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263、第七章—3—（1）

　　3（1）

　　新学期开始前，我们服从学校的安排，搬进百日楼的五楼。那些刚来的新生都被安排去了E舍，这大概是学校有意安排的。对新生来说，热情的欢迎仪式和下马威必须同时存在。欢迎仪式在迎新报到时，他们也许感受到了。而下马威，就是从住进学校最古老的宿舍开始的。先去感受一下学校的古风与昏暗的环境，这样开始的大学生活才更有体验感。即将毕业的学生，已经受过古风熏陶了。我们可以去百日楼享享福，留下些对学校的美好记忆。

　　古人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没想到还真是的，我们住的寝室只是原来的高了一层，却让我们可以更清晰地俯瞰整个大操场了。原来我们住在一教的南边，现在住到了一教的西南边。每天早上，熙熙攘攘去上课的学生们，都会从我们寝室的楼下经过。搬进来之前十分担心的潮湿，好像也没怎么影响我们的生活。大敞四开着寝室的门过了秋天，越发觉得百日楼还是蛮不错的。

　　一楼传达室里看门的大爷，大概是新招来的，以前在学校里从没见过。他总是戴着一副老花镜在看报纸。有时一边看，嘴还一边喏喏地咕囔着，搞得嘴角总带着些白色的干巴浆。我臆想了许多次，要是他在阳光底下看报纸，一定可以用厚厚的眼镜片点燃眼前报纸。但这仅是停留在想象之中，看门的大爷从来不做在太阳底下看报纸的事儿。

　　他的值班室很大，同我们八个人住的寝室一样大。快正午时的阳光，也只能照到摆在窗下的水壶和靠在墙边的单人床上。写字台和他平时坐着看报的椅子，都在靠近走廊的这边，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要是有人打扰了大爷看报纸，他那样子就好像是在找他毛病。问他买方便面时，情况似乎会好些，但也要给他些时间，让他反应一会儿。大爷从不在可以对焦的眼镜中看我们，而是从眼镜上沿的上边看我们。这与怕焦点对正了，就可能会烧焦我们脸无关，我总感觉他是在让我们看他那时的眼神。眼神可以说明一些东西，比如：你很好玩，你在说什么，怎么又来烦我了。

　　大爷姓胡，纯野生的。我跟看门大爷一点儿矛盾也没有，而且他认识我的女友，也从未因为女友上楼来找我而难为过她。那我再说胡大爷是野生的，好像是我这个人不大地道了。我要为我的说法，还有我的年轻与不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大爷确实姓胡，不是糊涂的糊，而是古月胡。而说他是纯野生的，是因为自从我们住进百日楼到毕业，在差不多有二百多天的时间里，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来看过他。困了，他就睡在靠墙的单人床上；饿了渴了，就用收发室的电炉子做饭吃，烧开水喝。不用其他人来轮岗，也不需要休息日，他一个人就行了。他就像一个杠杠硬的螺丝钉一般，楔进了百日楼。

　　我们楼是随便进的，虽然门口也有“外来人员禁入”的牌子，但那只是个摆设。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我们寝住的宿舍楼门口，一直都是“外来人员禁入”的牌子，并没有E舍那样的“女生止步”牌子。我觉得“女生止步”的提示牌比较低端，太伤人了。要是让女领导看见，更会觉得是一种羞辱，一种性别上的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