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与凉薄》蝉声阵阵鸣

8、随便

　　那年夏天，池遇八岁。
　　他就和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样，只是在今天正常处理自己的事情，无论是玩游戏还是写作业，都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快乐与时间共同长跑，夜晚降临，他与家人们共聚晚餐，再到最后就是洗漱与休息。
　　是的，他度过了平静又快乐的一天。
　　但也是就在这一步出了差错，原本的他会在第二天醒来，继续重复度过昨天的事情，可是命运的诅咒无声降临，他的父母就是在平常的一天，出了门后再也没回来。
　　噩耗，是在下午的时候得知的。
　　他的父母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除了电影里的妹妹和他的结局不同，这部电影和他的童年很相似。
　　电影快要收尾，他姐姐饰演的女主角跪在那里哭泣，镜头来回切换，医生们的沉默和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整个世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听不到。
　　池遇想起，那天晚上他的姐姐也是这样抱着他哭的。
　　“小遇，我该怎么办…”
　　“这是假的吧…”
　　“我到底该怎么办…”
　　年仅八岁的小男孩眼眶通红，已经听不清姐姐在说什么，他很害怕，只能哽咽重复，“爸爸妈妈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姐，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池遇闭上眼，关了手机。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孩了，他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能再让姐姐担心，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姐姐。
　　…
　　校园内，花园区旁边，橘黄色的小猫咪眨巴着大眼睛，坐在地上抬头，与池遇大眼瞪小眼。
　　池遇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木椅上，从兜里掏出一根小火腿，撕开包装，蹲下身，将火腿放在了小猫咪的面前。
　　小猫咪歪了一下头，没有去吃。
　　“喏，这是你的午饭。”
　　“喵。”
　　池遇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猫咪的脑袋，小猫咪眯起漂亮的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仰起头乖乖让池遇摸。
　　看着小猫咪肉嘟嘟的脖子，池遇挪动手指过去，轻轻给小猫咪挠痒。
　　方才还乖巧的猫咪眼睛顿时睁开了，它低头，一口咬住池遇的手指。
　　池遇：“……”
　　小猫咪没有用力咬，就是这么僵持着，甚至还用那双可爱到犯规的大眼睛盯着池遇看。
　　池遇把手抽回来，露出笑容，“喂，有火腿不吃，咬我干嘛？”
　　小猫咪懒懒喵了一声，低头去啃火腿。
　　晨光落下，小猫咪橘黄色的毛发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池遇保持蹲着的姿势，就这样看小猫咪吃饭。
　　这只小猫在这所高中生活很久了，池遇高一刚来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下课去安静的地方休息，故而认识了这只漂亮又可爱的小猫。
　　他也不是没想过带回家养，只是他的姐姐猫毛过敏，于是他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其实小猫咪在学校也不错，很多热爱猫咪的同学偶尔路过就会喂它吃的，一天就吃很多顿，不至于饿坏，毕竟它的这身膘不是虚的。
　　池遇轻轻捏着小猫咪的小耳朵，脸上常年固定的面无表情早就不见踪影，他知道自己在笑，但可能不知道自己会笑的这么温柔。
　　“池遇？”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池遇下意识抬头，“怎么了？”
　　何白临没吃早餐，来的早了些，他拎着书包向教学楼走，垂眸瞬间看到了校服袖子上的猫毛，他精确抓住那根黑色猫毛，随手将它扔进风里，漫不经心想着一些与今天有关的事情。
　　比如那份将要上交给方珉的两百遍。
　　再比如，要如何跟方珉解释自己为什么写的是池遇的名字。
　　最后…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自言自语，“最后，给同桌分享零食。”
　　想起池遇那张面瘫脸，他心情莫名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指引，路过花园区时，他突然转头，直接看到了蹲在那里的好同桌，
　　何白临莞尔，走过去打招呼。
　　“池遇？”
