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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

  •   俟至后日深夜,祝滨携三名兵弁与沈傅一同来到情人坡设伏,于亥时末听见阵阵急蹄之声。
      来了!
      傅声闻不动声色探身查看。一队鲁图兵策马疾行,似是追赶某人,停在坡地时还用北羌语互问:
      “去哪里了?”
      “不知道!刚刚还在!”
      应是快脚徐引兵来此后躲了起来。傅声闻数了数,对方十人皆执锐披坚,不知有无援兵,而我方只有六人,虽相差不大但也须以策谋胜,力保不损一兵一马。他同祝滨打手势让其带一兵弁由侧包抄,自己与沈寒枝当面破敌,剩下二人则暂留原地以防贼军有后手。
      就在此时身旁突然掠起一股轻风。傅声闻顿感不妙,定睛瞧去,沈寒枝居然已只身现于贼军马前!她手中半剑在月光的照映下折射出一道寒光,既闪过贼寇的眼睛,亦令他的心错跳了半下。
      傅声闻轻咬牙关,尽力保持理智,告诉祝滨等人莫要冲动,亦提醒自己:以沈寒枝的身手,区区十余庸兵,不足为虑!
      “可沈姑娘她……”
      “你不了解她。”傅声闻眉头轻皱,带着一点苦笑说,“该担心的是那鲁图兵。”
      祝滨疑惑,却依言按兵不动。
      鲁图兵首抬臂去挡剑光,打量着眼前的娇小女子,先是用生疏的吾朝话说:“呵!是女人!模样还挺不错!”又用北羌语招呼同行的兵,“把她抓回去,送给罕王,定有赏赐!”
      众鲁图兵振臂高呼,寂夜之中犹如狼嚎,骑马围成一圈将沈寒枝困于其中。
      祝滨不明内情,大惊失色,便与一兵弁挥刀冲去,呼呼喝喝气势汹汹,然而跑了四五步后又猛地一顿。
      只见沈寒枝踩踏马头旋身一跃,扬剑划破了两个鲁图兵的脖子,出手又快又狠,全然不给贼军反应之机。
      祝滨瞠目结舌:“这、这……”
      血花飞溅致使骏马受惊,蹬蹄嘶鸣慌乱逃窜。沈寒枝当即翻身上马,伸臂去抓另一匹马的缰绳,并大喊道:“愣着作甚!劫马啊!”
      “哦哦!好!”
      祝滨怔怔愣愣地应了一声,挥刀擒杀余下贼军,坡后的两名留守兵弁同样按捺不住举刀蹿出。不多时,鲁图兵尽数被灭,战马兵戈尽数被缴。
      三骑来而十三骑归!祝滨心潮澎湃,纵身马上,摸着油亮亮的鬃毛,忍不住高呼:“此战可真痛快!”
      “是啊!以往咱只能杀两三个落单的鲁图兵,总觉不过瘾,今日当真是扬眉吐气了!”
      “等俺回了老家,定要跟俺儿子炫耀一番!也叫他跟俺一样勇猛杀敌,把这些贼军全都赶出吾朝!”
      “没错!哈哈哈——”
      长笑声划破夜空。
      他们来时两人同乘一骑,而现下不但每人独坐高头骏马,手中还都另勒一缰,且无一人急着回营,皆驭马稳行放声高歌,那气势似要叫天地也看一看此番显赫战绩,好不神气!
      傅声闻与沈寒枝并辔行于队尾,睨着她说:“你方才太冲动了。”
      “我是有把握才……”
      “再有把握也不行!”因着忧心,傅声闻本能地低呵,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大好,顿了一顿,又好声气地说,“军令如山。况且,你怎知敌军没有后手?那般冲动,我……我会担心你。”
      沈寒枝直视着他,幽幽反问:“敌军有后手,你便没有吗?”
