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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 ...

  •   快脚徐一直守在营外,得令后便在营地四周寻找白虫。天将明时,他在一棵枯黄的老树下发现了一只正在瞌睡的白色翻肚长虫,外形与傅声闻说的怪样大差不差,只是更胖一点。
      白虫不时左右蠕动身子,尖细小足似发梦般不自觉挥动。快脚徐脱掉上衣举在手里,悄无声息地靠近至白虫头顶,猛地扑去用上衣完全裹紧白虫并用两条袖管打了死结,双手使劲抓着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奔寨墙下复命。
      “不枉彻夜等候,好在找到了!”傅声闻同快脚徐道了一声“辛苦”,接过虫包连忙赶回了帐内。
      沈寒枝趁他外出寻虫的工夫安安稳稳睡了一觉,被推醒了也不恼,反而神清气爽。她看一眼那团鼓鼓囊囊的,从矮桌下掏出一柄铁锥,锥头绑住棉线,锥尖一端对准白虫的后颈慢慢刺进去……
      白虫剧烈扭动表示不满,紧接着挣破衣布飞冲到角落里,在疼痛的冲击下化成了人形。
      傅声闻霎时警惕,抄拳作挡。只见角落白烟散去,一白白胖胖的男子狼狈地趴在地上,两只又短又细的胳膊齐齐往后颈摸去,却无论如何都没能扯出铁锥。
      沈寒枝笑劝:“齐曹公子别白费力气了。你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我便拿出铁锥。”
      区区蛴螬白虫,何以称其为公子?傅声闻不解地惕视过去。
      白胖子气呼呼盘坐在地,双腮圆鼓,两手交搭在肥肥的肚皮上,酦酵面团似的胖脚泄气地一踢一踢,嘴里嘟嘟囔囔地问:“什么人?”
      “一个女子……”
      “女子!”齐曹公子瞬间来了兴致,不等沈寒枝说完便麻溜地站起来,颠着满身肥肉小跑到她面前嘿嘿笑道,“找女子?那没问题呀!我最擅长了!”
      傅声闻瞧着那张挤满赘肉的笑脸,感觉像是被人猛灌了一碗隔夜菜油,心中无比厌腻。
      沈寒枝倒是忍俊不禁,半逗半吓道:“是让你找女子,可不是让你欺负女子啊!”
      齐曹公子撇嘴:“姑娘此言差矣!本公子一贯怜香惜玉……”
      “行了。那女子姓孟,乃军中营妓,只知她容貌美丽,生过一子,旁的概不知晓。你去打听打听她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身在何处。”
      齐曹公子轻轻一哼算是应下,当着二人又变回了白虫,一扭一扭地从帐门缝隙里溜走了。
      傅声闻抑住恶心,问沈寒枝:“你怎么确定他会回来?”
      “一日内不取出铁锥他必死无疑,所以不敢不回。”沈寒枝解释,“祝滨虽熟悉军中环境,但向来不与那些兵弁来往,突然跑去打听营妓的事必定令人生疑,而换做他人去问亦可能传到何信耳朵里,那时咱们再想救人便不容易了。这个好色的虫妖蛴螬经常出现在女子众多之地,怪癖便是喜欢与女子共眠,但也没有旁的非分之举,我想着或许可以叫他找找看。”
      “他那模样……你为何叫他蛴螬公子?”
      “他在外自称姓齐,单名一个曹字,想必是觉得此名甚为儒雅,能讨小娘子的欢心吧。”沈寒枝走到傅声闻身前,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探究,直视他道,“我说了这许多,你便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傅声闻知她何意,沉吟良久才开口:“倘若我告诉你,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沈寒枝似笑非笑:“你先说说骗了我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我……”傅声闻忽有些紧张,嗓子莫名干涩,同沈寒枝对视这一刻内心竟萌生了强烈的退意,挣扎半晌仍未如实相告,只使出一招缓兵之计说,“破城那日,我一定告诉你。”
      沈寒枝唇角微动,挤出两分勉强的笑意:“嗯,好。”
      自此时起,二人便都没有再睡着,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躺在床上,背身而卧,各怀心事。直至天色大亮,主将命人吹响号角召集全军发布要令,他们才同时起身藏身于营帐之后。
      诚如尹峰所说,世风日下军纪涣散,点兵时竟无人发现还有两个人没到。
      主将何信身居高台,大言不惭、信口雌黄:“军中有人公然违背与北羌鲁图部的君子协定,大行挑衅之举残害鲁图士兵,致吾朝边城百姓身陷囹圄,惶惶不可终日!今为重修两国之好,使吾朝免再遭战乱困扰,本将下令!命什长祝滨携女十人、粮十石、战马二十匹及兵戈百件送往颍玉城,即刻领兵出发!”
