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肥鱼 ...
-
时间在承平王的沉默中迅速飞过,一个月后,承平王府心惊胆战的大门才终于开了一条缝。
承平王带着李景渝迈出大门,踏上马车,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另一块石头却又堵上了嗓子眼。
这一个月的度日如年总算过去了,雍帝并没有以遗诏向他们发难,这让承平王多少有些心安,只要肥鱼宴上见到了皇后,能逼皇后偷出遗诏,或者毁了它,他们便可高枕无忧,彻底了却这一件心事了。
可是难就难在……
皇后的脑子,到底能不能担当这样的重任!
若不是万不得已,承平王并不想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皇后来做,只是这些年他们在宫中的眼线被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也不足以接触这样核心的事务,甚至连御书房都无法靠近,左右一掂量,也只有皇后能担当这样的重任了。
李景渝的情绪非常低落,他终于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一道,心中愤愤不平,却更想知道沈明蕙的下落,想着再见她一面。
父子俩各怀心事,马车上寂静沉闷,车夫赶车提着心,出了一头冷汗。
香檀园可就热闹多了,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南安拉着江抚眉上了一叶小舟,飘荡在清清溪流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擦着额角的汗水,嘟囔道:“怎么这么多人,我不记得发出去那么多帖子啊!”
江抚眉也闷得慌,手指伸入溪水中,伴随着指尖带来的清凉,笑着说道:“殿下邀请的人不多,可是来的这些人哪有独自一人赴宴的,都是世家的夫人小姐,哪个不要带些丫鬟家仆,再者今日陛下与娘娘也会到场,想来有更多人的人家想要自家孩子露个脸,如此拖家带口,来的人自然多,你瞧我不也带了大福?”
南安笑道:“大福不算,我喜欢大福!”
她左右看看,大声喊道:“大福,要不要抓鱼?”
此话一出,岸边凌空飞来一个身影,稳稳落在她们船上,那身法当真轻盈如燕,那叶小舟连晃也没晃一下。
大福眼睛亮晶晶,期待满满地问道:“哪里,鱼?”
南安咯咯笑起来:“这河里就有,今日肥鱼宴的鱼就是从这河里捞的,都是我选的品种,养在这里很久了,你若想抓,咱们去前面浅水处抓!”
大福当然愿意,南安便唤人在下游堵了水,将鱼困在浅水区域,让大福抓个够。
江抚眉无奈摇头:“殿下,你也太惯着她了。”
“有什么呢,也就你们两个愿意陪我玩了,瞧瞧那些人,跟在父皇母后身边,寸步不离呢。”南安鄙夷地撇撇嘴。
江抚眉心里暗笑,这世间大概也只有南安公主可以这般随性了,对她而言这是一场有趣的宴席,但是对其他参加宴席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需要好好表现争锋出头的绝佳机会,哪有心思吃鱼!
她望向园子深处,所有人几乎都在那里,陪着皇帝皇后说话逗乐,隐隐有欢声笑语传来,只是那笑声中多的是矜持,却不好说有几分真情。
人真的太多了……叶叙不得不随在雍帝身边,保障他的安全,想想自己在抓鱼,叶叙却在苦哈哈执勤,江抚眉就有些想笑。
见她心情不错,南安便提议一起下水捉鱼,江抚眉欣然应邀。
她并不担心弄湿衣衫,这种宴席家里的仆从都会备下许多套衣物,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她爽快地脱了鞋袜,扎紧裤腿,跳进了水里。
溪水只到小腿,清澈见底,本不会有鱼,但奈何公主想玩,仆从们也只好用尽所有办法,让那处小水湾聚满了肥鱼。
这可让三人高兴坏了,她们站在那里围追堵截,每将一条肥鱼丢上岸,都要大声尖叫一番,南安更是指定午间肥鱼宴,她们要吃自己的做的鱼,她的丫鬟们便麻利将那几条鱼单独放好,亲自送到厨房,万般叮嘱,那是公主的鱼。
正当她们玩得起劲,大福突然停了下来,歪着头看向不远处,江抚眉问她:“怎么了?”
大福指指不远处:“有人躲那里。”
“躲?”南安也停下了动作,往大福指着的地方看了看,“那里是母后的更衣室,想来是母后去更衣了吧。”
大福摇摇头:“男人。”
这意思就是有男人去了皇后的更衣室,南安勃然变色,“什么人这般大胆,走,随我去把他揪出来,非要揍死他不可!”
