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我是死鬼》我门没锁

2、小记·空

　　“我赋予你一场大梦。”

　　又是一年打马纵酒时，我遥遥便看见他提了一壶酒，骑着马飞奔而来，身后长长的马尾辫被风吹得胡乱飞，脸上满是恣意张狂的笑。

　　“尝尝？”他一夹马肚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不由分说地把酒壶塞到我的怀里。我好笑地看他亮晶晶的眼，低低应了一声。

　　“喝酒怎么能没个好去处？”我笑着看他，扬了扬下巴。他眼又亮一下，笑嘻嘻想揽我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矮了半个头，只得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拍了又拍：“我就知道你有好地方！”语毕就推搡着我往前走，我被推得一个踉跄，笑骂他猴急什么。

　　我知道的地方自然是顶好的。硕大的金色桂花树下一淙潺潺流水不停歇似的跑，近处搭了个凉亭，方便我看他。没人比我更了解江忆了，他就喜欢三两下窜上那棵树，稳稳躺在枝杈上，任凭一头青丝瀑布般悬挂着晃啊晃，晃得人心痒。

　　我接了他扔过来的一壶酒，看他抱着坛子咕噜噜灌，没喝两口脸上便染了红，但我知道他没醉，尽管这人嘟嘟囔囔着为何这桂花不开。我抿了口酒，不辣，反倒一口下去满肚子都是醇厚的桂香，后味竟还隐隐有些回甘。我咂摸两下嘴，又喝一口。

　　他嘿嘿笑着两步从那树干上飞到凉亭上，一个倒挂金钩挂在檐上看我，一双杏眼水润润的：“好喝吧？”

　　我点了点头，难得认同。往日里他总喜欢提了烈酒来，也不知道是要麻痹谁，还是单纯要借刀子滚落进肚肠那痛楚让自己清醒。“今日怎么不喝你那醉春风了？”我眯着眼问他。他知道，我向来不胜酒力，两口脑子就迷迷糊糊。

　　“也就今日。”他翻身下来坐在我旁边，扶了扶我歪掉的身子，“今天是个好日子，换换口味。”

　　“不是为了讨我欢喜？”我歪头看他，吃吃笑了两声，“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照顾我讨厌烈酒。”

　　“嗯……”他沉吟一阵，爽快地认了，“也算是吧。”

　　“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他又喃喃，我却听不真切，疑道：“……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对纸鸢来，兴致勃勃地拉我去放，我拗不过他，只能接了那轻飘飘的纸。今日可真是出了奇，往常放纸鸢，从来都是我的飞的要比他高好大一截，怎得今日他的纸鸢飞得那样高，高到让我恍惚那线似要断掉。

　　他笑着用手肘捅我，眨着眼调侃：“退步了啊。”我懒得理他，含含混混地囫囵应了两句：“你就不能等等我。”

　　“不成。”他大笑着跑远了，扯得那纸鸢像尾巴一样长长，长长地飘在他身后。我没力气追他，只知道他一定会停的，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然后笑我来得慢——以往我就是这样的。

　　闹得累了，他就与我躺在地上，任凭风扑了满面。

　　“今日镇子里有灯会，要去看吗？”他素来喜欢凑热闹，更喜欢拉着我去。“你不累吗？”我轻喘着看他，“哪儿来那么多的劲儿。日子那么长，明年照样去得。”

　　“啊呀。”他不满，起身把我拽起来，又推推搡搡把我哄上了马，“明年的灯会跟今年断不会一样。”

　　我以为这会跟往年一般，我陪着他胡闹，然后结束。却不曾想他硬要我把灯会上的把戏玩儿了个遍，自己倒跟个甩手掌柜一般乐呵呵看我。

　　我不满地看他笑嘻嘻地把我刚赢来的一对兔子河灯点亮放进宽长的河中，小声抱怨道：“你自己玩儿就算了，非要我参与。”

　　他抬头认真看我，一双眼被星星点点的灯火照得明亮又虚幻：“阿念，我想让你永远开心。”

　　“念大人，你做噩梦了吗？”雀妖歪着头好奇地看我，一蹦一蹦。

　　“我……”我恍然一瞬，出神地盯着指尖那颗脆弱的水珠，倏忽释然地轻笑一声，“没什么。”

　　没什么，不过梦见了一场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