　　好同桌听到了他的呼唤，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何白临看清好同桌的神情，怔住，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池遇收了笑容，又恢复面瘫，“你也是来看猫的？”
　　“…嗯，占一半。”何白临很快回过神，迈步走了过去，蹲在池遇旁边，“你经常来喂这只小猫吗？”
　　“有时间就来。”
　　何白临微微一笑，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看不出来，你也喜欢猫。”
　　池遇疑惑，“我看起来像不喜欢猫的人吗？”
　　“有点。”
　　“…你是怎么看的？”
　　“用眼睛看。”
　　“……”
　　何白临真诚提议，“我家也养了一只猫，周末来我家看猫吗？”
　　“不了，周末要学习。”
　　“正好一起学习。”何白临似乎早就预料到池遇的拒绝，平静地给出理由，“好好学习，共同努力，顺便撸猫，为了美好的未来加油。”
　　“……”
　　“池遇，我家里周末没人的，只有我。”
　　“不去。”
　　“为什么？”
　　池遇起身，拿起书包，“周末要去打游戏。”
　　何白临无辜道，“你不是刚说要学习吗？”
　　“学完就在家打游戏。”池遇瞥他一眼，“我不是什么团结同学共同努力的人。”
　　“没关系，你周末都玩什么游戏？”何白临跟着站起来，“我也想玩。”
　　池遇转身就走，“五排没你位置。”
　　“那我可以看你玩吗？”何白临追过去，走在他的身侧，“平常我很少玩游戏，想跟你学习一下。”
　　“随便。”
　　“那我就去你家了？”
　　“…随便。”
　　何白临低头一笑，“池遇同学，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何白临一顿，乖乖点头，“好。”
　　“……”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池遇总觉得这相处模式怪怪的，有些受不了了，他转头，“你说。”
　　“我觉得，你刚刚的笑也很…”
　　池遇似乎已经知道了何白临要说什么，眼皮一跳，及时打断他，“等等！”
　　“好。”
　　“不许再说…”
　　何白临垂下眸子，“可是，我不会撒谎。”
　　“…那就适当闭嘴，可以吗？”
　　“听你的。”
　　…
　　“然后我就直接腾空而起，来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一脚踩在王琮旭脸上！”李顾站起来，唰的一下抬起腿，“就这样，一脚两脚三脚四脚五脚…！”
　　文子吹声口哨，像极了无脑粉，“李哥不愧是你，帅得我五体伏地！！”
　　大春面无表情鼓掌，“好好好。”
　　“他都快被我踢成猪头的时候，终于跪地求饶，说什么爷爷我再也不敢了，笑话，我李顾什么人，怎么可能因为他道歉就原谅他？”李顾笑了一声，坐下，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玩手机的爹，“怎么样，儿子我替你收拾他，大仇得报了吧。”
　　池遇头也没转，继续刷视频，“嗯，谢了。”
　　“啧，一点都不热情。”李顾凑过去一看，“你看什么呢…嘶，清纯校草的陷阱，第一步，如何跟新同桌说NO，啊，什么玩意？？”
　　池遇关了手机，“没什么。”
　　文子也爱凑热闹，“校草…不会是何白临吧，我记得他不是咱校校草吗？”
　　“就他，还校草？“李顾面露不屑，“小白脸一个，天天穿个校服文文弱弱的，哪里像校草了，校草不应该是我这样的吗？”
　　“虽然李哥你确实很帅，但是上次论坛投票第一名的确是何白临啊？”
　　“我不管，肯定是那个书呆子买水军了。”
　　文子也笑，“我也觉得，毕竟李哥这颜值，排个第五也太委屈了吧。”
　　李顾皱起眉头，“什么野鸡排行榜，我第五？”
　　大春打开手机，翻起了论坛，“嗯，李哥你确实是第五。”
　　“啊？”李顾凑到大春旁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他们真是没眼光，我这么帅居然是第五…第四是，一班的那个体委？”
　　“真的是野鸡排行榜，上次打球我还赢了那个体委呢。”
　　“哎呀，都是乱投的。”文子无条件支持他李哥，“在我心里李哥第一帅。”
　　李顾扬起眉毛，“下次再弄这种投票的话，跟我来说一声，我势必拿下第一。”
　　刚说完，他又凑过去看屏幕，“我爹池遇第几啊？”
　　大春看了一眼，“第二。”
　　“第二池遇…很好，看来咱们的同学们还是很有眼光的。”李顾心情好了不少，可就在看到第三名的时候直接愣住了，额头上的川几乎可以碾死一只蚊子，“第三怎么是唐储那傻/逼，真的草了。”
　　听到名字，池遇点烟的手一顿。
　　李顾有点担心池遇，扭头去看他的兄弟，“其实咱同学们都被他那副人模狗样花言巧语给骗了，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怎么就还混得这么…”
　　“管他呢。”
　　李顾叹口气，“这么一对比，何白临那小白脸我都能看顺眼了。”
　　池遇没说话，叼着烟发呆。
　　“不过最近小白脸老跟你一块啊，怎么回事？”李顾察觉出不对劲，“你是在…交朋友？”
　　“我…”
　　“交朋友好啊！”李顾眼睛亮了，打断池遇，“虽然我看他不顺眼，但是你能多交点朋友总归是好事，多认识一些人，他们就能知道其实你也不是传闻里那种…”
　　“哪种？”
　　李顾斟酌片刻，“那种无恶不作的…□□老大？”
　　池遇差点被烟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