有大福在,她们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更何况除了大福,南安的女子侍卫队也在,那就更是安全了。
三人简单擦拭了腿脚,提上鞋子就往那间小屋跑去,就在距离屋子不远处,突然听见皇后的声音:“你怎敢如此?”
南安吓了一跳,连忙说:“怕是有人要伤到母后,快……”
话音未落,又听皇后哭着道:“你不过是仗着我爱过你……这些年……”
这下子,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南安更是陷入了巨大的震惊里,说不出话来。
这时又听另一个人说道:“让你做的事情都是小事,不过就是找到那东西,烧了它,有什么大不了!”
“你说的轻松,这些年我们夏家几乎成了你的家仆,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与陛下作对,你可知道那些事情有多少都足以让夏家覆灭!”
“那又如何,芷兰,难道你的心已经倒向了他?你忘了,你我才是青梅竹马,你本就该是我的女人!”
“不要再说这些骗人的话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谁对我好对我不好!”
“你既然不傻,就该明白,到底该和谁站在一起,你别忘了,南安可是我们的孩子!”
江抚眉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件事情,她心底一慌,下意识看向南安,果然见南安脸色煞白,双唇微微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连忙过去扶住南安,轻声在她耳边说:“殿下,我们走吧。”
南安揪住她的手臂,双目通红,她微微摇头,江抚眉在她眼中看到了崩溃和绝望。
“我恨不能杀了那个贱人!”
门内是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
江抚眉感觉到揪着自己的手猛地沉了一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南安眼角无声落下。
“只要我坐上那个位子,我们就是一家人,南安也名正言顺……还不是你不争气,这些年一无所成!”承平王骂道。
“你……你……你……”皇后似乎气急,声音里带着哭腔,“当年你逼迫我留下她,如今你又要用她逼迫我去与陛下作对,搭上我夏家满门,只为你自己的野心,你根本不是人,也根本没有爱过我!”
“夏芷兰,你不要太过放肆,只要南安在,你就只能乖乖听话,整个夏家都是,否则只要我稍稍做些手脚,让陛下再启血骨仪,他就会发现南安与我的血相融的速度远比与他的要快!到时候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你夏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我恨你,我恨你!”
嘭——
房门突然被推开,正在屋内争吵的两人被惊到,恐惧不已看着走进来的人。
江抚眉也傻了眼,方才南安公主突然推开她,不顾一切跑入房间,令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她慌忙拉住大福,说:“去,告诉哥哥。”
大福点点头,一个闪身就消失了,这时江抚眉听见南安的哭声。
“母后,你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皇后眼神闪躲,可承平王却阴森森盯着南安,说:“没错,你是我的孩子,你最好脑子清醒一点,若是让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你们都没有好下场!”
南安却并不理会她,只一步一步走向皇后,满目悲伤:“这就是母后不喜欢我的理由对吗?”
皇后也落了泪,她看看承平王,又看看南安,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你若听了那么多,就该知道他是如何用你来威胁我,你活了二十多年,我便被他欺压了二十多年,你为何要喜欢你这样一个业障?”
“业障?”南安不可思议地说道,“父皇说我是他唯一的明珠,是人说我是世间最受宠爱的公主,他们都说我好,都宠我,纵我……”
“可我的母亲……亲生母亲……却视我为业障……”她颤抖着声音道,“母后啊,我想知道,你怀上我这件事,也是他强迫你的吗?”
“你说什么胡话!”皇后恼羞成怒道。
“那看来就不是了,我早听过传言,说母亲年少时与承平王走得近,没想到却是这么近。”
她又说:“你背叛了父皇,与他人苟合,生下我,后发现那人并非君子,无非是想要个孩子来制约你,便视我为业障,这对我不公,从年幼时期,我便一直期待着你能和其他母亲一样爱我,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丝关爱,你恨我……”
“对,我恨你,那又怎样!”
“不能怎么样啊母后。”南安十分悲痛地说道,“我不恨你,终于知晓你不喜欢我的缘故,我这一生也算圆满,作为女儿,我不愿你为难,因为被人所挟持,更不愿父皇……”
她哽咽了一下:“那样爱我的父皇因我被天下人诟病……”
“母亲,今日南安让你解脱。”
江抚眉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快步上前,脱口而出:“不……”
但还是晚了一步,南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下了头顶的簪子,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