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倾城》卿安在

18、逍遥山庄风波起3

　　次日醒来，倾城竟发现自己还躺在那张铺有鸳鸯锦缎的床上，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薄被。暗恼自己何以这般贪睡，占了若兮的床。若被小童知晓，不知该怎么责怪自己。
　　此次出来，小童原也要跟来，却被倾城一句“有我在，若兮的一切你且放心”给打回去了，玉若兮只叫他在家随时留意各方消息，却并未将其带至身边。如此，竟是将自己所有的饮食起居都放心交给了倾城打点。
　　四处环视了一番，却不见玉若兮的身影。
　　倾城立即自床上飞快起身，跑到外面四处找寻。
　　却在经过一间房间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自房外望进去，只见两道皆风流出众的身影正隔着一盘棋局相对而坐。那个着白衣的男子，自是无比出尘，看似谪仙。此刻正手执黑棋，一脸温和得望着对面之人微笑。而那个着素衣的女子，却恰似空谷当中静静绽放的幽兰，温婉大方，仪态出众、此刻正手执白棋，一脸焦躁的盯着棋盘苦苦思索，似是不知该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何处。对上男子清澈若水的明眸时，眼底霎时泛起淡淡的光晕。
　　此刻正一室安详。阳光衬着二人的身影，在地上投出相依相偎的倒影，更显得彼此举案齐眉，相处甚欢。
　　倾城忽觉得鼻尖似有什么细小之物不慎飞入，竟无端泛起丝丝酸意。
　　正欲悄悄离去，却蓦然对上一双温润略带有宠溺的眼睛。
　　四目相对，倾城只觉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涟漪，仿佛鼻尖那只小虫子忽然又飞至心底。
　　恍觉玉若兮似乎分了神，肖瑶这才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门外的倾城，眸中顿时一颤，片刻又渗满淡淡的笑意。朝着房外的倾城轻笑道：“我和若兮已在此下了三盘棋，等你苏醒。你可总算过来了，不然我又会输得很惨。”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玉若兮一眼。
　　玉若兮依是一脸笑意，只朝倾城淡淡说道：“你房中已备有早食，睡了那么久，先去把肚子填饱吧。等下我们一起随瑶儿去庄主房间看看。”言罢，便不再看倾城，只重新凝神和肖瑶下起那盘还未下完的棋。
　　倾城立即转身离去。行至自己的床上，这才直直得将整个身体重重得甩了下去。
　　自己刚才这是怎么了？何以看到他们一起下棋会隐约觉得不舒服？难道是自己还没睡醒？
　　倾城猛然自床上又重新站起，轻摇了摇头，随手抓起茶几上的那壶冷茶，朝自己脸上倒去。
　　“啊……怎么会是烫的？”温热的茶水泼在脸上，顿时将倾城所有未苏醒的精神全部唤醒。
　　“这茶不是昨晚的吗？干什么又莫名其妙换成温热的，倒是吓了我一跳。”将脸上的茶水随意拂去，倾城这才拿起桌上的早食开始胡乱塞到嘴里。
　　“竟然连这个都是温热的……”又倒了一杯茶灌至口中，忽然感觉精神备齐。这才又重新朝外走去。

