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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娶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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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鹤亭的名声一直不错,前些日子发生了杀人案,为了安抚众人,他们特意请了道士来做法驱魔,又抬出两大箱子铜钱洒在街上,寓意“祛晦迎喜,百无禁忌”。
这举动让大部分人欣然接受,就是没接受的,瞧见许多达官贵人还像往常一般进出,便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有这信誉基础,杨建的话就变得可信起来,越看这棉衣公子和他怀里抱着的死人,就越觉着是故意来找事的。
见风向一边倒,杨建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欣喜。
不远处茶馆二楼,长岭瞧见他模样,忍不住对谢霆燕道:“此人心术不正,绝非善类,这春闱的公子怕是要倒霉了。”
权势压人,京中常上演的把戏。
谁都知道杨建的底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招惹。
谢霆燕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暗紫衣袍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泛着病态的白,他看长岭胳膊伤布绑的夸张,抿了口茶道:“让你跟着江苑,人呢?”
说到这个长岭就有点心虚,“三姑娘说来街上买些去疤的药,让我给她带着点心,我买回来后发现姑娘不知所踪,正巧又瞧见府上的人,便想着先来同主上禀报。”
越到后头声越小,还眼神试探看谢霆燕是否动怒,毕竟人跟丢了这种事在谢霆燕面前可以说是办事不利,是要受罚的。
谢霆燕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长岭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板,脑筋不够灵活。
正当他想江苑又耍什么花样的时候,却见她带着几个忠勇卫和提着药匣子的大夫出现在众人面前,极其刻意的“呀”了一声。
谢霆燕眼皮子一跳。
“这华鹤亭怎的今日如此热闹?呀!这不是表哥吗?婶娘这是……”
江苑攀完了亲戚立刻哀求似的看向身后的大夫:“求求大夫救救我家婶娘,我自幼同婶娘关系就好,实在不忍心让婶娘就这么死了。”
大夫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方才这江苑领着几个忠勇卫去了自报家门,说忠勇卫的好友身子抱恙,求他过去医治。
满京城都知晓江苑为谢霆燕抓逃犯的事,再加上她还身边确实站的是忠勇卫,他便没多想就跟着来了。
如今瞧她哭哭啼啼的赖在这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江苑是刻意为之。
他为难道:“并非是老夫不给医治,姑娘这婶娘面容青紫发黑,显然是断气一炷香开外,就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啊!”
杨建瞧着江苑带着几个忠勇卫来势汹汹的,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如今一听大夫的话就藏不住喜色,上下打量着她,一声冷嗤。
“刚说完他又来一个,还弄来个劳什子的大夫,我瞧你们是合起伙来讹上我们华鹤亭了是吧?”
“天子脚下,岂容你们这些地痞无赖如此嚣张?!”
杨建一呼百应,那春闱公子满面怒容,又唯恐牵连无辜,将江苑拦在了身后。
“在下并未听说家中有这么一个表妹,若真有,也同表妹无关,今日在下只是为家母讨回一个公道!为读书人讨回一个公道!”
他声音铿锵坚定,不退让的神色倒是比江苑见过的许多文人都要坚硬,也难怪这人前世能爬到吏部尚书的位置。
眼见他跟杨建又要对起来,江苑立刻可怜兮兮道:“大夫方才说婶娘死一炷香开外,那是否说明婶娘方才吃进去的东西还未克化?”
“这……”
“大夫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事关春闱学子清白,此人更是户部尚书的女儿的婶娘,既然食物未克化,相信大夫便有法子将婶娘肚子里的东西取出。”
“可是……”
“大夫,您瞧瞧,那是什么?”
江苑指向谢霆燕所在的二楼。
大夫顿时大汉淋漓。
他知晓华鹤亭不能得罪,可谢霆燕那活阎王,这些年办案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背有皇帝当靠山,岂是一个小小的华鹤亭能比的?
他还心存侥幸,想着谢霆燕是否是偶然过来,并不会参与这件事中,而后就见他拿起茶杯冲着他敬了敬。
当下大夫就找人抱来凳子,将死去的妇人放在凳子上按压。
杨建见状终于慌了,他黑着脸呵斥江苑道:“什么人竟敢在华鹤亭门口闹事?你可知道后果?”
说着,他就挥来了打手要抓住江苑,而江苑手一挥,忠勇卫腰上佩剑出鞘,冰冷寒光反映人脸,拦在了他们面前。
杨建更慌了,他虚张声势指着忠勇卫鼻子骂:“圣上亲卫只忠于圣上,如今圣上未下令,你们竟然给一个不知名的女子当走狗?你们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这事传到陛下耳朵里你们还要自己的脑袋吗!”
