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颂》零一二一

4、你若不愿，我就不去

　　苏熙熙跟孙城道别后，就往方萧云暂居的院子去，没想到刚出后院，就遇上了晨起不久的薛明德在打理院子，虽有管家，但身为主母的薛明德，总事事尽心，完全称得上是好妻子。
　　见苏熙熙走来，薛明德忙叫住她，“熙熙，又来得这么早，已经跟你祖母用过早膳了吗？”
　　“阿娘好，我跟祖母一起吃过了。”苏熙熙规矩地站在薛明德面前。
　　“我刚吩咐厨房做一些豆腐汤早膳用，再同我与你父亲吃些可好？”
　　苏熙熙摇摇头，“阿娘跟爹爹用吧，正好我要去找方萧云，改日再与您和爹爹一同用饭。”
　　提到方萧云，薛明德想起昨夜夫君与他交谈，言语中这个方家小公子是欢喜去四合堂与熙熙作伴的，便又顺口问熙熙，“我跟你爹爹商量着让那个小公子搬去四合堂与你作伴，昨日里跟他商量，他也同意，熙熙你觉得呢？”薛明德见这几日苏熙熙常与方萧云一同玩耍，心想小丫头定是欢喜的。
　　可苏熙熙听到这件事，脸上有些错愕，“阿娘，这是您与爹爹的决定吗？”
　　“是啊，我们见你与那小公子很是投缘，才想到让他直接去四合堂陪你，怎么，熙熙不愿吗？”
　　苏熙熙微微低下头，沉默片刻后问：“方萧云答应了？”
　　薛明德点点头，“方家这个小公子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也是可怜，想必也是受不了孤独，这么小的孩子都渴望玩伴的。”
　　“我可以日日来苏家堡同他作伴的，不一定要他搬到四合堂啊。”苏熙熙话语里有一丝焦急。
　　薛明德原以为苏熙熙会很乐意，没想到现在是这种反对的态度，心想难道小丫头是怕她那位祖母不同意吗，便说：“为何不愿方小公子去四合堂呢，若是担心赵堂主不同意，你爹爹会帮你去劝说你祖母的。”
　　苏熙熙摇头，“不是怕祖母，是我不想他搬过去。”
　　薛明德还欲再问，苏熙熙就说：“阿娘，我不想方萧云搬去与我同住，您跟爹爹不会勉强我对吗？”
　　见状，薛明德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应了下来。
　　到方萧云住的院子时，他应该是刚用完早饭，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看什么书。
　　“看什么呢？”苏熙熙小跑到他面前，从怀里拿出包好的糕点，摊开放在了石桌上。
　　方萧云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过几秒就回过神，“《唐诗集》。”
　　苏熙熙当然知道这是《唐诗集》了，自己不知道被祖母罚过多少遍了，“尝尝？”她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糕点。
　　方萧云看了看，也没开口问什么，就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怎么样？”
　　等嘴里的食物咽下了，方萧云才开口，“嗯，好吃。”
　　苏熙熙简直震惊了，眼前这个人是怎么能在尝过苏家堡的美食后还能面无表情地说出四合堂的糕点好吃的啊！
　　苏熙熙皱起眉头，一脸嫌弃，“诚实一些好不好啊？”
　　“是挺好吃的。”方萧云顶着那张正经的脸正经地说。
　　被他这语气弄得，苏熙熙开始怀疑自己了，于是便拿起一块重新尝，嗯，果然还是很难吃。
　　“你到底吃没吃过苏家堡的饭啊？”苏熙熙表示疑惑。
　　方萧云看着苏熙熙，慢慢点了点头。
　　“那还觉得这个好吃，你是不是舌头有问题啊？”苏熙熙更震惊了。
　　方萧云没说话，只是被苏熙熙的话给逗笑了。
　　苏熙熙见状，开始告诫他：“四合堂很不好的，饭菜不好吃，家规也多，最重要的是还要早起，还要学武功呢，所以一点也不好，你别去了吧。”边说还边做出难受的表情。
　　方萧云明白了，原来苏熙熙是知道了苏堡主要安排自己去四合堂的事，而且听她这语气，应该是不想让自己过去。
　　苏熙熙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方萧云，期待他被自己所说的情况吓住，放弃去四合堂的念头。
　　“那你为什么住在那里呢？”
　　苏熙熙没想到方萧云反问了自己，“啊？我啊。”“我是因为想陪着祖母啊，我跟祖母亲近。”
　　方萧云没说话，苏熙熙猜想他还是想去四合堂，便说，“你如果觉得自己在这边很孤单，我可以每天来找你玩的。”
　　“如果我不去陪你，那我的任务就是喂鸡。”方萧云回答。
　　“你不想喂鸡？”