　　三人很快就行至肖正豪居住的“酣然居”。
　　酣然居原是肖正豪建于送给其妻白莲若居住的。哪知肖瑶刚出生一年，爱妻竟病去了。自此，肖正豪便常年住在这里，以陪伴爱妻的在天之灵，也算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因而，酣然居虽是这武林第一人居住，但其外观构造却更似女子的闺阁。亭台楼阁，无一不是照着女子的心性所建。更连那窗台前的雕花，都时刻展示着女子天性中的爱美情结。
　　还未行至房中，已闻一股清香袭来。
　　“我有时都好奇，天下间可还有其他男子能比得上父亲这般的痴情。他对母亲的爱，即使连这微小的细节都无一不在显示。昔日也有故友来拜访父亲，叫父亲搬出此居，也重新给自己爱的机会。父亲却执意厮守在这里。他总是说，这里是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无论天上人间，母亲总会归来的，他得等着她的回来。所以这些年来，酣然居的一切装饰皆跟母亲去世那年一样，父亲只叫下人每日前来打扫，却从不叫他们碰这里的一草一木半分。”肖瑶边缓缓走着，边向二人简单的介绍。
　　行至一间雅阁时，肖瑶忽然将门轻轻推开，继而细细得将房内浏览了一遍，眉间似有隐隐的泪痕，半响才缓缓得走了进去。倾城立即推着玉若兮跟上。
　　偌大的房间，竟分前后两间。中间以珠帘为界。里边那间放了一张雕花大床，挂以粉色金丝帐，流苏为边，显得极其温婉。而外边这间却放了一个巨大的书橱，厨上细分若干小格子，皆放满了各色书籍。旁边靠窗的地方又有一张精致的梳妆台。台装有铜镜，熠熠生辉，似是良好铜质所造。台上放有一只绛红色的木匣，中间以金色凤凰镂空，看似放女子装扮之物。此刻却以一枚精致的小锁挂在面前，竟不透露半分。
　　整间房皆以女子的秉性为主，却也不少男子的阳刚气。
　　倾城和若兮正四处打量着房间，却见肖瑶已走至书橱前，自其中一个格子内取下一瓶饰有莲花图案的贡酒。将瓶颈上的盖子微微使劲一拔，顿时一股浓郁甘甜的酒香溢满整个房间。
　　“这是父亲最喜欢的莲花汾酿酒。儿时听父亲说，此酒原是采自华朝国都仓企的一个小村落。那里因产莲而闻名，因莲数量太多，且过了夏季易凋谢，当地人便以莲自酿成酒。后来母亲也照着莲花汾酿酒的过程，采莲于明镜湖畔，又加进了我们逍遥庄每年在清明时节积载的雨水。故而酿的莲花汾酿酒比仓企的更为醇香甘甜。”
　　言罢，肖瑶又将盖子重新盖好，将酒放还于之前的格子。
　　又见她自另一格子上拿下一本厚厚的古书，此书似已多张页面定制起来，封面已俨然快破败不堪，但整本书却是保管极好，纤尘不染。
　　肖瑶将书轻放在面前的一张书桌上，翻开第一页，顿见几行苍劲的大字书于页上：“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听父亲老是叨念，说我是他今生的宝，母亲却是他前世的债。他用自己的一切来呵护我这个宝，却无法去还他前世的债。于是自我懂事起，就会见父亲在空闲时间，将自己对母亲的所有相思都记在这本上。父亲说，既然今生已无法还债，便用着一本素纸记下母亲的好，来世继续还。”
　　肖瑶又将书轻翻到第二、三页，却见密密麻麻的字迹分外清晰夺目。随意又翻了翻，里面皆是同一个人写的书稿。字体不大，但字数却极多。
　　“如你父亲这般痴情的男儿，当世确实难得一见。也不枉你母亲‘莲云仙子’的盛名。绝世红颜虽然早逝，但若能得这样的武林第一男子一生相恋，便也了无遗憾。”
　　玉若兮见肖瑶一直望着那本厚厚的诗稿发呆，便幽幽得说道。
　　忽见肖瑶目光一闪，嘴角蓦然浮起一丝苦涩，继而幽怨得望向远处。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情和爱终究是太难。不用说两情相愿，长相厮守。便是想寻一个知己，那也是谈何容易啊？”
　　蓦然，三人忽然齐齐噤声，只慢慢思索着这句话。

　　“咦，这个漂亮的奁妆盒为何要用小锁锁起来？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在里面吗？”倾城忽然走至梳妆台前，拿起台上绛红的木匣仔细端详了一番，实在看不出有何蹊跷之处，便又将它放在原处。
　　“这个奁妆盒原是母亲的陪嫁之物，放在这里已经好多年了。不知为何，自母亲去世后，父亲便用这把小锁将它锁了起来。因此便是我，也没见过盒内的东西。”肖瑶也将木匣拿起来细瞧了瞧，却也猜不透里面的奥秘。
　　却见玉若兮忽然目光一动，“瑶儿，能否将这把锁打开？我想木匣里面装的东西也许还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肖瑶闻言，忽然眉头一皱。“并非我不愿，只是父亲走得太匆忙，并未将钥匙交予我手。如今若用强力将此锁打开，怕是会对木匣造成一定的损坏。”
　　忽见她又一阵恍然，似是想起什么。“在招亲第一日的晚上，父亲曾忽然告诉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莲花枝前莲花开，万里无云金锁还’。如今想来，大概是在暗示我开这个锁的钥匙位置吧。”
　　倾城和若兮听她这么一说，蓦然望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又陷入了深思。
　　“‘莲花枝前莲花开，万里无云金锁还’。庄主这句话到底想暗示我们什么呢？”
　　“莲花和无云，自然指的就是莲云仙子，也就是瑶儿你的母亲。但这莲花枝前莲花开又是什么意思呢？”
　　忽见倾城眼前一亮，立即望向二人。“莲花枝前莲花开，我曾在招亲第一天躲在明镜湖畔的一颗柳树旁。那时北天企刚好将一朵莲叶为底，众花瓣为花的莲花飘落在附近的一棵柳树下。你们可还记得？如此倒是刚好验证了这句话。为什么庄主偏要在那晚告知肖小姐这句话呢？也许钥匙就藏在那里。”
　　此言一出，另外二人忽然也跟着一阵欣喜。
　　“我们这就去那看看。”

