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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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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张善的样子,在他那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谢道远蹙着眉。
人死了都还要找张善寻仇,也不知这张善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正说着,就见一名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急急地进了张善的房间,后面跟着不少人,其中有一名穿戴华贵的妇人,面露忧愁。
不多时,那郎中便出来了,身后跟着妇人和柳儿,柳儿搀扶着妇人,那妇人脸上的愁容散去了几分,看来张善伤的并不重。
那郎中离开之后,管家便带谢道远三人去见这位妇人。
“夫人,这三位是老爷请来为少爷治病的仙师。三位仙师,这位是我们家老爷的正妻。”
谢道远向张夫人行了一礼。
张夫人脸上愁云未改,一听面前三个年轻孩子是仙师,心中惊疑。
难不成善儿不是疯病,是真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三位仙师,我儿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还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呢?”
“这位夫人,我们方才见过了令郎,令郎鬼气缠身,贵府阴气甚重,怕是厉鬼上门寻仇来了。”
听谢道远说完,张夫人和柳儿皆是一惊。
只听闻龙晏说道:“敢问张公子平日里是否与人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或是有与他关系十分恶劣的人吗?”
“这,这怎么会呢?善儿自幼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与人发生不快呢?我家老爷也从不与人结仇,更不可能有人会报复我们张家……是谁呢,到底是谁?”
张夫人很是焦急,看上去是真的想不出会有人化作厉鬼来报仇。
不过张公子不是很喜欢上山打猎吗?说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是不是有些矛盾了?
江岚默默腹诽,不曾发现一旁的柳儿似乎愣在了原地。
“张夫人你别着急,我们也只是猜测,也可能是素不相识的厉鬼想要作恶,并非是寻仇。”谢道远安慰张夫人道。
听了这话,张夫人的表情这才放松了几分,道:“一定是这样,我们家老爷和我的善儿心地善良,怎会有仇家。”
说罢,她心有余悸道:“那这厉鬼,会害我儿性命吗?”
谢道远皱眉道:“现在暂时还不会,之后就不一定了。”
“今日张公子不知因何原因惹怒了他,这才被吓得用头撞墙。”龙晏道,“他的力量在逐渐增强,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浑浊,若是放着不管,张公子就很危险了。”
“什么!”张夫人惊的差点站不住,还好身边的柳儿扶了她一把。
“怎么,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张夫人流下眼泪,“我的善儿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被厉鬼盯上了性命!”
谢道远不忍见张夫人如此悲痛,道:“张夫人你放心,我们会捉住这只厉鬼的,尽我等之力保令郎的平安。”
听仙长这样说,那张夫人总算是放心了下来,柳儿替她擦了擦眼泪。
“三位仙长一路跋涉,如今天色已晚,若是不嫌弃,今日就在寒舍住下。”张夫人道。
谢道远颔首道:“那便叨扰贵府了。”
张夫人笑道:“三位仙长可是贵客,怎么能说是叨扰呢?翠环,去让厨房备些好酒好菜,让三位仙长用膳。”
一听见好酒,龙晏那双眼中顿时闪出了光芒,一旁的江岚幽幽道:“二师兄……”
今晚就别喝了吧,明日可是有正事要办啊!
“多谢夫人美意,不过好酒就不必了,我们这还有个孩子,不方便饮酒。”谢道远无情地打碎了龙晏眼中的光。
江岚亲眼看着二师兄眼中的光暗下去,只觉得这张看惯的脸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悲伤,不由得笑了出来。
“三位仙长这边请。”管家侧身准备带谢道远三人去厢房住下。
三人跟着管家而去,龙晏看了一眼回到张善房内关上房门的柳儿,眼神晦暗不明。
跟着管家走了一段路,江岚正觉得独自饿了之时,却听二师兄突然发话了。
“听说张公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管家和江岚皆是一愣。
江岚腹诽道:问这个干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二师兄记性真不好。
这话明显就是在问自己,管家恭敬地回答道:“少爷和柳小姐的婚期就在下个月。”
龙晏勾起唇角,问道:“张公子和那位柳小姐的感情真好啊,我看张公子谁都不让接近,只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
江岚挠了挠头,虽然想不明白张公子和未婚妻感情好不好和二师兄有什么关系。
但是和龙晏在尧光山上一起待了九年的江岚十分信任龙晏,他知道龙晏绝不会做无用功。
龙晏师兄这么问,就说明他觉得问题出在柳姑娘身上。
柳姑娘又有什么问题?