谢霆燕带出来的兵,忠心耿耿,无论谁说什么都不会动摇。
他们无动于衷,杨建急得直跳脚。
“你个穷酸秀才,就这么看着他们侮辱你母亲?”
秀才瞧着自己母亲的样子眼眶红红,却一言不发。谁愿意自己的母亲死后被如此对待?可若不如此,他保不了母亲的清白,更对不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噗通”一声,秀才跪在地上,给母亲磕头。
“儿不孝,只能用这种方式为母亲洗去冤屈!”
杨建没想到他这么刚硬,巨大的恐惧将他吞噬,他知道,若真让他们看到证据,他就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呕——”
母亲尸体在外物作用下将东西呕了出来,圆溜溜的莲子和白色碎末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夫蹲在地上瞧了瞧,变了脸色。
“确是杏仁。”
江苑也不抹泪了,指挥忠勇卫将杨建抓了直接送去刑部,又给了秀才十两银子。
“赶考路远,春闱时间也长,你母亲既无法归家,便在京城安葬,他日你功成名,再将她接回去也不迟。”
秀才一腔怒火都只想为了母亲讨回公道,如今真相大白,到底是忍不住的落泪。
他接过银子给江苑磕了三个响头,“恩人于我如同再生父母,我姓马名太升,若日后高中,定回报恩人!”
江苑没拒绝,却也没多说。
前世马太升也是骂她妖后要处死她的其中一个,饶是他此时多纯良,入了朝堂几年便足以变样。
这世上,权利和地位才是永恒。
江苑搀扶他起身,为他拍了拍腿上的土,笑不达眼底,用仅两人能听见的话道:“华鹤亭是永安侯府的店面,你就是中了榜眼,他日朝圣圣上也会对你颇有微词,届时他若允你承诺,你也不能为自己所求。”
她拍着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朝圣那天,向陛下请旨,娶我为妻。”
马太升人愣住了,脑子也像炸开似得不知该如何运作。
他难以理解突然有个女人帮了他洗刷冤屈,更震惊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便让他娶她。
以至于很多年之后,马太升都在想这一天。
若当时应声,是否他在她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可惜凡事没如果。
此时马太升的心里,褪去最初拿到清白的喜悦,就剩下悲凉。
京城这么繁华,人心却如此冷漠,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带着目的。
茶楼二楼。
江苑端坐谢霆燕对面,瞧着他那立体如刀削的阴沉面容,心中暗叹谢家的貌美都生在了他身上,如此攻击性的容貌,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若非他个性使然,怕是京城想嫁给他的要挤破了头。
“用我的令牌调用我的人,支开我的暗卫,还利用我狐假虎威,江苑,你好大的胆子。”
谢霆燕清冷的声线分辨不出喜怒,阴沉的似乌云密布。
江苑突然想到前世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她榻上问她:“满京城的人都想让我死,只有你想救我。”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巧了,满京城的人也都想让我死,不过谢霆燕,你为什么不杀我?”
少年冷漠的眸子有瞬间松动,他深深的看着穿着单衣站在窗边,接着鹅毛大雪的女人,她眸子一潭死水,像是被砍了双脚的狐。
谢霆燕抿了抿干涩的唇:“你若想出宫,我可以帮你。”
江苑愣了一下,转头瞧他,那病恹恹苍白的模样像是落水狗,狼狈不堪,可他的眼神却如狼锋利,她毫不怀疑若此刻有敌人近身,谢霆燕轻而易举便能将其撕成碎片。
她突然笑了。
“你也喜欢我?”
谢霆燕闻言眸色巨变,在她这伤好离开都黑着一张脸,直至永宁宫再见,他杀进宫殿,才重新见到他意气风发的一面。
想到这里,江苑瞧着眼前人清冷低沉的黑脸,竟然久违的有些怀念。
她抿了口茶,“大人手眼通天,今日华鹤亭贵人繁多,我特意将长岭留给您,相信大人定是收获颇丰。”
话音刚落,谢霆燕便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名单,江苑大致扫了一眼,里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些不是高官,却也身居要职。
一个小小的华鹤亭,能集齐如此多要员,岂会只是一个酒楼这么简单?
江苑都不禁疑惑,江淮到底在用华鹤亭做什么?
“方才同那秀才说了什么?”
谢霆燕在二楼能看见二人举止亲密,却瞧不见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她巧笑嫣然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前世那个妖后。
他握着酒杯的手攥紧。
世间之事玄之又玄,他既能重生,那江苑呢?她是否也是重生?
想到脖颈处的那枚银针,他眸色就愈发深沉。
江苑见谢霆燕时他一直都如此神情,此时又因马太升的事心虚,并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浅淡一笑道:“臣女同大人合作,银货两讫的事,怎的大人连臣女私事都管上了?”
“说到这个,我助大人拿到了线索,那大人答应我的退婚一事,何时才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