　　明镜湖畔，莲还是那莲，依然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只是莲花依旧，故人已逝……
　　三人很快便行至明镜湖畔，在众柳树间开始四处转悠。
　　“可惜当日我只顾着看好戏，倒是没特别留意北天企把莲花落在哪棵柳树下，这一时半会可怎么找得到？”
　　望着成片的柳树，倾城真是悔不当初。
　　“你呀，就只知道凑热闹。”玉若兮在一旁小声揶揄，顿见倾城更显沮丧。
　　却见若兮将轮椅缓缓行至一棵看似没什么异常的柳树下，朝四周细瞧了瞧，忽然对另外两人道：“莲花枝前莲花开，从这一棵柳树看过去刚好是明镜里莲花开的最盛的一处。而且其他柳枝只朝四处张开，而这颗却是往地下铺沿。你们看，这根柳枝刚好延伸到土里。”
　　玉若兮在那根柳枝前端详了一番，继续道：“倾城，你暂且将这根柳枝自土里挖出来，我们先试试看。”
　　顿见一抹白影忽然在柳枝前双手合十，手间顿时产生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却被倾城将这股气流缓缓得往枝条处压去。不一会儿，只见枝条四周泥土散去，一个看似橙色袋子的东西蓦然现在三人眼前。
　　玉若兮双眼一怔，“果然有东西。倾城，你把它捡起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倾城小心得将那个橙色袋子取出来，四下看了看。袋子似是极小，但面料却很精道，似是由上好的雪纺制成，可多年不腐烂。袋子的口用一根棉绳紧紧得穿了起来，又打了一个结。看似很简单的结，倾城却怎么都打不开。试了很久都无济于事，只能无奈得看向玉若兮。
　　却闻一旁的肖瑶轻轻说道：“拿来我看看。”
　　倾城立即将袋子递给了她，却见她竟微微一笑。
　　“这是我们逍遥庄历来储藏珍贵之物的打结方法，叫‘连心结’。看似简单，但却环环相扣，深藏玄机。你看，这棉绳可不是普通的棉绳，它里面还有细小的暗扣，若非不仔细解，便是将它切碎了都没法解开。”但见肖瑶左右手同时开动，眼睛盯着那个连心结一动都不动，双手在那纠缠了很久。许久才闻得她轻轻送了一口气。
　　“终于解开了。不知里面藏得是什么？”肖瑶将袋子底朝天，面朝手心，忽然一枚精巧的钥匙掉在了她的手心上。
　　倾城一见，顿时开心得大叫起来：“果然是钥匙。”
　　却闻玉若兮兀自在一边感慨：“肖庄主行事确实谨慎，便是连这么一枚小小的钥匙都暗藏玄机。逍遥庄果然名不虚传。”
　　而肖瑶的脸上却是神色异常，复杂难辨。

　　三人很快又回到了酣然居。
　　肖瑶小心得捧起那个奁妆盒，将手中的钥匙微微颤颤得插进小锁里，但见轻轻一转，小锁立即自动开启。
　　三人顿时又一阵欣喜。
　　肖瑶缓缓得将奁妆盒打开，顿时被眼前之物惊呆。
　　奁妆盒虽然不大，但内里却细分成三层。每层都放置了东西。但第一层只有一朵白色的丝制绢花；第二层是一枚莲型耳环；唯有第三层才放了一支镶有莲型翡翠的玉簪。三层之物加起来都不及肖瑶阁内任何一件物品名贵，何以父亲竟要用锁锁起来。
　　但见倾城也是一脸的疑惑，似是猜不透肖正豪的意图。唯有玉若兮，自第三层中拿起那只玉簪，仔细瞧了瞧。
　　此玉簪虽只镶有翡翠，粗看极其简单。但若细看，却能发现此翡翠并非寻常翡翠，而是当年华朝皇家之物，只有皇家之人才能佩戴。且莲花形状惟妙惟肖，片片花瓣都各有风采，竟是无一瓣相似，栩栩如生。如此精致的玉簪怕是整个乱世都再难找寻。
　　玉若兮拿着它，行至窗台下又仔细看了看。忽见一抹释然的微笑淡淡浮于脸上，就见她又将玉簪放还原处，只是盯着肖瑶看。“明日，我和倾城欲前往断魂庄一探究竟。不知瑶儿接下来有何打算？”
　　但见肖瑶的目光紧锁住他，坚定的答道：“我已下定决心，为报父仇，竭尽全力。明日，我跟你们一同前往断魂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