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里》寄旅杉侠

2、妈妈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电话吵醒了。
　　这一晚上她昏昏沉沉没怎么睡好，做了很多梦，串联不成，描述不成，只让人觉得头昏。
　　来电的是她的朋友张文。
　　从大洋彼岸打过来的电话从接起来就开始炸耳朵：“月里大小姐，你就这样被踢出局了啊。”
　　她愣了几秒，苦笑了一瞬，然后笑了笑回答：“你别担心我了，我分到的东西足够了。而且，一家人和谐也许是更重要的，毕竟我刚刚死了爸爸。而且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就是我要闹也闹不起来的。”
　　“也是，所以说我当初就不该选你做朋友的，你当不了月总。最近我才意识到从你叫月里开始你就被踢出局了。”
　　月里朝着没人的地方表演的无所谓的表情被这句话撕裂了：“你的话什么意思？”
　　“我最近和国内的一个老板有合作，主要还是为了试验我的科研项目。这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和爸爸姓，一个和妈妈姓，现在他在聊天中流露出来的态度就是这个和妈妈姓的孩子就是单纯当做闲散富人养的，开始为了家宅安宁，从一开始父母就直接给两个孩子分流了。而且继承的说到底是爸爸的财产，当然是随父姓的孩子心理上更加被照顾。也更被社会认可，而且你家可是一儿一女。”
　　“你这个观点我不太认同，这只是个例嘛，我也不想在刚刚走了爸爸的时候想这些太利益的事情。”
　　“好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现在和你说这些是没有作用的，但是你现在获得的遗产一定要抓住，所有现在有的你都要抓住，这样你才不会受制于人。”
　　“我会的。钱这个东西我还是很在意的。”
　　“反正在我的经验里，划分遗产一直是女儿发现父母给的宠爱不对劲的开始，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对面的人挂掉了电话。
　　她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按了窗帘的按钮，看着太阳从黑色里面被放出来，跳到她的面前，但心还是暗了下来。
　　姓名到底是否代表权利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场遗产划分之后，自己是彻底出局了。
　　她好像也对这样的结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她好像也没有斗争过，她总期待着奇迹降临。
　　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有时间带姐弟两个到游乐园，弟弟哭着想要一个棒棒糖，她只是在旁边站着，最后两人都会得到糖一样。
　　就是这样的，每次她不争抢，她听话，她表达友善，但结局总是一样的，大家还会觉得她稳重听话，她乖。
　　也许她潜意识里面一直觉得自己是不用争的，所以即使妈妈反对，她还是选择了汉语言，她一直觉得喜欢大于所谓的世俗。
　　所以，其实是她一步一步放弃了自己的权力。现在的结局不仅是因为隐形的重男轻女，而且是因为自己没有意识到生命是需要争夺的。
　　她以前一直觉得张文权利欲太重了，现在才发现是她一直在警惕 ，警惕权力被剥夺，而且她本来就一直是好斗的战士。
　　她坐在窗前遥遥想着，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她懒懒走到门口，打开门发现是弟弟。
　　她打开门以后就往里走去，于文远进来坐在她的椅子上，她坐在床上。
　　两个人一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对望着。
　　她在心里想着，骨肉血亲。
　　于文远还是打破了沉默：“姐，昨天没来得及和你说，但是我想告诉你，结局我早就知道了，但是这是爸爸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月里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于文远有点尴尬，但是还是说：“但是爸爸妈妈可是有苦心的，你不要怨他们。”月里想着，她说什么都只会显得可笑，好像自己被骗了一样，但是自己被骗了什么呢？
　　她还是没说话，于文远也没有着急，因为他只是求一个心安，求一个形式，其他的都不重要，毕竟自己又不可能把钱吐出来。
　　而且在知道财产分配的办法以后他就总有一种蔑视姐姐的感觉，他不是坏人，但是总觉得她是矮了一头的，所以虽然愧疚但是也就那样。
　　而且毕竟姐姐是要联姻的，毕竟是泼出去的水。爸爸的做法太显眼，太尴尬，但是可以理解嘛。
　　他想着，又笑了。
　　“姐，妈妈似乎不是很开心，我不知道怎么哄她，你去看看吧，我今天还有点事，要去公司。”
　　“好，你早点回来，不要累坏了身体。”
　　“还是我姐最关心我。”
　　她走下楼梯，敲响了妈妈的房门。
　　妈妈以前从来不锁门，不过最近总是关，所以她在门口等着。
　　开门的女人看起来很瘦弱，但是也很美丽，是脆弱的美丽。
　　“月月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她走进门去，和妈妈一起躺在床上，床的另一边是凉的。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她看着妈妈的眼睛，和她说：“妈妈，毕竟爸爸已经走了，你也该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节奏了。我不想你总是有一边的被子是凉的。”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什么。
　　她温暖着微凉的被子，感觉最近的空气和生命中的物体，甚至是人都充满了冷空气。
　　妈妈突然悠悠开口：“月月，你觉得难受吗？关于股份分配的问题。”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合适，只是轻轻笑了笑，看着妈妈的眼睛
　　“妈妈觉得呢？”
　　妈妈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顿了顿，幽幽开口：“妈妈，爸爸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月釗云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笑，悲悯地看着自己困顿的小女儿。
　　她是童年的她，是有弟弟的姐姐，是被她牺牲的她的亲生孩子，也是自己和于哲唯一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
　　于文远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等她发现，于哲竟然骗了她半辈子。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恨。
　　等她又一次低眉，她发现月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笑了，她什么都没说。
　　掩盖自己的恶毕竟很累，要怪就怪所有人都求一个贤妻良母的模子，从来没有人有耐心看她的内心。
　　她还是开口了：“月月，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爸爸的吗？”
　　月里看着她泛着光的眼睛，突然觉得她好陌生，但还是回答了，因为这双眼睛的魔力：“因为相亲。”
　　月釗云笑了：“不是哦，我是被换给你爸爸的，哥哥拿我换了一个体面的重来的机会，换了现在的月家的根基。我没什么能选的。”
　　她的思绪飘到了好久好久之前。
　　月釗云讨厌阴雨天，可是她会回忆的日子总是阴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