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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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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得很快,但是林霏开比她更快,绕过两个楼梯拐角,前面的马尾辫已经有点模糊了,祁忆良感觉肺里似乎长出了无数根刺,一下一下刺入血肉,呼吸中都带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一年来她有注意锻炼,为什么跑起来还是这么费力呢?
好歹距离没有再拉大,跑到校门口,祁忆良踟蹰一瞬,就是这么一秒,她看见林霏开拐了弯,头也不回地,身影没在树影里。她们平时放学一起走的时候,就是在校门口分别,像两列并排行驶的火车,到了中转站,轨迹改变,便背道而驰。
祁忆良停下来喘气,一边顺气一边擦掉额头上的韩,一边不由自主地恼恨起来,恨自己跑得太慢,恨追的时候太急,都忘了喊一声林霏开,恨林霏开甚至都不回头看一眼,她在想什么呢?难道她怀疑是自己故意把试卷藏起来的吗?
可是为什么?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难道你不了解我?
她心里窝火,听见背后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也没心思回头看是谁,抓抓翘起的头发就往前走,如果不是没劲了,她都想一口气跑出二里地。
“祁忆良!”张一然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祁忆良微微皱着眉,没有说话,头顶短发桀骜不驯地支棱着,远远看去,形状有点像凌乱的火焰,张一然抿了抿唇,思考该怎么劝能让人消消气。
江云归也到了校门口,左顾右盼找不到想找的身影,叹口气,看见张一然比比划划地似乎想和祁忆良说什么,他不由心梗,赶紧走过去,准备把张一然扯开,让他别掺和这场纷争。
“那个,林霏开她就这样,你别生气……”张一然试探着开口,小心翼翼地偷瞄祁忆良的表情,见她不接话,又说,“她小心眼,过几天就好了——”
“你闭嘴!”祁忆良霍然转头,死死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扭头便走了。
张一然吓了一大跳,无意识地后退,踩上人行道松动的砖石,趔趄着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祁忆良走远,他垂着头,不敢再追过去。江云归慢了一步,见这情状,只好拍拍张一然的肩膀,叮嘱道:“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难道朋友吵架不应该劝吗?”张一然委屈巴巴的,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不是不能劝,是不能这样劝,”江云归看他朽木不可雕的样子,心里不禁窝火,“谁告诉你劝架的方式是在一个人面前说另一个人的坏话啊?哥们,不会说就别说了,总比说错话强。”
于是他也走了,从校门口回食堂吃午饭,张一然呆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耷拉着脑袋回了家。
祁忆良关上门就后悔了,何必呢,闹成这样,还吼了张一然,如果林霏开和张一然都因此不理她了,怎么办?最坏的结果,同时失去两个朋友,她心理还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
“干嘛呢?来吃饭啊。”方萍丢下抹布,抬起头瞄了她一眼。
“哦好。”祁忆良连忙去卫生间洗手,在小方桌旁边坐下,拿起碗筷,尽量控制着表情,免得被妈妈看出来有心事。
“这几天上课怎么样?”
“挺好的。”祁忆良往嘴里塞了一口空心菜,感觉筷子手感有点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拿倒了,她把筷子拿正,手往下挪一点,避开油腻腻的尾部。
“学校有事没?”
“啊?”祁忆良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没有啊。”
“真没有?”方萍夹起一块鸡翅,塞进她碗里,“有事跟我说啊。”
祁忆良抿着嘴,久违的犹豫又泛上来,心脏像海绵一样吸了水,沉甸甸地往下坠,其实她之前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也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再说自己的苦恼,因为说出来就会变成双份,但是现在,她又犹豫了。
”真没有。”最后她说。
方萍捏起一块鸡翅,啃了两口,平淡地说:“行吧,你自己好好的。”
祁忆良眨眨眼睛,没想到妈妈就这样不问了,似乎直到现在,她才接受了祁忆良会有秘密,并且能够坦然面对。
吃完饭也没心思学习了,她和衣躺到床上,装着心事,入睡很困难,所以并没有睡着,闹铃响了,她反而来了睡意,昏昏沉沉按掉闹钟,她忽然生出了逃避的念头——“要不别去上学了”——又很快掐灭,哪怕天上下刀子,学也不能不上,否则妈妈会骂死她的。
一路上忐忑不安,好像奔赴刑场,到了班里,张一然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林霏开还没来,祁忆良咽了咽口水,尽量自然地把屁股放在自己的凳子上。
张一然的脸微微朝她这边侧了一下,瞬间又转回去,祁忆良瞄他一眼,不能畏缩不前,她想,要主动,于是给自己做了七个心理建设后终于红着脸开口:“今天中午我不应该对你发火,抱歉。”
“没事没事,”张一然连忙冲她摆手,“我理解的,再说我也不该那么说话。”
这无比尴尬的对话摇摇欲坠,马上就进行不下去了,正好,林霏开拉开凳子坐下,祁忆良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和她同时说:“对不起。”
两个人都愣了,大眼瞪大眼看了半晌,林霏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道歉干嘛?”