还未过门,却已经可以贴身照顾着得了疯病的未婚夫,张公子也只让她陪着,怎么看都是感情很好的未婚夫妻。
“不瞒您说,少爷和柳小姐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这桩婚事不仅老爷夫人满意,柳小姐的父母也很满意。”管家听上去也很满意。
比较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少爷能与善良可爱的柳小姐成亲他也是乐意看见的。
“青梅竹马啊,真好。”龙晏这话听上去似乎是很羡慕。
江岚满脑袋疑惑。
二师兄到底在羡慕什么?他和大师兄难道不能算是和二师兄一起长大的竹马吗?
谢道远听着龙晏和管家的话,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唉,成亲在即,少爷却遇上了这样的事。三位仙长可一定要救救少爷啊。”
谢道远应了管家的话,这便到了各自的厢房。
管家离开之后,谢道远便对龙晏和江岚道:“待会用过晚膳过后,我们便各自休息,等明日一起去西边的山林里探查。”
江岚歪了歪脑袋,疑惑道:“我们不管缠着张公子的厉鬼了吗?”
龙晏揉了揉江岚的头顶,道:“那厉鬼暂时还不想害他,不必担心。况且还没到收服那厉鬼的时候。”
谢道远捏了捏江岚的脸,道:“只要柳儿不离开,张公子就不会有危险,放心吧。”
行吧,既然师兄都说现在暂时不用管,那就先不用管了。
对师兄们无比信任的江岚这般想到。
这天晚上,江岚睡得很早,两位师兄分别在他左右隔壁的房间,倒是很有安全感。
等到月亮爬了半边天,悬挂在天幕正中,一阵细弱的哭声惊醒了江岚。
那哭声断断续续,如断掉的珠串,颗颗倾落。
江岚听着这女人的哭声,只觉得其中含着无限悲凉。
这莫不是那厉鬼?
江岚想了想,翻身下床穿好了靴子,拿起放在桌上的剑就往外走,甫一开门,就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门外。
这俊朗的脸蛋,带笑的嘴角,总爱抱着剑的家伙,不就是二师兄吗?
“二师兄?我正说要去寻你呢,你怎么在这?”
龙晏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学大师兄捏着江岚的脸,道:“我知道你会出来看,怕你觉得孤单,这便专程来陪你一起。”
江岚被大师兄捏脸捏习惯了,此刻丝毫不在意龙晏还捏着自己的脸,说出的话口齿不清。
“谢谢二师兄……”
虽然话听不太清楚,但龙晏好歹还算是听懂了,他笑了笑。
“走吧,跟师兄一起去看看究竟是谁哭的这么伤心。”
龙晏和江岚一前一后的走着,迎着月光的方向。
不得不说,张府内的景观布置的不错,后院厢房这块花团锦簇,白紫相间的花朵团团盛放,在皎白的月光映照之下花影绰约。
循着哭声一路走进花丛深处,借着月光,江岚看见那花丛后似有个人影。
走近了看,只觉那人影有几分眼熟,江岚只见龙晏一笑,说道:“柳姑娘。”
躲在花丛后哭泣的柳儿似乎被吓了一跳,颤抖着转过身看向两人。
她哭红了眼眶,泪湿红颜,分外惹人怜爱。
柳儿抬袖胡乱地擦掉脸上的眼泪,鼻音略有些浓重。
“原来是二位仙长,可是小女子烦扰了二位仙长?”
