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与凉薄》蝉声阵阵鸣

18、听话

　　晨光倾落，池遇被光晃得眼疼，他小幅度摇了一下头，忍着心烦，起身就要离开。
　　王琮旭立刻去拦他，步步紧逼，“你这就要跑了？池遇，没想到你还能这么怂，怎么，又怕跟人打架了，为什么不打我？”
　　“滚，要上课了，哪有空管你。”
　　王琮旭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准了池遇，“我不会放过你的，像你这种人，就应该永远跟我混在泥潭里。”
　　池遇瞥他一眼，“什么泥潭，你他/妈没事吧？”
　　“这样才对，这样才对的。”王琮旭笑了笑，自言自语，“早就应该这样了，疯子就是应该被人讨厌的，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讨厌你，议论你，你的照片已经传疯了…”
　　“哦。”
　　“你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王琮旭突然吼了一声，直接上手抓住了池遇的手臂。
　　池遇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的一笑，“你是疯了吗？”
　　“…疯了？”
　　池遇慢悠悠掰开他的手，“疯子，离我远点。”
　　“我没有，我没有疯，疯的是你！”
　　王琮旭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池遇，巧不巧偏偏是缝针的那处，池遇脸色顿时苍白了一瞬，他强硬掰开王琮旭的手，只觉得被狠狠攥过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滚远点。”池遇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丁点不适，依旧面无表情。
　　不应该是这样的。
　　王琮旭眼底流露绝望，他想，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不应该。
　　曾经在初中，被人围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池遇才是真实的。
　　现在的池遇，是被人顶替了吗？
　　王琮旭恍惚，脑海中忽的蹦出一个念头，自己现在这番作为与模样，简直就像一个无可救药神经病。
　　他瞪大眼睛，“…不可能。”
　　池遇一脸莫名其妙，还没说什么，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而王琮旭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只是盯着池遇的脸，陷入了沉默。
　　他不可能是精神病，只有眼前这个人才是。
　　王琮旭释怀一笑，抬起手臂，“既然你不动手，那我就…呃！”
　　手腕被一股大力攥住，王琮旭动弹不得，他愣愣转头，对上了何白临含笑的眸子。
　　何白临扫了他一眼，不过一瞬间就将目光转了开去。
　　他松开手，接着用手指揉了揉酸痛的右手腕，仿佛刚才拦截的行动已经耗去了不少的力气，随后，他悠然开口道：“池遇，早上好。”
　　“…早。”
　　“去上课吧，不然要迟到了。”
　　“嗯。”池遇又看了还在愣神的王琮旭一眼，“疯了就吃点药，别总来恶心我。”
　　王琮旭顿了顿，与池遇对视片刻，随后情绪逐渐归于平稳，默默无言，转身匆然离去。
　　“你没事吧？”
　　池遇摇头，“没事。”
　　何白临看着池遇垂着的手臂，“刚刚我好像看到，他抓到了你的伤口。”
　　“差点抓住而已，没大事。”
　　何白临垂眸望着他，“那为什么不躲开？”
　　池遇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抬手揉了一下刺痛的太阳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懒得动。”
　　…
　　教室内，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老师生动的讲解让课堂气氛一度达到了高潮，池遇同样也想跟上老师的节奏，可他只觉得头昏眼花，仿佛能听进去几个字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他托着腮，越听越困，显然快要进入梦乡。
　　这时，他的手臂被轻轻点了一下。
　　池遇坐直身体，转头望向同桌，“？”
　　“昨晚没睡好吗？”何白临微微凑近，声音很轻，就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扫自己的耳朵。
　　“嗯。”池遇面对着何白临，换了个姿势托腮，“有点。”
　　“做噩梦了？”
　　“差不多。”
　　何白临若有所思，颔首，“就这样睡一会吧，下课我跟你讲这节课的重点。”
　　看出池遇的犹豫，何白临又继续道，“你现在这么困听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多睡一会，没关系，下课有我帮你。”
　　“…谢了。”
