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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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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莉》
没有主题,情节为主,故事背景西式复古,有且仅有反派有超自然能力,设定不用深究,算是主女主视角,带微量bg,封凌戏份极少
雨夜。
“啪哒啪哒——”
雨点敲击着巨大的阔叶,雨滴沿着阔叶的尖端掉落,砸在了冰冷漆黑的枪管和瞄准镜上。
一只手静悄悄地摸去了水滴,瞄准镜对准了五百米外的别墅。
十字线平移时带着细微的抖动,瞄准镜狭窄的视角反复观测整座住宅,一点一点在狙击手的脑海中拼凑出别墅的全貌。
雨下得比入夜时大了,有些干扰视线,但不影响狙击手已经在脑海中刻下的它的每一个可射击点。
这座两层的别墅无比森严,石料粗重,刺网像獠牙。窗帘全部紧闭,光线几乎透不出来,沉寂得如同蒸汽军舰。而花园中幽幽发光的的煤气灯,仿佛它蛰伏的呼吸。
与它传说中的那位主人如出一辙。
在雨叶的声音里,狙击手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剧烈的心跳,压抑的呼吸。
他必须用这视野狭窄的瞄准镜,抓住可能出现在别墅任何一个点位的射杀机会。
他已经蛰伏了整整一晚。即使头顶有树叶遮掩,身上也披着掩体,但下了一整晚的雨依旧让他感到湿润,也让裸露的双手逐渐冰冷。
悬在扳机前的右手食指,因为长时间悬停发麻、轻颤。他小心翼翼地微幅活动手指,却因害怕误触扳机打乱了呼吸。
他不敢活动太久,继续压下呼吸,确保身体处于最稳定状态,避免出枪的震颤造成弹道偏离。
因为他的枪膛内只有一发子弹。
他只能用一发子弹。
别墅的主人,那个被指派到城里的秩序官,拥有那种让人畏惧的能力,至今无人能取走他的性命……再多一发子弹也是无济于事。
这并非他第一次等候最佳时机。他的背包里装配了一个月的干粮,如今还剩最后三天的口粮。扳机只有扣下与不扣两种选择,他的命运也有两种去向。
不对,三种。
如果他在最后三天找到了扣动扳机的机会,并且扣下去,他有可能成为射杀那位残暴嗜血者的英雄,或者因毫厘之差的失误陷入必死的结局。
如果他在这三天内没有抓住射杀机会,那么他就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事实上,这份射杀任务并不要求他搭上性命。只要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命,他也可以在射杀机会到来时放弃扣动扳机——毕竟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枪口是否对准过嗜血者的致命要害。
可是那样的话,整座城镇依旧会在饥饿、暴力、绝望中沦陷。
他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妻。
年少时,他每天的工作是往工厂中运煤块,那曾经俏丽的容颜,能洗清所有肮脏和劳累。那条灰蓝色的围裙,那双杂货店打折买到的小皮靴,每一次都会伴随她飞舞的亚麻色辫子出现。
他们蔑视神父,每次在教堂都坐最后一排,一起交换神父私底下不洁的丑闻;被人赶出教堂后,他们手拉手跑到河边桥下,她摘下他灰扑扑的软呢帽,他取下她有花边的头巾,紧紧拥抱,闭上眼亲吻彼此。
自从一辆汽车开进城镇,搬进高官的豪宅,一切都变了。
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一贫如洗,城镇开始崇尚偷窃和暴力。
最后一次看见她,她亲手摘下那块头巾,将手掌和铁撬紧紧绑在一起,挥向另一个女孩的脊背,从她怀里抢走了发硬的面包,还面带蔑视地看了自己一眼……
脊背忽然一凉,狙击手猛然惊醒,心脏几乎要从双耳跳出。在剧烈的心跳声平复后,无事发生,他才察觉是虚惊一场。
雨也小了,变成如丝的细雨。
于是狙击手重新稳住身体,眼睛重新对准十字线。
难道又是一个一无所获的夜晚吗……
忽然,十字线掠过的二楼窗帘有了细微的扰动,狙击手差点错过,反应过来后,他猛地将枪口对准了那扇窗户。
如果……狙击手呼出一口气。
如果窗帘缓缓露出一条缝,那么——他告诫自己——那么,他将在窗帘后的那双眼睛发现自己之前,抢先扣下扳机。
在他的屏息凝神中,窗口亮起。狙击手还没反应过来,窗帘忽然一下被人拉开。
一位黑头发的瘦女人出现在窗边,她身上,白色的裙子映着屋内黄色的灯光。她大剌剌地拉开窗帘,侧过身,毫不迟疑地坐在窗边,身子一转,两条腿抬起来先后伸到窗外,双手撑着窗台,放下腿,似乎要一跃而下。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高壮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一只男人的手从光中探出,极快地圈住女人的腰,将她拉回屋内;另一只手快速关上了一侧窗帘。
现在窗户的视野只剩一半,女人挣扎的动作让拉上的窗帘极不稳定。十字线试图瞄定目标,却因女人的奋力挣扎而晃动不定。
连男人都有些难以应付这份挣扎。他躲避着女人的四肢,双手一起圈住她的腰肢,一转身,把她抱回房间,腾出一只手要关上另一边窗帘。
转身!