　　“不是，要喂鸡，我就不能一直陪你玩”，方萧云继续说，“苏堡主让我去陪你，应该是想让我在你身边陪你，类似于书伴。”
　　苏熙熙在听薛明德说起这事时就知道她与爹爹的意思了，想让方萧云做自己的小玩伴，长久地跟自己一起活动。
　　可是她最清楚住在四合堂有多不容易，而且自己还是在祖母会心疼自己的情况下住在那儿的，若是方萧云去了，他又不得祖母宠爱，就会很麻烦。
　　这种情况下，苏熙熙只能再劝说方萧云，“你在这边也可以做我的书伴啊，反正苏家堡离四合堂这么近嘛。”
　　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自己搬过去，方萧云心想她不愿意就不搬，横竖自己是寄居在别人家中，只管听命便是。只不过方萧云心里或许是有了对同龄人的依赖感，此时竟生出了几分被推远的失落感。
　　“好，你不愿那我不去就是。”依旧是平静的表情。
　　“不是不愿你陪我，是不愿你去四合堂陪我，别搞错了。”苏熙熙也带了些认真。
　　终于把方萧云说服，苏熙熙本来今日只打算把糕点给他送来，然后就去找阿姐苏晓衿，上元节后苏晓衿就去了城南周家，到现在也有数日未见，所以苏熙熙很是想念，今日阿姐会回家，她打算去阿姐院子看看，说不定阿姐会愿意见自己呢。
　　苏熙熙没想到方萧云竟主动问她今日要做什么，她心想方萧云孤身一人在这也确是孤独，且方才自己才说会日日来找他玩耍，现在扔下他一个人去找姐姐不够仗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去看姐姐。
　　苏熙熙心想，阿姐虽不太喜欢自己，但方萧云又不说话不吵闹，还如此听话，阿姐应该不会反感吧。但带一个陌生小孩去姐姐的院子，苏熙熙还是会担心阿姐生气。
　　于是她反复叮嘱方萧云不要说话，也不要乱走，跟着自己就好。
　　其实这叮嘱也是多余的，方萧云的确是很有规矩很会观察的人。
　　到了阿姐院门口，门开着，苏熙熙心想阿姐果然回来了，不禁多了几分期待。苏晓衿所在的院子，是整个苏家堡规矩最严的，虽比起四合堂还差些，但也够让人不自觉轻声轻语了。苏熙熙一直觉得阿姐比自己更适合陪祖母生活，因为阿姐的性格很温顺，乖巧懂事，跟祖母口中阿娘的样子很像。若是阿姐在四合堂，定不会像自己这般常惹祖母生气，苏熙熙总是这样想。
　　院门口有两个家仆守着，见苏熙熙和那位方家小公子来了，招呼道：“二小姐好，方公子好。”
　　苏熙熙笑着问“我阿姐在屋里吗，我来看她”，又想起方萧云也在，补了一句“方萧云跟我一起来的。”
　　一旁方萧云冲家仆点了点头。
　　“大小姐在里面呢，应该在练画，我去帮二小姐跟方公子说一声如何？”
　　苏熙熙连忙点了点头，“好呀好呀，谢谢姐姐。”苏熙熙心里是没有所谓等级规矩的。
　　过了会儿家仆出来，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二小姐，大小姐说刚回来有些累，想先休息。”
　　听到家仆的话，苏熙熙收起了笑容，往院里又看了几眼，说道：“好，阿姐刚回家是会累的，那我们不打扰阿姐了。”说完便拉起方萧云往外走。
　　方萧云被她拉回了自己现在住的院子，察觉到苏熙熙不欢喜，所以他一路上一言不发，等到了院子才问起她为何不高兴。
　　苏熙熙只是摇摇头，“并未不高兴，只是我多日未见我阿姐有些思念而已。”
　　“嗯。”方萧云不再多问，只是看着苏熙熙。
　　“方萧云，今日你想做什么呢，我明日就要去周家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所以你应该会孤单，今日想做什么尽管说。”
　　“嗯，会孤单。”方萧云没说想做什么，却只说会孤单。
　　每年上元节后的这段时间，苏晓衿和苏熙熙都会轮流去周家住几日，周家老夫人与赵风华是闺中好友，加上周家老夫人很欢喜女孩，所以总会邀姐妹俩去家中小住。原先几年都是两人一同去，但苏熙熙发现每次跟自己一起去周家，阿姐那几日都很不开心，于是自那之后，每年苏熙熙都找借口跟阿姐分开前往周家。今日阿姐刚刚回来，所以明日自己便要去周家了。
　　这是两位老夫人不成文的默契和约定，好像两姐妹去周家小居就意味着两家友谊常在，所以没人打破过这个习惯。
　　听方萧云说会孤单，苏熙熙反而笑了出来，没想到沉默寡言的方萧云还会这么说。
　　“今日没什么想做的，你想做什么？”方萧云又说。
　　苏熙熙收了笑，“去周奶奶家是好多年的习惯了，大概六七日左右，我把我那些小玩意给你，这几日你可以玩。”
　　“跟我去拿吧。”说完又拉着方萧云往“春日颂”跑。
　　方萧云心想她真的很爱拉着自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