      傅声闻心头一跳,遽然撤回目光,闪烁其词:“我……”
      沈寒枝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据实以告,便不再勉强,复而看向前路,目不斜视道:“今日这一场算不得战事,小打小闹而已,棘手的还在后头。十个鲁图兵便是导火索,且看鲁图罕王讨檄文下,何信作何应对吧。”
      “呵,还能如何?不外乎是割地求和、破财免灾亦或者……”傅声闻突然想起了孟氏,发出慨叹,“以女子献于敌军。”
      女子?沈寒枝沉吟片刻,问他:“你是想让我趁机潜入鲁图部当细作,同你里应外合?”
      “我几时说了?!”傅声闻讶然睁目,忙解释道,“我是听……听兵弁讲起营妓的事,觉得何信兴许会挑几个貌美女子送去鲁图部了事。谁让你去当细作了?”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沈寒枝想了想,“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去当细作并非不可。只是留你一人在此,我不大放心……”
      “便是我自己去也轮不到你!”
      傅声闻没好气地说完,两腿一夹马腹疾驰前行。沈寒枝心系战事,对他的反应未曾多想,策马跟了上去。
      回营后,祝滨把战马与营中老马混藏于荒僻处一个破旧的马厩里,又叫来其他兵弁分领刀剑和盔甲,被手下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什长!这些真是鲁图贼兵的?”
      “那还能有假!当然是我们缴获的!”
      “哎哟可得收好了,万一哪天又开战,这比咱军中的好用多了!”
      “对对对,我也收起来!都收起来……那个,什长,你说的那位兄弟,他怎么知道鲁图贼兵会经过情人坡啊?”
      祝滨一哑,琢磨着说:“许是有人告诉他了?我也不知,反正傅兄弟很厉害,帮我娘报了仇,对我有大恩,又一心为了吾朝,他说什么我都是信的。”
      众人纷纷附和:“既然祝大哥信,那我们也信!”
      “对!我们都信!”
      然而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此什伍队中便有一兵弁欲将祝滨带人刺杀鲁图兵之事告密于主将,不及天亮便携着分得的兵戈潜至主将营帐外。
      此人名叫尹峰。他自以为行动隐秘未被发现,结果还没走到护卫面前便被人勒住脖子往暗处带去。
      “知道军中最忌讳什么吗?”
      身后之人寒声发问。尹峰却半个字都回答不了,不论是拼命抓开勒喉的带子试图得到一丝喘息,还是使劲扭头想看清楚究竟何人在背后下黑手,皆徒劳无功。
      “背叛,乃兵之大忌。”
      尹峰眼皮狠狠上翻,嘴巴似浮岸之鱼那般张吐不停,面红筋暴,呼吸一口比一口短促急迫,愈发没有反抗的力气。
      眼见人快不行了,傅声闻终于劝道:“罢了,还是让祝滨了结此事吧。你若杀了他,恐怕祝滨不好交代。”
      沈寒枝面无表情地收回带子,揪住尹峰的衣领拖地而行,迅速往营地最僻静的角落拽去,动作粗鲁至极。傅声闻看得直摇头,叹了叹气环臂于胸,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神志恍惚之际,尹峰依稀瞧见暗害自己的是一女子,还以为是气闷导致花了眼。直到被对方猛力掷向山石,剧烈疼痛下瞬间清醒,他仔细看去,竟真是女子!
      “你、你是何人!”尹峰趴在地上咳个不停,见对方不语,便又说,“你到底——”
      “啪!”
      祝滨忽从背后冒出一掌将人打翻,恼怒呵骂“叛徒”,抽刀欲砍。同来的两个弟兄拦的拦劝的劝:
      “祝大哥!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离了心赶走便是,别杀了。”
      “是啊什长,留他一条狗命,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上了战场好歹能杀死几个北羌贼兵啊!”
      “你们不必说了。”尹峰突然开口,满眼厌恶地瞪视祝滨,狠决地说,“我早不想跟着你了!”
