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所有过往全部烧掉 ...
-
“怎么说呢，高一刚开学的几个月，本来李鹤言是住校的，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妈妈做好了亲自给她送到学校的，她不让她在食堂吃，觉得不卫生，每天都会给她带换洗衣物，然后把脏衣服拿回家洗，而且每个星期都会到宿舍给她打扫卫生，这样就导致有时候舍友不方便吧，听说为了这个事几个女生还跟她妈妈起了争执。”
几个人听得一脸不可思议，暮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妈要是有她妈妈一半就好了。”
陈尚继续说，“因为这样，班上很多同学都不怎么跟她玩，后来因为一次宿舍空调的问题，好像是温度调低了些，导致李鹤言感冒了，她妈妈知道后就在班群里点名了几个舍友的妈妈，言词比较激烈，最后几个妈妈在群里吵起来了，后来李鹤言妈妈还到学校来了，我记得特清楚，因为当时正在上课，她妈妈突然开门就冲进来大喊着问李鹤言的舍友是哪几个，站出来。那么一闹，李鹤言就主动提出要走读了，听说她当时东西都没搬走。”
“所以她现在变得这么沉默，跟她妈妈的教育关系很大啊。”
“可能她妈妈教育方式太偏激了吧，导致她后来成绩下降的很厉害。”
暮希一听，不相信，“她刚转到我们班的时候，经常考满分呢，只是现在慢慢在下降了。”
许灿抱着怀里的白玫瑰，听旁边的郁司坦不屑地哼了声，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还不是抄的。
注意到许灿的目光，郁司坦直视着她，故意小声了些，“本来就是，我看到好几次了，还有几次老师私下里把她叫到办公室去教育呢，我估摸着也是怕伤到她的玻璃心，才没改她的分数。”
虽然时令已交仲冬，但由于是晴天的缘故，倒也没觉得多冷，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屋里暖融融的。
李鹤言听到关门声，确定周舟和李国安已经出门了，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走到客厅里站着，隔着落地窗眺望远处的房子和山，上次看那座山的时候，还是夏天，它还很绿，现在变得光秃秃的，掉了颜色。
她呆立着看了好久，才去开了房间仓库的门，翻了好久，才找到了从前的课本和一些照片。
她把几个积了尘埃的纸箱子推到客厅放着，自己则坐在地毯上，用小刀把胶带撕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她轻轻翻开课本的第一页，写了自己名字和班级的便签已经变得有些褪色了，书本的纸页也变得有些发黄，还有些潮。
随便翻一页，课文旁边都是她用圆珠笔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翻完一本又接着翻下一本，慢慢地翻完了小学六年的课本和练习册，看着上面的字迹一点点地由最初的歪扭和幼稚变得端正成熟起来。
她又找到了自己的一本成长练习册，翻开那本绿色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她从一年级开始获得的荣誉，从积极分子到三好学生，从优秀班干部再到每周月文明标兵。
里面还夹杂着几张她从三年级开始就参与编著的小学生校园报以及她每年参加的科幻画比赛的作品和奖状，和那些好看的成绩单。
她以前拿到成绩单，并不着急去看成绩，而是先翻到后面看老师的评语。
每次看，都能看到乐观，积极，团结有爱这几个词，也是她曾经最爱的词，现在再看，却有一种她是在偷窥别人过去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东西，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开始翻箱底，找了好久，才找到那本略显老旧的厚重的相册。
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包着蓝色襁褓的小婴儿的照片，小婴儿皱巴巴的样子有点丑，眼睛闭成两条细细的线，鼻子小小的，嘴巴像颗小樱桃一样。
接下来好几页记录着小宝宝逐渐长大的照片，坐在婴儿车里含着奶嘴笑，穿着小碎花睡衣坐在地板上玩布偶，头上戴着可爱的发箍躺在婴儿盆里面洗澡，过生日的时候吹蜡烛，被爸爸妈妈牵着手去动物园……
李鹤言沉默地翻着照片，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白底的五寸证件照上，照片上的她系着红领巾，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很胖很白，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月亮，脸圆圆的，嘴巴红红的，牙齿还掉了两颗，是一个很蠢萌的小姑娘。