      军伍中偶有窃议声,但很快安静下来。
      祝滨无视他人异样的目光,昂首阔步到主将面前,噙着隐隐的讥讽之意高声应道:“属下领命!”
      而营帐后的两人不约而同担心起来:蛴螬还未查出孟氏所在,怎么能确保孟氏在那十名女子之中?
      “恐怕要来不及了……”
      沈寒枝飞快思考,倏尔灵光一闪,褪去男衣,一边拔掉束发木簪揉乱青丝一边说:“我大概知道营妓被关在哪里,我现在直接过去找孟氏和蛴螬。你见机行事,出营时再汇合!”
      “沈寒枝!”
      傅声闻低声惊呼,却晚了一步没拦住她,恼得瞪圆了眼睛,只等祝滨一回帐便立马质问他是否知道营中有一孟氏女。
      祝滨一愣,怔怔摇头:“傅兄,我向来不掺和那些事……怎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对了,沈姑娘呢?”
      傅声闻凝重道:“她去找孟氏了。”
      两次提及孟氏,祝滨愈发疑惑,问这“孟氏”究竟是谁。
      “说来话长。孟氏本为良家妇,被逼无奈沦落至此成了营妓……总之,她是我们要救的人。本已找到寻人之法,但没承想何信竟如此迫切,沈寒枝一着急便换下男衣自己去找人了。”
      “什么!这,沈姑娘姿容不俗,只身去那虎狼窝里找人怕是——”祝滨大惊,瞥见傅声闻脸色铁青,顿将“清白不保”四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焦急地改口,“傅兄!我尽力帮你拖延,你赶紧去找人,只要把人换到出营的马车上定能保证无恙!只不过兵马粮草何信都早有准备,我也拖不了太久,傅兄务必尽快!”说完便匆匆跑去周旋。
      傅声闻将那十根金锭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换上兵弁的盔甲便赶去关押营妓之地,恰好于半路碰见了正往营外蛄蛹的蛴螬。他当即冲去,忍住恶心一脚踩住蛴螬的尾巴,低声喝问:“说!她们人在哪儿!”
      “啊!我……我刚才不是都跟那位姑娘说了吗!她没告诉你啊?你先把脚挪开,我跟你说便是!哎呀……那个孟氏找到啦,那位姑娘与她一起,我亲眼看见她们被关进了槛车!嘿!你还不快松开脚!真是有失儒雅!”
      傅声闻松一口气,嫌弃地抬开脚,跑回车队中。人心松散,旁人只当他是祝滨手下,并未起疑。
      祝滨假借检查车马走到傅声闻身旁轻声说:“何信另添了十个兵弁随队同行,说是帮手,其实是监视,或者说是要杀了咱的。我已经提醒弟兄们说话注意,一切等远离了此地再说。”
      “知道了。”傅声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频频朝槛车看去。
      祝滨慨叹:“放心,她们都很好。可惜只能救这几个人。方才何信下令,我还是头一次希望他能多送些女人过去呢!”
      “别急,早晚都能救出来,走吧。”
      车队往颍玉城方向行进,离营半日不见异动。月黑风高之际,车队行至情人坡,何信派来的那十名兵弁便按捺不住了,只听领头的大喊一句“不留活口”,众人登时举刀挥砍。
      祝滨等人始终有所防备,又因平日不懈操练,轻易便扭转了局势。但同室操戈,即使胜了亦令人唏嘘。
      祝滨脸上毫无喜色,垂首收刀,眼神木然地扫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喃喃自语:“才几日光景,躺在这里的便成了军营同泽……”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祝兄不必感怀。更何况,这些人死不足惜。”傅声闻指了指槛车里的女子,意思不言而喻。
      “确是有理。傅兄,咱们要不要放了她们?”
