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认错了白月光》薛沉璧

7、初见

　　那年叶启十三岁，听闻景国公得了一幅高阳先生的笔墨真迹，便亲临景府欣赏大师之作。
　　品鉴完墨宝，景桓邀请他游览景府花园。他早就听闻景国公府上园子修得极好，自是含笑应允。
　　春光正盛，园子里的海棠花开得娇艳，一簇簇花朵挂满枝头，粉粉嫩嫩的，阵阵花香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有办法了！”
　　穿过海棠花林，刚踏上园子中的石拱桥，叶启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
　　他踱步到石拱桥最高处好奇张望，忽见一个小娘子，从背影看约莫只有七八岁，白襦红裙，头上梳着双丫髻，挂着珍珠串儿，娇俏可爱。她身边跟着两个小丫鬟，皆是伸长脖子往树上看。
　　他站在高处，一眼便看到树上挂着一只风筝。
　　就在这时，那小娘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在小丫鬟们的惊呼声中，一把脱下绣鞋，起身后用力一跳，将鞋往树上一扔，企图将风筝打落下来。
　　可是，风筝仅在原处晃了晃，她的鞋却被挂在了树枝上。
　　光是看着她耷拉着肩膀的背影，便可想象她泄气的模样，叶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正想吩咐侍卫前去帮忙，又听到一阵惊呼，原是那小娘子将裙子撩起塞进了腰带里，然后三两下便爬到了树上。
　　他未曾亲眼见过大家族中闺阁女儿的做派，却也知道如此行径实为不雅，但他并不厌恶，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景桓的火气都快从头顶冒出来，咬牙吩咐侍从赶紧去搬梯子。
　　那小娘子杏眼瞪得溜圆，眼见就要够到风筝，忽然脚下一滑，一眨眼就从树上掉了下去，还好树不太高，地上又有草坪，瞧着应是没什么大碍。
　　两个丫鬟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她像是被摔懵了般，被丫鬟扶坐起来后，半晌才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你这个闯祸精，怎么又跑出来了？”景桓快步跑过去，抬脚就要踹，一个丫鬟急忙扑到自家小姐身上，硬生生被踹了一脚，不住呻吟。
　　“大、大哥……”小丫头忙将哭声吞进肚子里，“风筝、风筝飞出来了……我出来捡风筝……我、我这就回去……”
　　叶启从未见过一向风度翩翩的景桓如此疾言厉色，何况是对着个刚刚才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小丫头用满是尘土的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叶启见她这番模样，有几分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拉起来。
　　“嘶——”掌心中的小手挣了挣，他这才发现她手腕上竟横着一道细长的伤口，雪白的袖口已被鲜血染红。他眉头一皱，当即从怀中取出帕子，按压在那伤口之上。
　　待简单包扎好伤口，他抬起头来，见那小娘子正圆睁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圆嘟嘟的小脸，粉嫩嫩的皮肤，双眉弯弯似新月，双眸闪闪如星子，虽稚气未脱，却已能窥见日后的倾城之姿。
　　他不由莞尔，伸手抹掉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温声道：“别哭了。”
　　“哥哥，你真好！”脆生生的嗓音夹带着未散的鼻音在耳边响起，叶启看着一头扎进他怀中的小人，心头倏地一热。
　　他自幼长于东宫，帝后极尽宠爱，侍从处处呵护，此刻被人唤作“哥哥”，又被那样充满信赖的目光所凝视，他内心生腾出一种奇异之感，很新鲜，却令他感到满足。
　　他是位高权重的太子，他正学习着如何成为杀伐果断的储君，但他惊觉自己也可如寻常人家的兄长一般，将在意之人庇护在羽翼之下。
　　“景婵，你放肆！”景桓一声厉喝，“这可是太子殿下，你还不赶紧跪下！”
　　怀中的小身子僵了一瞬，而后脱离他的怀抱，缓缓伏跪在地，可怜巴巴道：“小女景婵参见太子殿下。小女僭越，请太子殿下责罚。”
　　叶启瞥了景桓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那毛茸茸的发髻，竭力克制住想要揉一揉的冲动：“无妨。快去把伤口料理一下，以免留疤。”
　　景婵跟着丫鬟退下，一路还频频回首。大抵是觉得有了靠山，她在转角处突然回头，冲景桓做了个鬼脸。
　　想到此处，叶启不由无声轻笑。景婵儿时顽皮，不耐烦穿那繁复襦裙，也学不会闺秀举止，最爱的便是放风筝、爬树、蹴鞠以及和雪球嬉闹，有一股天真烂漫的鲜活之气。
　　就在这时，景婵正好侧了侧身，变成仰面平躺的姿势。
　　烛火敌不过黑暗，昏暗的光线却能勾勒出身侧之人静谧的睡颜。叶启心下一动，探手入景婵被中，摸索到那只柔软的玉手，将其握于掌心，用大拇指轻抚那陈年的伤口。
　　细腻的皮肤上疤痕微凸，却没有梦中那鲜明的骨节，也没有梦醒时尚存的薄茧摩挲的温热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