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与凉薄》蝉声阵阵鸣

19、答案

　　校医看了看何白临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发呆的池遇，从不久前开始就留在心里的疑惑突然就明亮了起来，他微妙一笑，“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不错啊。”
　　池遇总觉得这位校医话里有话，可又不明白是在指什么，“…还好。“
　　“我以前也有过这样一个朋友。”校医似乎在怀念什么，目光里流露出笑意，“算了，虽然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搞这些，但遇到这样的人，好好珍惜就是了。”
　　“？”
　　“看我干什么，看看你手臂上的绷带，你说你小小年纪非得跟人带刀打架，图什么，高中之后就是大学，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别总是虎虎的带刀就冲，现在是法治社会，知道吗？”
　　池遇无言，不想解释什么，点头闭嘴。
　　“这次只是划到手臂，万一下次捅到哪里了呢？”校医皱起眉头，“就算你不担心你受伤，可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就不会担心了吗？”
　　“……”
　　“还有你那个朋友，送你来医务室的那个，他不也担心吗？”
　　“既然你选择在高中的时候迈出这一步，算了，我也不评价，不过首先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对自己负责，不能总是让人家担心，知道不？”
　　池遇听不懂，真诚发问，“我迈出哪一步了？”
　　“心知肚明的事，还非得让我说一句是吧？”
　　“？”
　　校医又想说什么，看到池遇脸上完全状况外的迷茫后就闭了嘴，犹豫片刻道，“…我误会了？”
　　“什么？”
　　校医有些尴尬，挠了一下头，“不管是不是那个，但总归来说，不能总是让家人担心，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嗯。”池遇还是不明白，“所以，那个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无比珍贵的友谊了。”
　　“哦。”
　　吃完药，池遇躺着休息，闭眼前本以为自己会做噩梦，但并没有。
　　尽管头昏昏沉沉，可是他却意外睡了一个好觉。
　　校医看他已经睡着，拿着手机先去了趟食堂。
　　…
　　医务室外，王琮旭站在门口，静静地盯着池遇看。
　　他无端翘课了一上午，翻手机的时候看到了群里说池遇发烧的事情，便来到了这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
　　王琮旭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面上还带着平静的微笑，仿佛先前疯癫的他只是场可怕的噩梦，现在醒过来，一切都好了一样。
　　“我到底在干什么…？”王琮旭走进去，站在了床旁边，俯视着躺着的少年。
　　“池遇，我好像又遇到麻烦了。”王琮旭喃喃自语，“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我被永远的困在了梦里，这次…你会来救我吗，就像以前那样。”
　　“你根本没有遵守承诺，当初救不了我，为什么又要答应我？”王琮旭苦笑一声，“也是，再后来，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只知道每天去痛苦，去难受，去厌恶任何人，你觉得我是对的吗？”
　　池遇闭着眼，沉沉睡着，无法回应。
　　王琮旭抬起手，动作轻柔掀起被子，往上盖了一些，“我觉得我是对的，当初相信你是错误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存在希望，我们明明差不多，为什么你还会坚持？”
　　“我真的以为，你会是我的光。”
　　下课铃响起，王琮旭挪过来一个板凳，坐在了池遇的旁边。
　　“你真的不在乎吗？”
　　“池遇，你真的已经忘记曾经的一切了吗？”
　　“不是的，你什么都记得，什么都在乎，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在骗人，你还记得咱们在高一又见面的时候，你看我的那个眼神吗？”
　　王琮旭认真回忆，“震惊，厌恶…茫然。”
　　“你不是那样冷漠的人，我知道的。”王琮旭点了一下头，唇角勾起片刻又归于平静，“我明明知道，当初又为什么会相信唐储的话，我是疯了么？”
　　王琮旭缓缓低下头，“池遇，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
　　“时间不会倒流，发生的事情不可能被如果否定。”何白临刚走到医务室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他听了些许，才走了进去，“如果你真觉得很对不起他，最好还是当面说比较妥当。”
　　王琮旭微微一愣，猛地回头，“你…！”
　　“不好意思，听了一些。”何白临拎起另一个板凳，放在了池遇病床旁，坐了上去，“你是叫王琮旭对吧？”