就是现在!
“砰——!”
狙击手对着暴露的背影,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可是就在同一秒,挣扎的女人差点摔在地上,抱着她的男人忽然弯腰接住她。
这一下,子弹只擦过他的后肩。
疼痛让男人猛然回头,紧接着,一枚子弹正中狙击手的额心。
十字线一阵旋转和抖动后,静静地对准夜空,视野渐渐被水滴模糊。
鲜血溢出。
……
雨夜,通向秩序官住宅的唯一道路口上,煤气路灯不知道还有多久熄灭。
路灯下,雨细细密密地落在一顶灰黑色的窄檐帽上。硬而利落的帽檐前端被压低,使得帽檐下的整张脸被切入阴影。
但这顶帽子没有挡住雨水落在黑色的大衣上。沾了水的大衣裁剪硬挺,布料偏厚但没有一丝赘褶;及小腿的长度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笔直的西装裤和皮靴。
雨滴还落在一张小报上,小报被叠成平常书页的大小,一只手将它翻折了一下。
大衣下的翻领羊毛西装并没有扣上纽扣,西装下的马甲扣眼上挂着一副暗铜色怀表。
一只手取下怀表,用小报垫着,帽檐下的双眼注视着指针转动。
他也在等待。
某一瞬,隐隐的枪响后,他意识到射杀任务以失败告终。于是他将小报丢在潮湿的地上,一只手掀开大衣揣进西装裤,一只手从腰间取出一把转轮手枪,一边离去一边朝煤气灯射出子弹。
随着玻璃灯罩“砰”地破碎,灯火骤灭,四周陷入黑暗,只有煤气缓缓喷出的声音,融入夜雨。
……
小子晚上总在车山里睡觉。
“车山”原本是一座普通的山,后来城镇总把废弃的轮子和车厢堆弃在这里,渐渐堆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车山”。
从前的某一天,小子带来了一张棚子,从那以后他又带来了椅子、垫子……直到现在,车山已经成为了他的旅舍,只要他不想在铁匠铺过夜,他就跑到这里来睡觉。
他还把宝贵的东西放在这里,这样就可以避免城镇上盛行的盗窃;而他也可以在车山里找到一些可以倒卖的宝贝。
小子一向起得早,今天天微亮,他就从自己搭的帐篷里出来,满山寻找着宝贝。
雨虽然停了,但路很滑,更不要说车山上没有路,全靠小子徒手攀爬。他爬上高处,远眺树林里的秩序官别墅,收回视线,继续低头,专心找着最近有没有被丢弃的新东西。
他看到一个漂亮的轮子,拿出来一看,辐条上卡着一截发烂的手指。他捏着鼻子恶心地“呃”了一声,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地把轮子丢开,接着找。
或许是今天运气不好,他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天也快亮了,他得回到铁匠铺,所以他爬下车山,回到镇上。
从车山回来的必经之路,是通向秩序官住宅的唯一道路。
现在街上人很少,铁匠铺也还没开门,小子就双手叠在脑后,悠闲地走着。
忽然,他眼睛一亮,收手跑向他看到的好东西。
他弯腰,手伸向一块夹在小报中的怀表。他要捡起那块暗铜色的表,可是表链竟然以他解不开的方式缠在小报上。
他只好把小报捡起来,期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小报上的内容——可惜他是个小文盲,看不明白。
不过他看见了小报中的玻璃碎片,几乎细成沙子,他甩了甩小报,抖落那些碎屑,却在地上看到了稍微大块一些的玻璃片。
他抬头,不知道哪个流氓把路灯打碎了。
见鬼,他可不想被当成罪魁祸首。
于是他把怀表从小报上拽下来,塞进内裤的口袋里;小报再叠一叠装进外套内夹层,踩着路上没法清理干净的煤块碎——被雨浸泡后成了煤泥团——大步迈开腿,雀跃地跑回了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