如何判断自己的安全?”
      “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会相信吗?”他似是微笑着回答,“那么,我会向您保证——您一定是安全的。”
      我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略显沉重的听筒——的确,这样的追问,也终究是徒劳而已。自始至终,我能相信的,都只有我自己一人的判断。
      夜晚的水汽在玻璃上罩上了一层白雾,一道道朦胧的光点如流星般,闪过我久睁而酸涩的眼角。
      雾气迷茫的黄昏里,我站在霓虹交错的十字路口,头顶只有一层脆弱而朦胧的玻璃罩。
      ——从一开始,「春」就料到了我的身份有可能遭人怀疑吗?倘若不是被当成吞噬者,而是被当作商业间谍呢?我又会面临什么处境?
      不过……以优厚的待遇,换他人承受风险,于他而言,又完全是情理之中。
      我失神地走出电话亭,凝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陌生行人与车辆,一步一顿地朝着回旅馆的路走去。
      ——是我自己憧憬着未知的危险,是我自己选择了与他合作。
      是我自己步上了这条悬丝。
      事已至此,恐怕,也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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