　　“……”
　　“不要这么防备，至少现在，我没有恶意。”何白临微微一笑，“他可能不喜欢我掺和他过去的事情，所以我的存在暂时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放心就好。”
　　王琮旭完全不信，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吧。”何白临望向他，“我可能会给你提供一些办法，也说不定？”
　　“…什么？”
　　“我的确太清楚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也能看出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样吧，我直说就好了，你的目的就是让唐储离开你的生活，对么？”
　　“……”
　　“我能不能帮你，那就要取决于你给我的答案了。”
　　王琮旭犹豫片刻，问了出来，“你想知道什么？”
　　何白临缓缓望向了没有任何清醒迹象的池遇，语气平静，“我想知道池遇以前经历了什么。
　　“……”
　　“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王琮旭一顿，“…你是他的朋友吗？”
　　“当然。”
　　王琮旭沉默许久，扯起嘴角，“不用考虑了，我告诉你。”
　　何白临早知如此，毫不惊讶，他颔首，“说吧。”
　　“初中那会，我是被同学孤立，被混混欺凌的对象，带头的人就是唐储，本来池遇只是局外人，他没必要去掺和，可我求了他。”
　　“他看起来冷冰冰不好接近，我还以为他根本就不会答应，甚至会去厌恶我的软弱，可他没有，他揍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带我去了医务室，还答应我，和我做朋友。”
　　王琮旭又坐了回去，声音很轻。
　　“有时候周末他就会带我出去玩，在其他地方上初中的李顾也会来，坦白说，我和李顾合不来，说不上话，经常冷场，池遇看出我的尴尬，就不熟练的去找话题…经常说一些更冷场的话。”
　　“好几次被找麻烦，都是池遇出面，我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池遇打起架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他打架的时候…”
　　“他是会笑的。”
　　何白临垂着眸子，神情淡淡，“继续。”
　　“后面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打架的时候心情会更舒畅一些，从那之后我就觉得，池遇可能有些心理疾病…但我没有说出来，他是帮我的人，他是我的光，我只能依靠他。”
　　“本来应该就这样继续下去，但那时候我太害怕，太没有安全感了，有好几次唐储偷偷找我，跟我说，只要我跟着他一起去针对池遇，他就会彻底放过我，我承认那时候我有病，我动摇了。”
　　“但一开始我并没有答应，他就在我落单的时候专门来堵我，带着一群人打我，这些事情池遇不知道的，我也没打算告诉他，可能是条件太诱人了，也可能是告诉他了也没什么用，我放弃了。”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他突然给了我一只录音笔，说是担心有人来堵我，让我到时候录下证据，还跟我说之前已经录了一些有关唐储的话，我拿着录音笔回家，听到了唐储几次和他谈话的内容，如果这些话交给老师，唐储就被定死了，我那时候就想，我终于见到希望了。”
　　“所以，你删除了录音笔的内容？”
　　”本来是没打算删的，但是被唐储发现了，他跟我说他发现了池遇的弱点，他说很快，池遇就要跟我一起混进泥潭里，但是他给了我一个选择，只要我好好听他的话，他以后就不会欺负我。”
　　“我，我同意了。”王琮旭攥紧拳头，“我居然同意了，我删了录音笔里的所有证据，并且还询问过池遇有没有准备备份，他跟我说，你放心，备份我也准备好了。”
　　“那天去他家，我删除了他电脑里的备份，当时干的毫不犹豫，甚至一点都不后悔，我觉得池遇救不了我，我觉得他骗了我，光是录音有什么用，唐储的手段足够让我们过不下去…”
　　“池遇发现的那天，看我的目光里只有陌生，他问我为什么，我装作听不懂，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也没说出口。”
　　“再后来唐储成功了，池遇跟唐储，还有其他混混打了一架，池遇打架很凶，那些人招架不住，但是都被叫了家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姐姐，他的姐姐被那些不讲理的家长围在中间，那些人用恶毒的语言一遍又一遍的攻击他的姐姐，他的姐姐只能道歉，孤零零的背影看起来…很可怜。”
　　“这件事最后被学校压了下去，池遇变得更沉默了，甚至不再动手，他不动手，那些人…不，我们也不动手，我按着唐储的要求，拿起手机对准他，拍下了一张照片。”
　　“那天，他又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我讨厌你。”
　　“这种事情重复了整整一年，快要初三他才转了学，直到高一我才再和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