      祝滨目露惊色,张口结舌。两名弟兄更是急得直推尹峰:“你失心疯了啊!说什么胡话!快给祝大哥道歉!”
      “什长曾在战场上救过你两次,哪次不是舍了性命……”
      “是我要他救我的吗!”
      尹峰并不领情,喊出这一句后,众人皆是一愣。只听他又说:
      “是!祝滨,你救了我两次,对此我很感激你!而且当初我也确实不愿昧着良心与军中那些宵小狗辈同流合污,所以选择跟了你。可人是会变的啊!见过了战争的残酷、见过了遍地的尸骨,我也会变得怕死贪生,会舍不得我的父母妻儿!我本想着多攒点钱,熬到明年,讨好了主将,我便能离开军营回老家种地,哪怕这辈子只当个泥腿子我都很是满足!可现在,你居然想叫我同你一起招惹北羌?这不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吗!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你的选择左右、被你牵连啊!祝滨啊祝滨,你是救过我两次,但也仅仅是两次,你能保证再救我千千万万次吗!”
      祝滨心里难受得紧,咬牙说道:“我说过不愿同我犯险的可以离开……”
      “呵!哈哈哈哈——”尹峰疯癫颠狂笑两声,倏地表情一变,狰狞反问,“离开?去哪儿?你告诉我,整个蕈州大军还有哪里容得下我!”
      祝滨无法回答,两名弟兄亦陷沉默。
      尹峰可憎的面目中透出一抹悲凉,目光惝恍四处瞟动,迟迟不知落处。最后他长吐一口气,认命般低下了头,盯着地上的蚂蚁说:“人啊,大多是不容异己的。跟着你,便是与那些荒淫无度之人格格不入,被其当作异类、视为寇雠,饱受冷眼与讥讽。祝滨,并非人人都同你一样守志不移,不为外界所动。我忍气吞声苦苦挨着,只觉得自己活得愈发人不像人,狗不像狗……”
      尹峰说着又看向沈寒枝。虽有不解,他却肯定方才正是她把自己勒得半死,反唇讥道:“你以为我想当叛徒?哼,忠心二字我也喊过千万遍,到头来有什么用?我得到了什么?我家中老父没钱治病,儿子没钱念书,这些你们都帮不了!何信能帮!我只要把你们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当即便能给我钱!有了钱我才能给我父亲治病、才能让我的儿子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去学堂,等将来入仕为官便不用再像他爹一样……”
      旁人心中皆五味杂陈,气恼有之,同情有之。唯独傅声闻和沈寒枝无甚触动,一个对尹峰嗤笑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自己的怯懦找借口。试问这世上谁人没有苦楚?难道都像你一样靠出卖他人苟活吗?那样的话吾朝还真是岌岌可危了,遍地都是背信弃义、卖国求荣的狗贼。况且若我们做的事情伤天害理,你告便告了,抵御外患、扬我国威,这理所应当之事有什么可告密的?”
      另一个更是懒得废话,直接质问:“你同何信都说过什么?”
      尹峰自觉无颜,垂首不语。傅声闻又以利诱之,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帮你离开军营,你说不说?”
      沈寒枝并不赞同此举:尹峰知晓军中情状,今日能为了钱出卖同泽,难保他日不会为了钱出卖吾朝,故不可轻易纵其离开。但当众表现出自己与傅声闻有分歧又不大妥当,她想了想,打量着傅声闻貌似另有算计,姑且没有反驳,只静观其变。
      尹峰对傅声闻的说辞十分心动,抬头看去,却意外同祝滨视线相撞,旋即又耷拉下脑袋,颓然道:“其实也没什么,便是之前偷溜出军营杀北羌贼兵,我说过一两次而已……”
      “哦,细想确不算大事。”傅声闻轻飘飘道,“可告密之举终究为人不齿。自即刻起,你便不能再与我们为伍了,今后你是自成清流,还是自甘堕落投奔虎狼之窝,且随你去。当然了,你本也不愿再跟随我们,是我托大了。”
      尹峰听出此话乃故意羞讽自己,咬了咬牙,厚颜发问:“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开?”