再往后翻，里面还有那时候她和同学去老师家玩的照片，参加班级集体活动的照片，出去春游秋游的照片，以及后来参加夏令营的照片，和她穿着运动服打篮球的照片，她站在操场上，手里抱着球，扬着一张自信的笑脸，手上比着耶……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扑面而来，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仿佛这些已经是上辈子经历的事情了。
再往后翻，最后一张照片是她的初中毕业照，相册后面空了有足足三分之二的位置，那是周舟为了记录她到大学才故意买得这么厚的一本，可能没想到她后来会变成这副样子吧。
李鹤言看着这些照片，又联想到现在活得一塌糊涂的自己，鼻子发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心里越想越难受，喉咙隐隐作痛，开始隐忍着的哭声慢慢随着情绪的起伏渐渐变大，她抱着相册倒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鼻涕和眼泪混合着糊在脸上，跟头发丝粘在一起，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陈尚手里拎着一袋刚才路过水果店买的橙子，他领着他们几个人坐上电梯，问道，“你们来有提前跟李鹤言说过吗？”
许灿:“我有微信跟她联系，她一直没有回我，所以我有些担心，才想着过来看看的。”
孔斯瀚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又打开微信看了眼，还是没消息，“我之前也有问她，她也没回我。”
陈尚听到这，看着跳动的电梯数字，有些无奈地笑了，“性格敏感的人，对别人的关心，应该觉得挺抗拒的吧。之前班里有几个同学还说看她每天一个人，也想跟她主动说说话的，找她一起玩的，但她每次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厨房里，煤气灶上燃着蓝色火焰，李鹤言木楞地站在灶台前面，把怀里的一本本书撕烂然后丢到火焰里面，然后再弯腰把旁边整理好的一叠叠奖状扔到里面，她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眼泪从哭肿的双眼中无声滑下。
外面陈尚领着他们找到了李鹤言家，他站在门口，抬手按了下门铃。
李鹤言把厨房的玻璃门关起来，将自己封闭在里面，眼看着烧的烟越来越大，她自己毫无知觉一样，抱着手里的相册，翻开，毫不犹豫地丢进去。
厨房的警报器响起，她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愣怔地注视着火光里，那张灿烂陌生的笑脸。
“里面没有人吗？”孔斯瀚看他按了两次铃还是没人来开门，怀疑。
陈尚皱着眉又按了一次，“你们有没有听到警报声啊？”
暮希仔细一听，指着门，“好像是里面传出来的！”
话音刚落，左邻右舍的门都陆陆续续打开了，大家纷纷跑出来询问怎么回事，其间有人打电话给物业，甚至有人报了火警。
周围人叽叽喳喳的，报警器刺耳的声音一直在响着。
许灿几个人被人群推搡着一起逃到了楼下。
他们到了楼下后，才看到上面某层楼的某个房间里，有淡淡的烟雾飘出来。
物业带着火警很快上了楼，打开房门之后，厨房里面已经浓烟滚滚，天然气早已被自动切断了，只是火星跳到了地上那几箱子书里面，引起了火灾。
火灾没有蔓延，只围着那些箱子烧着。
过了一会儿，许灿就看见李鹤言被人从里面抱出来，她已经陷入昏迷了。
楼下一大群人看着她被抬进救护车，对着她指指点点，许灿听到身边几个业主气急败坏地议论道，“这不是我们隔壁那家人的傻女儿吗？这个人精神有问题啊，火灾就是她搞起来的吧……”
“她爸妈是不是不在家啊？”
“我看她爹妈也有问题，成天吵架，有几次都凌晨几点了还在阳台那吵，我儿子在睡觉都被他们吵醒了，跟他们提建议，一直就说改一直没改，摊上这家人真是倒大霉了。”
“就是，孩子有病就送去精神病院嘛，搞得他们自己不舒服，也要让别人难受……”
远去的救护车上，医护人员抽走了李鹤言怀里紧抱着的烧焦了边角的相册，给她安排吸氧。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的一瞬间，昏迷中的李鹤言像是倏然间失去了救生圈，掉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她紧闭着眼睛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全身无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围有好多的水，她被泡在冰水里，像颗铅球一样慢悠悠地往下掉。
“言言……”
“言言啊……”
“你要听妈妈的话，等你长大了，才有资格想去哪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