“烦扰倒是算不上。只是这园中景色怡人,月光正好,柳姑娘为何在此处哭泣?是因为张公子吗?”
柳儿忧愁地蹙着眉头,道:“有劳仙长关心,确有几分是因此。”
“几分?还有别的原因吗?”
柳儿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美眸中染上悲伤,道:“不瞒仙长,小女子在此哭泣还为了曾经的情郎。”
江岚:!!!
这,这是我能听的吗?张公子被厉鬼缠身,未婚妻却在思念曾经的情郎?
龙晏道:“我没记错的话,柳姑娘下个月就要和张公子成亲了,怎么今日会忽然为情郎哭泣?”
柳儿抬起沾满泪痕的脸,看向了空中皓月,月光温柔地落在她的眼中,映照出点点泪光。
“是啊,下个月我就要和善哥成亲了。若是文清哥哥知道了,他会生气吗?照他的性子,会祝福我们的吧。”柳儿笑的苦涩。
她和文清的故事,已经很久未曾有人提起了,在今夜月光的照耀下,她将往事娓娓道来,讲给陌生的两位仙长。
柳儿的父亲是个茶叶商人,赚的钱不少,她从小就被父母娇惯着长大,性子活泼。由于生意上的往来,柳儿的父亲经常带着她去张府做客,一来二去,柳儿和张员外的独子张善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在柳儿十岁那年,有一落榜的秀才带着儿子安居在景宁镇,那秀才为了养家糊口,便做起了教书先生,教景宁镇的孩子读书。
秀才的文章写的极好,更是有一手好字,为人清正,镇上不少人家都将孩子送到秀才那读书,柳家也不例外。
秀才的儿子名叫沈文清,比柳儿大一岁,生的俊秀,小小年纪便已展现了过人的才华。柳儿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位模样俊秀的哥哥,经常缠着沈文清要他陪自己玩。
沈文清从未嫌过她烦,总是无奈地摸摸她头,哄着她将功课写完再陪着她玩。
柳儿只觉得,和文清哥哥在一起的日子她过得很开心,她喜欢和文清哥哥在一起。
随着年岁渐长,柳儿和沈文清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在她及笄那年,花前月下,她与沈文清互表心意。
沈文清有一只竹笛,他很是会吹这笛子,笛音婉转绵长,像是在向少女倾诉自己缠绵的心意。
这清秀的少年攒了好些年的银子,买下了那支她曾说过喜欢的银簪,赠予她。
他红着脸与她定下承诺——金榜题名之时,洞房花烛之日。
她颊若桃红,娇蛮地说要十里红妆,要凤冠霞帔,要他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
他笑着全部应下,高兴地将他的小姑娘高高举起,在花海里许下誓言。
那一年,她将自己绣了好多次才成功的香囊放在他手心里,他格外珍惜,揣着那个绣图丑巴巴的香囊踏上路途。
柳儿盼着他考取功名回来娶她,思念就像沉入水底的石子,无声而无边无际。
她等啊等啊,等到落叶的枯树发了新芽,等到旧时的飞燕再度飞入她家。
她终于等到了他的消息,却是陌生的异乡人捎来的噩耗。
“他在赶考的路上遇上了强盗……”
“那群强盗穷凶极恶,杀人如麻,那日的头颅堆满了强盗的山寨。”
“他宁死不屈,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却还念着故乡的未婚妻和年迈的父亲。”
他没能等到官府来救他们的那一天。
他尸骨无存,只留下一个一直护在胸口的香囊。
柳儿无措地看着那枚破破烂烂的香囊,鲜血深深地浸透了她缝了千百次的绣图。
她呆呆地看了好久,直到她颤抖地用手指摸上香囊粗糙的表衣,汹涌澎湃的悲伤将她整个人击垮。
她再也支持不住地伏在桌上,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