      “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自会放你走。”
      “这……我……”
      见尹峰犹豫不决,傅声闻轻耸眉心,徐徐笑道:“不做也无妨。只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口中那些宵小狗辈里看不惯我等的大有人在,若他们知晓你现已是孤身一人,不知会不会将心中不满迁怒于你?你辛辛苦苦用命攒的银子,又不知能撑过几日?”
      尹峰顿时不再犹豫,急忙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去告诉何信,我等已自封骁狼军,不但于今夜杀了鲁图兵,明日还要去夺回颍玉城。”
      尹峰愣了住,犹疑的目光投向一干人等:“夺城?凭你们?”他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连连摇头,坚定否道,“绝无可能!”
      祝滨实则亦是诧异,不过被沈寒枝及时按住了手臂才不曾表露于色。而另外两弟兄默默观察,并未多嘴。
      傅声闻唇角勾起微妙弧度,似含笑意但眼神却冷:“何出此言?”
      沈寒枝观其神色,忽地明白了他这是在套话。
      果然,尹峰哂笑一下,不设防地说:“我已然是你们眼中的叛徒了,便不怕告诉你们。朝廷拨发的兵戈和战马全被何信卖给了北羌,不然哪儿来那么多的钱供他们花天酒地玩女人?你们什么都没有,赤手空拳便说要夺城,简直痴人说梦。”
      尽管有所预料,傅声闻仍不禁怒从中来,负于身后的双手暗暗攥拳。沈寒枝瞄见了,知他不悦,遂替他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尹峰思索须臾,不答反问:“你们当真能够帮我离开此地?”
      “是。”
      尹峰一顿,忽低声叹:“有账本。”
      闻言,沈傅同时看向对方,眼神迸出相同的神采。
      “何信再精明也记不住那么多笔生意,便都记录在册贴身收着。我曾看他翻过一次,那是一个用黑色马皮包裹的小册子,我……我知道的便是这些。”
      不对!沈寒枝和傅声闻同时意识到一件事:何信此举已是通敌之罪,消灭罪证都来不及,岂会自己留下自己的把柄?那本账册上定是还记了别的东西,可使得何信在他日东窗事发时保住一命!
      “是不是我做了你们说的事,你们便会放我走?!”
      尹峰第三次求证,语气比前两次都更迫切,且大有堵他人之口的意思。
      这下,沈傅便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必定会安然离开蕈州军营。”傅声闻耐着性子再三保证。
      “好!我答应你!”尹峰重重点头,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离去。
      祝滨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难掩黯然之色。傅声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真正的叛徒,当他想要背叛你的时候是不会让你察觉出半点的。尹峰么,只能说人各有志,道不同罢了,祝兄不必难过。”
      祝滨叹问:“傅兄,咱们当真要去夺城吗?”
      傅声闻眸光一沉,声音幽冷:“当然,失去的总要夺回来。”
      祝滨忖道:“那,该怎么做?”
      “回帐再议。”
      当夜,尹峰依照约定同何信讲了骁狼军夜袭鲁图兵、欲夺颍玉城等事,但只字未提所有计划出自傅声闻,只说种种皆为祝滨所想。
      “骁狼军?哈哈哈!他们这是要反了吗?”何信嗤之以鼻,放肆大笑好一阵儿才不屑地说,“好啊,我倒要瞧瞧他们究竟是咬人的狼还是看门的狗!尹峰,你说今晚他们在情人坡又杀了鲁图兵是吧?”
      “正是。”
      “嗯,这可不大好办呀!换作以往便也罢了,我蕈州大军五日前方才平息了战火,转眼却又出了此事,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你说是也不是?”