      傅声闻想了一下,走到槛车前对那些女子说:“我可以现在放了你们,但你们这么回去的话,很有可能再被抓回军营……”
      那些女子打断了傅声闻的话:
      “你们连他们都杀了,又怎会放了我们?”
      “是啊,回不回去,到头来我们都是要死的!”
      “……”
      啼哭之声愈演愈烈。
      傅声闻从未应对过这么多女人同时大哭的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拔高了声调又说:“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你们能够继续跟随我们!助我们夺回颍玉城!”
      哭声停止了一瞬,可下一刻又更厉害了。
      傅声闻没法子,看向祝滨,岂料对方更是迅速移开目光,假作未见。
      “这位官爷,你还是放了她们吧,我随你们去颍玉城。”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孟氏。其身着单衣,以薄纱遮面,眉目间尽显哀然之色,被关在槛车内仍挺直腰身坐着,身边除沈寒枝之外,还紧贴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
      小娘子说起话来唯唯诺诺的:“孟姐姐,我……我同你一起!在军营里若非你护着我,我早死了。”
      “媛娘,多谢你陪我。”孟氏拍了拍小娘子的手,柔声说,“但此行凶险,我不能害你。”
      “孟姐姐!我……”
      “无妨,叫她跟着吧。”沈寒枝道,“祝滨,你把两辆槛车的门都打开。”
      祝滨依言照做。
      沈寒枝率先跳下了车,扒掉死去兵弁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对女子们说:“门开了,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择。想走的人可以躲在那边的山林里,半个月之后再出来方可活命,若是耐不住提前跑出来,便未必能活了。不想走的随我们去颍玉城,我们誓保大家安危。但有一点,进城后切勿多言,须得学会装聋作哑,否则稍有差池便是谁都护不住你们。”
      女子们面面相觑,犹豫了半刻后,一个接一个跳下车往林中逃命去了,尹峰亦在其列。最后,只有孟氏和紧紧挽着孟氏手臂的媛娘留了下来。
      沈寒枝又扒下一套衣裳递给媛娘:“穿上它,下车。”
      媛娘几乎吓出眼泪,惊慌无助地望向孟氏。
      孟氏将她护在身后安抚了两下,问沈寒枝:“姑娘这是何意?”
      “我等此行并非送十女给鲁图罕王,而是奉主将之命送去一位……”沈寒枝从头到脚打量着孟氏,慢悠悠地含笑说道,“……绝色美人。”
      旁人皆一头雾水,傅声闻却明白沈寒枝意欲何为,出面解释道:“鱼饵么,一个便够了,多了反而碍事,紧要关头救一个人总比救两人或者十人要容易。所以还请这位叫媛娘的小娘子换上戎装,扮作兵弁混迹队伍之中,以便祝兄能够时刻保护你。”
      祝滨疑惑地指指自己,同傅声闻附耳问道:“不是要杀鲁图罕王吗?怎又让我去保护她们了?”
      “不是她们,是只有媛娘。进城后,我和沈寒枝会借献女之机,乔装成北羌人接近鲁图罕,你便带着弟兄们保护好颍玉城的百姓。杀人的事,我二人足矣。”
      “傅兄,我不明白,沈姑娘再聪慧过人、武功再高,那也毕竟是女子,你何以几次言之凿凿地说……”
      话音未落,坡路上突然冒出“砰”一声巨响,惊得祝滨心头一颤,握住刀柄回身审观。然看清眼前一幕后,他又震惊不已,张大嘴吐不出一个字:沈寒枝轻而易举便把那辆空槛车推到坡下的野丛里,掸了掸手,面色如常地踱步回到押车的位置。
      “这……那……”
      祝滨语结,半晌缓不过神儿,心道光是木头车板或许还不算重,使使劲儿便是女子亦有可能推开,但那辆槛车上架的可是沉甸甸的铁笼子啊!这沈寒枝怎么凭一己之力便推倒了?还、还面不改色的……
      “祝兄?祝兄!”傅声闻唤了两声,眼底噙着揶揄之色,忍笑说道,“现在祝兄可明白了我为何那般言之凿凿?她非寻常女子,祝兄今后自会明白。眼下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说完走回沈寒枝身边,与她一同扮作押车兵弁。
      车队复而前行。长夜漫漫,傅声闻走一段路后同沈寒枝闲话起来:“当时那般紧迫,你怎么找到孟氏的?”
