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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江淮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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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三姑娘此言差矣,我答应的是你同李知聿退婚,如今你同安王过了婚书,已然成事,倒是三姑娘答应帮我对付华鹤亭,如今才这么一点进展,实在令本王怀疑姑娘的能力。”谢霆燕端着茶水不紧不慢,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江苑也不恼。他们本也不是什么坚实的合作关系,谢霆燕将长岭放在她身边,更是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但不可否认,薛氏狠辣,若没有他的庇护,她已成了刀下亡魂。
她摩挲着青铜令牌,眸光闪烁半晌,态度一下就软了下来,泪眼婆娑抬袖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
“在春闱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了这种草菅人命的事,寒了千万学子的心,这事传到圣上耳朵里,那杨建必定难逃一死;
永安侯府夫人因自家儿子不争气,打小就疼爱这个外甥,定不想让她身死,那马太升又是个认死理的秀才,定不会轻易谅解这心思歹毒之人,大姐于情于理也是要回一趟江府的,届时,大人想做些什么,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大人明知我处境艰难,还要同我在这打趣,我若真嫁给那老不死的,谁还能像我如此忠心为大人做事。”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小声抽泣,好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得。
长岭都忍不住一阵恶寒。直呼她不去当个戏子真是可惜。
谢霆燕倒是不拆穿她的小把戏,抿了口茶水,“你如今自身都难保,用什么来拖住江淮?”
“自然是用主母给我的这份大礼。”
江苑勾起了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
七日后。
江淮如约而至,江府上下收拾的干干净净,迎接这回门的大姑娘。
江淮一身深绿刺绣芍药锦袍,身上翡翠玉石首饰一样没少,头上步摇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虽样貌还是一如既往的普通,但人在这些精致玉石的衬托下珠光宝气,富贵非常,甚至比薛氏都还要富一些。
瞧着迎上来的薛氏那副素净模样,她忍不住的心疼,出手就是一箱金子给了红艳。
“你最是了解娘,拿着这些去铺子给娘挑些好的料子做件衣裳,我瞧着娘这几日愈发清减,你时常去外头再弄些补品回来,若用完了,再去府里找我拿。”
江府自从销金窟那事之后一直入不敷出,薛氏为了养活这一大家的人,更是变卖了几个铺子才喘口气。如今薛氏瞧见江淮这举动,眼底多了几分柔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江府再破败还有你爹撑着,倒是你,自己撑起一大家子不易,不必如此。”
江淮是薛氏的第一个孩子,江淮出门前,两人相处一直规矩本分,恪守礼节,平平淡淡,如今江淮成婚了,两人反倒多了几分母女感情。
薛氏牵着江淮的手回了内堂,桌上三四人,江竖刁和他的几个女儿。
见着江淮,连江露这种不识趣的都站起来行了礼,只有江苑,只是起身笑笑便坐下了,惹得江露瞪着眼睛十分不满。若不是她向来在薛氏面前表现的乖巧听话,不敢造次,现在早就指着江苑的鼻子骂她“野种”了。
江淮眸光一闪,就着薛氏手边坐下,状似无意说了句:“妹妹身子羸弱,没在院子里静养?”
“多谢姐姐关心,江苑身子已无碍。”
江苑回府十几年,年年都住在那破败的拂柳园里,就是逢年过节的大日子,都以“静养”为由,没有一日与他们同桌吃过饭。
这次江淮回门,她本应该如同往常一样上不了桌。
是她敲碎了一个丫鬟的脑袋,说她“胆大包天,竟敢漠视未来安王府的人”,这才有了入席的机会。
江淮瞥了眼她的脸,结痂掉了许多,却还留着肉白的印子,在精致的小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她眼底划过一丝惋惜,点了点头便与江竖刁攀谈。
江淮有能力也有本事,除了给薛氏的一箱金子,更是给江竖刁淘了不少好东西,排场之大,给足了他面子,他就是对女儿感情多淡,也是要好好招待的。
更何况大家都是人精,今日她来是什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没说两句话,江竖刁便开口问道:“杨建的事可有结果了?”
江淮轻叹一声,没正面回答,将目光放在了江苑身上,“实不相瞒,今日我回门一来是来看看你们,二来便是也想就着此事问问妹妹,可愿意放杨建一条生路?”
饭桌上人都一惊。刑部抓人,谢霆燕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他们竟不知这事还跟江苑扯上了干系。
江淮见状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瞧着桌上人面色愈发深沉,缓缓道:“若妹妹能帮这个忙,那便是我们永安侯府的大恩人了,只要是永安侯府能做到的,都能满足妹妹。”
侯府的人情那可是天大的赏赐,旁人想求都求不来。
江竖刁一想到江苑之前做的种种,目光凌厉起来。
“人情倒是不必,本就是她惹出来的祸事,永安侯夫人不问罪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哪里还要什么条件?江苑,还不跟你姐姐去刑部将人带出来?”