祁忆良便也笑了,睫毛上下忽闪着,答道:“我当时如果找找自己的东西,说不定能在上课之前把卷子还给你,你就不会被老班骂了。”
“也怪我自己,东西太乱了,”林霏开看着她,很诚恳地说,“而且我更不该跑,我,我当时脑子真是抽了,我——”
“我原谅你。”祁忆良抢过话头。
“哎呀良良~”林霏开蓦地张开双臂,一把搂住祁忆良的脖子,像抱一颗皮球似的抱着她的脑袋,还晃了两下,“你最好了~”
“别这么使劲,要勒死了!”祁忆良恼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总而言之,是happy ending,祁忆良和林霏开的关系并没有疏远,还更胜从前,跟张一然也是,虽然道歉的时候很尴尬,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时间会冲淡一切嘛,相处一天,不愉快就忘了大半,相处两天,就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了。
看来主动也挺好的,她想,就像林霏开很久之前说过的,主动是人际关系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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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模,林霏开的成绩总算重回巅峰,努力没白费,她心情好起来,甚至都有精神收拾书本了,祁忆良知道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不了多久,课桌就会又变乱,但还是拼命夸了一顿,为了这难得的勤劳。
她三模没考好,妈妈坐立难安,终究骂了她,祁忆良倒觉得无所谓了,还有一个月,老师说这是最后一次大型考试,往后就只做卷子模拟,不排名了,学校甚至还大发善心,免去了一节小晨读,从此高三学生只需在6:50之前到校,直到高考。
晚风带了点夏天的味道,忽地吹过来,拍在脸上,她甩甩头发,坐在石台边沿,双腿悬在半空,自由地荡来荡去,粉色渐变的云霞慢慢暗下去,“啪”一声,手掌拍在胳膊上,打死一只蚊子。
林霏开从长长的石阶一路蹦上来,见她这么坐着,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拉:“你下来吧,太高了。”
其实没有几米,祁忆良想,但她还是握住林霏开的手,从石台上滑下来。
“真好看啊,”林霏开倚着栏杆,拆开面包袋子,“真想现在就高考,我跟你说,我都计划好暑假怎么玩了。”
“嗯?考完了你要打游戏吗?”祁忆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苹果,嘎吱嘎吱啃起来。
“考完试那天晚上肯定要睡觉啊,我要狂睡,睡上一星期,把高中缺的觉全都补回来!”林霏开神采奕奕,仿佛在讲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那你要变成睡美人了。”祁忆良忍不住微笑。
“然后,我得拉着我爸去手机店,让他给我换新手机!换完手机再去做头发,我想染个黄毛,烫个羊毛卷——诶良良,考完试你做不做头发?”
“我不做吧,”祁忆良摇摇头,锅盖刘海随着她的动作乱飞,“想做也没原料啊。”
“哦对,忘了你是短头发了,”林霏开懊恼地叹口气,“到时候我问问她们谁也想染头发好了,手机,手机你总得买吧?”
祁忆良一直没有自己的手机,林霏开提起这茬,她才模糊意识到,上大学是需要一个智能手机的。
“嗯,到时候我们线上联系嘛,反正这个暑假这么长,总有时间的。”
“确实长,我跟我妈商量了,这个暑假我绝对不学车,要学也等以后学。”
“我也不学车,学不了。”祁忆良算算日子,说道。
“为什么……喔!我知道了,你还没成年对吧?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有人高考玩都没成年啊,那我也没法跟你打游戏了,你有防沉迷。”
“你找江云归打不就好了,”祁忆良故意揶揄,作为对嘲笑的反击,“再说,我七月份就成年了,至少上大学之前还是能满十八岁的。”
“你生日正好在暑假,那我们到时候出来庆祝吧!”林霏开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抓住她的手腕,一边摇晃一边提议。
“额……”祁忆良有些犹豫,其实她从小到大不怎么过生日,这是她家的传统,并不把生日当做重要的、值得庆祝的日子。如果碰见同学过生日,她就说句“生日快乐”,林霏开和张一然的生日一般都在上学期间,小学的时候还会送礼物,转学了不方便,顶多发句生日祝福,现在上高中忙得要死,整天刷题,彼此也不会刻意提及,说实在的,她甚至早忘了她俩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仔细想想,原来她们早都成年了。
“对不起啊,上学上糊涂了,我都不记得你们生日了。”她歉疚地低头,实在太粗心了,她想。
“没事啊,我知道,因为你自己的生日也不过嘛,”林霏开对此表示无所谓,“如果你真想祝我生日快乐的话,那我现在告诉你,是农历九月二十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