      “蛴螬说孟氏左眼角有一颗泪痣,而且我想起你的那位朋友也说孟氏貌美无二,我瞧着那些人里属她最好看……”
      “不对。”傅声闻当即否道,“我觉得分明是你最好看。”
      沈寒枝佯嗔蹙眉,无奈轻笑:“油嘴滑舌。”
      听他二人打趣,槛车内的孟氏突然冷冷开口:“姑娘可莫要轻信男人的话,不然到头来受伤的是你自己。”
      傅声闻笑容顿僵,睨孟氏一眼,嘀咕道:“朋友托我救你,还夸赞你是一顶一的美貌,依我看也不过如此,说话刻薄还挑唆我们的关系!”
      孟氏一愣,语气隐含三分急切:“是谁托你救我?”
      傅声闻打量着孟氏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是方士仲托我来救你吧?一个做出典妻之举、道貌岸然的小人,你竟还对他报以希望?”
      孟氏哑然无语,默默垂泪。沈寒枝见状,抬脚便朝傅声闻小腿一踢,窃语责怪:“哪有你这样专往人心口上捅刀子的!”
      “嘶!是她先挑唆你我……”
      “关系若牢靠,还怕他人挑唆?”沈寒枝瞪了瞪他,转头又对孟氏说,“孟娘子倒也不必对所有男人都寒了心,世间总归还是有好儿郎的。”
      孟氏凄笑:“有没有的都与我无关了,我这身子……早已不洁……”
      念其在军中的经历,沈傅都不知如何劝慰。少顷,傅声闻沉声说:“错不在你。”
      沈寒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忽问孟氏本名是什么。
      “孟萝,我叫孟萝。不过自我嫁作人妇便再没了名字,只被人称为孟氏。姑娘,你问这作甚?”
      沈寒枝正色道:“孟萝,若此次你助我们夺回颍玉城,待他日局势稳定,我便托人去向官家讨个赏,亦算你护国有功。有了圣恩,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她这话怎么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傅声闻莫名心虚,一声不吭,连余光也不敢再瞟向沈寒枝,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身体和视线都不自觉地探向另一侧。
      孟萝啼笑皆非,连连摇头:“姑娘当真不同凡响,身陷危局还有心思同我玩笑?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过是希望我可以抱着一点希望活下去,可是……太难了。”她惆然长叹,勉强撑起笑颜说,“不瞒你们,我方才本也想逃,可转念又觉得,像我这样的女子能逃到哪里去?逃到最后,终究逃不过因为失了贞洁而被世人唾弃和讨伐,生,不如死。还不如留下来,若真对你们夺城有所助益,那也算我这条贱命不枉活一遭了。”
      傅声闻感慨万千,不再侧身回避,意味深长地叹道:“孟娘子视死如归,此等气节已远胜于七尺男儿,是方士仲配不上你。善恶有报,孟娘子请放心,方士仲不会有好下场的。”
      孟萝悲咽:“方郎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只想我的儿子,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我们来军营前路过方家村,见到了那孩子。孟娘子不必忧心,孩子有阿爷照顾过得很好。现下已无回头路,咱们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事成之后,我们再想办法让你们母子团聚。”沈寒枝说。
      听到儿子平安无事,孟萝又哭又笑,又点头又摇头的,语无伦次道:“好!好啊……不!不用了!不见了,求你们别让他见到我!有我这样的娘,对他不好……”
      沈傅心中皆不是滋味,亦不知道还能再安慰什么或承诺什么,一路无言地来到了颍玉城。
      此地虽为吾朝之地,却已被鲁图兵侵吞殆尽,为数不多的吾朝百姓都被迫换上北羌服饰,卑微地匍匐在外敌脚下讨生计,半分尊严也没有。众人见了无不是捏紧拳头,持刀的手不住地颤抖,恨意自骨而生。
      守城的鲁图兵凶神恶煞地走来,嘴里叽叽哇哇叫嚷着北羌话,见祝滨一行人无动于衷,以为他们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气之下挥拳欲打。
      祝滨单手接住对方的拳头,只反力扭动了一下,瞬间便令对方疼得龇牙咧嘴。他强行忍住杀心,冷眼瞪之,寒声说道:“我奉蕈州主将之命来此送礼,听不懂你在叽哩哇啦说什么!”