他说完还若有似无的瞥了薛氏一眼。
薛氏表情不变,面上却白了几分。她心里很清楚,江竖刁是在怪她没将江苑处理干净,又给江家惹出来祸患。
桌上暗流涌动,神色各异,倒是江苑跟没事人似得对着面前的菜挑挑拣拣。菜色倒是备的不错,就是没一个是顺她口的,改日得跟木嬷嬷好好说道说道。
她不搭腔,席上愈发安静,不一会儿江竖刁就黑了脸。
“江苑,你耳朵聋了?”深沉狠厉,包含怒气。
江苑扔了筷子。
“姐姐这话好有意思,人是杨建毒害的,死的是秀才的娘亲,你们不求着那秀才谅解,反倒找上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了,我以什么身份去刑部?难不成让我假扮秀才的妻子?娘亲前些日子才刚将我许给安王,这么做让安王的脸往哪放?”
一顿讽刺让席间所有人都变了脸,哪儿还有迎接江淮回门的喜色。
薛氏顿时厉声:“牙尖嘴利!你的事与安王何干?怨不得你会被毁容被欺辱,无知无德,如此心机,得了这下场,属实活该!”
饶是江苑早就知道薛氏对她没有感情,听到这话还是心尖一颤。
苦难都是她的活该,哪怕她从未吃到身为她女儿的一丁点红利,哪怕她从未招惹过旁人。
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守着的长岭,听到薛氏的话,鬼面下满是错愕。
他知道薛氏想让江苑死,可暗杀和当面的羞辱区别如此之大,生母血亲,几乎否定了江苑存在的全部意义。
长岭之前对她的那些讽刺,如今都成了扇向他的巴掌,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该死。
他瞧着江苑逐渐涨红、眼泪汪汪的模样,下意识给她递了帕子,心下了然。任谁被如此羞辱讽刺,也是要恼火的。
可江苑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面色巨变。
“草菅人命是大夏律法,娘亲倒说这是我惹出来的祸事,也不知娘亲此话是在质疑大夏律法,还是觉着皇亲国戚犯了天大的罪都不必被抓。”
她声音软绵绵,还拿着长岭递来的帕子直抹眼泪,郁郁的模样我见犹怜。
江竖直接拍案而起,怒斥道:“跟谁学的如此口无遮拦?!这话传出去整个江家都要跟着遭殃!薛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薛氏面如金纸,她知道江苑牙尖嘴利,却没想到她连这种事都能拿出来讲说。
瞧她拿着帕子擦拭着眼睛,惺惺作态的模样却尽是心机。
薛氏不禁内心冷笑,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个野种。
她眸色阴鸷,场上氛围愈发剑拔弩张,吓得江露筷子都拿不住,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时候就看出看过大场面人的格局了。
江淮这些年用永安侯府的名义做生意,走南闯北,时常接触皇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她淡定挥了挥手,她身边的丫鬟就找到了木嬷嬷,给了些银钱交代她处理后事。
很快,在席上服侍的丫鬟没了踪影,连个声都没出。
她冲着江苑举了举杯,“父亲也不必动怒,江家同气连枝,牵一发则动全身,妹妹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瞧着是家宴,说话才直接了些,她定然没有别的意思,是吧妹妹?”
江淮爱扮知心姐姐,江苑也乐得陪她演下去。
手帕擦拭着泪珠,眼睛红红的说着:“还是姐姐会说话。”
薛氏和江竖刁胸口堵了一口恶气,明知她在骂他们,还无法说什么,只得暗自咬牙。
“一想到姐姐如此知书达理识大体,我却无法帮助姐姐,我这做妹妹的就焦心。”
江淮笑吟吟道:“不必介怀,我话还没说完呢,妹妹就激动了不是?我自是知晓妹妹难处,不过今日来并非是想让妹妹去劝那秀才,而是想让妹妹引荐一下刑部侍郎谢霆燕谢大人。”
“妹妹放心,我永安侯府也不是什么不识数之人,杨建罪不容诛,难逃一死,只不过这命……”
江淮后面没说,江苑已经了然。
永安侯府想偷梁换柱,找人替代杨建。杨建名义上已死,等风头一过,日后永安侯府再找个由头,说杨建还有个兄弟,改名换姓,再将他接回来就是。
当真是好算计。
“我同谢大人不过一面之缘,姐姐怎就觉得,我能替姐姐引荐?”
江淮声音放轻:“忠勇卫非谢大人本人不可调动,妹妹能带着他们招摇过市,还说不是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