　　何白临摇头，微微一笑，“不用跟我说谢谢。”
　　池遇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只已经闭上的眼睛。
　　何白临就这样看了他不过几秒，迅速把注意力调到了课堂，他拿走池遇手臂旁的课本，拿起笔在书的最后空白页写了一段老师要求记下来的重点题目和答案。
　　写好后，他也没有把书放回去，而是掀开其他页数，看了看池遇的字。
　　有些乱，但是可以看懂。
　　何白临垂着眸子，在池遇写的字旁又补充了一些要点。
　　讲台处，老师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正准备继续跟着这道题继续给学生们分析时，他就注意到了池遇趴下去的上半身。
　　老师眯起眼，“某些同学，不要仗着自己成绩还不错，就可以上课睡觉不听讲。”
　　何白临写补充的手一顿，看了一眼池遇，没有去推醒他。
　　某些同学睡得似乎很香，单靠老师的声音完全无法让他清醒过来。
　　老师忍无可忍，直接下了讲台，向着池遇那边走过。
　　何白临先一步站起身，“老师，可以听我说一下吗？”
　　“你要说什么？”
　　“昨晚我和池遇一直在讨论您今天准备讲的新题型，熬夜熬晚了，没注意时间，凌晨四点才睡的，他今天上课精神不太好，听您讲课也没法专心，所以才不小心睡过去。”何白临垂着眸子，“您放心，这节课下课后我会跟他说您讲的重点，并且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下一次，我们讨论学习的时候一定会注意时间。”
　　老师顿住了，有些犹豫。
　　若是不学无术的同学跟他来说这些话，他是断然不可能信的，那只不过是他们为了睡觉的理由罢了，他曾经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但是，这是池遇。
　　池遇是成绩优异肯努力的好孩子，而且之前也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课堂上睡觉过，上课回答问题尽管不积极，可准确率都挺高，更别说上次考试，他在自己所授课的科目上考了将近满分。
　　老师叹了口气，“下不为例，就算是晚上学习也要注意时间，记住了吗？”
　　何白临点头，“记住了，谢谢老师。”
　　…
　　下课铃响起，池遇慢悠悠醒了过来。
　　刚睁眼，他就看到了何白临不近不远的脸。
　　池遇被吓得一惊，坐直身体，脑袋蒙蒙的，“…下课了？
　　何白临微笑点头，目光里流露出些许疑惑，“池遇，你的脸好红。”
　　“…嗯？”池遇抬起手背贴了下脸，确实烫，“可能是睡觉睡…？”
　　他话音未落，何白临就已经伸出了手，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池遇呆愣一瞬，没有动。
　　他看到何白临皱起了眉头，“你发烧了。”
　　“…哦。”何白临站了起来，轻轻拉起了还在坐着的池遇，带着他从后门离开，“走，去医务室吃退烧药。”
　　池遇晕乎乎的，点点头没说话，跟着何白临往医务室走。
　　“还没超过38度。”校医看了一眼温度计，从柜子上拿了一盒退烧药，用热水壶烧上了热水，并找出了一次性杯子，“一会水开了，吃两片退烧药。”
　　“好，谢谢。”何白临接过药盒，又坐回了病床上。
　　池遇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子，直视天花板，什么也听不清。
　　何白临将药盒放在床头柜上，撸起了池遇的衣袖子，“校医老师，他之前缝针的伤口被人抓了一下，麻烦你看看。”
　　校医走过来，解开了绷带，打量了一眼伤口。
　　“没大事，就是渗了点血。”校医打开身旁柜子上的医药箱，掏出了消毒液和新绷带，“这是刀划的吧，怎么回事？”
　　何白临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跟我说。”
　　“你们这些孩子，平时干点什么都要小心一点，你看，这样子估计得留条疤，最近这段时间让他少吃辛辣，你是他朋友吗，尽量看着他一点。”
　　“我是他朋友。”何白临颔首，“知道了，会的。”
　　校医在池遇伤口处抹了点消毒药，又缠上了新的绷带，“好了，记得及时更换。”
　　“好的。”
　　上课铃响起，校医看了一眼时间，“同学回去上课吧，你朋友我来照顾。”
　　何白临看着不省人事的池遇，摇了一下头，“我还是去请假吧。”
　　“同学，你好好去上课吧，一场小发烧没事的，你上完课回来他就活蹦乱跳了。”校医没忍住笑了，“看来你们关系挺好啊，课都不想去啦？”
　　何白临面色平静，没多说什么，“麻烦照顾好他。”
　　“快去上课吧，不要质疑我的专业哈。”
　　“谢谢。”何白临站起身，刚准备走时，手突然被抓住。
　　“何白临。”池遇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别告诉李顾他们。”
　　何白临望着他，缓缓蹲下，抓着他冰冷的手，轻声道，“你不想让我说，我就不会说的，好好休息，听话？”
　　“…谢了。”
　　“我再跟你说一次。”何白临将池遇冰冷的手塞进了被子下，语气温柔，“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