      他听不懂北羌话,鲁图兵亦听不懂他说的话,两个人便这样瞪着眼睛僵持不下。
      傅声闻上前破局,用北羌语复述了一遍祝滨所讲,另补充道:“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带我等面见罕王。”
      鲁图兵虽有些惊讶,却并不相信傅声闻的话,呵斥说:“罕王岂是你们想见便见的!”
      傅声闻微微侧身,朝祝滨使了眼色。
      祝滨会意,掀开马车上那块巨大的油布。鲁图兵看见了粮草,顿时两眼放光:“粮食!”
      傅声闻料定对方不敢再造次,以退为进,用北羌话说:“我等为两国邦交诚心而来,既然鲁图罕王不愿相见……也罢,打道回府便是。”
      “等等等等!”鲁图兵急忙拦住他们,心道若被罕王知道有这么多白送上门的兵器粮食被自己拒在城外,自己的脑袋可别想要了!他命人赶紧移开城门口的木栅,领着一队人马进了城并在一家名为“玉泊客栈”的院子里停下,“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今晚罕王设宴庆功,到时你们再把女人和粮食奉上,罕王必定高兴!”
      傅声闻墨瞳藏锋,笑意深沉:“好,得见罕王天颜,我等亦深感荣幸。”
      鲁图兵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叫出客栈老板,挥着鞭子颐指气使道:“把人看好!不然,杀了你!”
      老板年近花甲须发皆白,被鲁图兵一吓当即趴跪在地,不停地作揖。
      沈寒枝心有不忍,趁鲁图兵转身离开之际不动声色地握住腰间的匕首,恨不得一刀戳穿鲁图贼兵的心口,替老板出气。
      傅声闻却迅速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等鲁图兵走出客栈,他才松开了手,又亲自扶起老板并以吾朝言语安慰道:“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伤害您。”
      老板囫囵哼哧两声,摆手请众人进客房安顿,始终不再多说一句话。
      本以为是周遭有鲁图兵监视,老板不便开口。但沈傅检查了一圈发现,客栈老板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们,不肯与他们讲话。
      沈寒枝轻叹:“看来客栈老板是误会咱们是吾朝的叛徒了。既如此,咱们谁说的话,他都不会信的。”
      “有一个人,也许客栈老板会信。”
      沈寒枝想了一下:“孟萝!”
      于是,她叫客栈老板送热水去孟萝房中,且与傅声闻提前在房内藏好。客栈老板一进屋,他们便立刻把人围了住。
      “你、你们要做什么!”
      客栈老板吓得不轻,手中热水洒了一地。
      孟萝连忙解释:“老板莫慌,两位不是坏人,是蕈州军营的将士,来此解救城中百姓,驱逐鲁图兵!而且路上他们还放了许多被蕈州主将送来的无辜女子……”
      客栈老板半信半疑,支支吾吾道:“蕈州军营?那、那里竟然还有……有为民出头的将士吗?”
      此话实令人无言以对。
      傅声闻干咳一声,直接问老板:“您可知道城中还有多少吾朝百姓?”
      “哎,不多了,约莫三五十人吧。”
      沈寒枝惊讶:“只剩这么点了?”
      “边陲小城本来人也不多,战乱一起,死的死、逃的逃,剩不下多少人了。”
      “那么又有多少北羌人?”
      “官兵百余,妇孺么,也有,但不多,十几人而已吧?”客栈老板有些含糊,摇头叹息,“哎,具体有多少人我也说不清。那些鲁图兵让这里的百姓都穿北羌衣服、说北羌话,听见谁说的话不一样便会用那么长那么粗的鞭子狠狠抽打!所以啊,大家都是宁可不说话,也不想挨打。这么一来便是谁都不知道谁是哪里人了,哪怕同为吾朝子民,见了面也是不敢相认的。”
      沈傅四目相对,所忧之事心照不宣:
      三五十民,如何救?
      北羌妇孺,杀不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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