      “是……”
      “既然如此,为了我蕈州百姓不受战火袭扰,便再从营中挑些女人、战马送去颍玉城吧!”何信阴险一笑,“如此艰巨的任务,且由什长祝滨带着他手下那几个兵弁去,反正他们也嚷着要夺城,本将便送他们一程!”
      与此同时小帐之内,傅声闻与众人正谋划夺城之计。
      “依我看尹峰所言,何信未必全然相信,但必定会借今夜之事再次同鲁图部示好。或许,不等鲁图使节来此对质,何信便会派一队人马到颍玉城送礼请罪,而且极可能是让祝兄领兵前去,欲叫咱们有去无回。若真如此,咱们不妨趁势而为,进城后摸清楚鲁图罕王所在,一举杀之。”
      祝滨见弟兄们面色都有些踌躇含糊,便替他们问道:“那可是罕王啊,咱兵少力薄,怎杀得了?傅兄要不再说的细些?”
      “兵少是真,但力么,未必单薄。”傅声闻看了一眼专心磨剑的沈寒枝,忍笑道,“祝兄到时候便知道了。”
      祝滨似懂非懂,又问:“那么进入颍玉城后,我们需要做什么?”
      傅声闻敛了神色,正告道:“众弟兄只需暂且在驿馆住下,护好自己,等我号令再行事。切记,不论在城中见到什么都莫要生事!”
      此时尹峰闯了进来,说了一番与傅声闻的推测别无二致的话,引得众人对傅声闻由衷敬服,心里更是踏实了不少。
      傅声闻淡淡道:“何信定会派人随行,意图盯紧我们。尹峰,不如你自请同去,待出了营便寻个机会走吧。”
      尹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话想单独同傅声闻说。恰好往日的兄弟皆不愿与之同帐而处,一个个忿声离开。祝滨瞧着此情此景,心中不是滋味,却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跟在最后走出营帐。
      帐内冷清下来,只剩残剑与磨石撞击擦划的铮铮声,冰冷而坚硬。
      尹峰道:“你们放心吧,我没跟何信提起你们,只说一切都是祝滨的谋划。而且军营风气如此,根本无人察觉有外人来了。”
      铮声一顿。沈寒枝看向尹峰,忽然明白了什么。
      傅声闻神情顿显舒朗:“知道了,你走吧。”
      尹峰应声而出。帐内彻底安静下来。
      傅声闻转身面朝沈寒枝,眉眼带笑地盯着她看:“还想杀了他吗?”
      沈寒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尹峰无足轻重,没了他,还会有别人来当何信的眼线。罢了,终归是军中内务,关起门解决了便是。倘若他是通敌叛国,再另当别论。”
      言罢,她和傅声闻一同看向帐外旁侧,等藏身那处的人轻步离开,又同时摇头苦笑。
      傅声闻吹熄了灯烛,走到沈寒枝身旁低语:“还有一事请你帮忙。你可还记得咱们在方家村遇见的那个老伯,他说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都死了,实则不然……”
      他简言说明方士仲和孟氏的事,沈寒枝听后蹙眉恼道:“竟有此事!那孟氏现在何处?”
      “尚未查明。我是想着,如果孟氏能够被选中送去颍玉城,咱们或许可以将她救下,此后便先让她留在颍玉城过活,等局势稳定再想办法帮她们母子团圆。只不过,要如何尽快找出孟氏呢?”
      沈寒枝思索道:“此地乃荒山野外,而军中营妓又多……如果能找到……”
      “找到什么?”
      “一条白色虫妖,长约一尺,名唤蛴螬。此妖可化作人形,常在夜晚出没于女子多的地方,也许他能找出孟氏所在。”沈寒枝看一眼傅声闻,不阴不阳地说,“你可让你那位略通口技的朋友帮忙找找,找到了抓活的带来见我,我自有办法叫其开口。”
      傅声闻不置可否,拔步便走,神色如常地出了营帐,心里却嘀嘀咕咕的:啧,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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