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筝（108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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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
常树青偶尔会带时鸢来散步。
这个世界的时间好像过的好快，不知不觉，秋风瑟瑟，时鸢的成绩在常树青的努力下有所进步，所以时鸢当即决定奖励自己一个冰淇淋。
常树青一敲她脑袋，无奈的看着时鸢。
“不可以，天凉。”
如果时鸢是一只小狗，现在已经是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但也只好乖乖被常树青牵着，路过一个小摊，摊主是一个老奶奶，买的是小白兔，说是家里大兔子太能生，实在难顾。
时鸢蹲下好奇的打量，老人慈祥一笑：“小姑娘，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呀？”
时鸢顿时眼里放光，但又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谢谢，但是我没时间照顾……”
说罢就要起身，忽然时鸢眼前一黑，头晕的厉害，踉跄了一下就要摔倒，常树青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时鸢好像还没缓过来，嘴唇有些发白。
常树青担心的摸摸时鸢的头，没发烧。
时鸢见常树青焦急的模样，笑着摆摆手道：“别那么紧张啦，估计是低血糖。”
常树青不这么认为，回到家，他眉头紧锁，上一世的时鸢究竟是因为什么离世，他想知道。
同样，他还担心在这个世界，悲剧会不会再次上演。
他恐惧死亡，特别是在意的人死亡。
他最担心的事情。
时鸢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下降，时常头晕眼花，贫血，还伴随着难止的鼻血。
也没了以前的生机勃勃。
常树青带着她去了市里的医院。
做了一系列化验，结果出来了。
血癌，也就是白血病。
常树青的心跳慢了半拍。
白血病，需要花费大量财力人力，并且，这是九年前，医疗水平远远比不上现代，得生几率低。
他不禁想起了上一世，时鸢是不是也因白血病而死。
医生说，如果不采取医治，也就几个月时间。
常树青愣了好久，感觉心里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堡垒再一次被击溃。
常树青想办法联系了时鸢的父母亲。
时鸢的父母离异，她的抚养权在她妈妈手里，时鸢的妈妈和继父继弟生活在城市，却留时鸢在这小小的镇子。
时鸢的爸爸得知消息，电话里，先是沉默，后无力的叹了口气说会尽力凑钱。
常树青焦急的不可开交，但还是平复心情给时鸢的母亲打了电话。
“喂？”
一道尖锐不耐烦的女声顺着手机传入耳中。
常树青冷静点讲述了情况。
那头都女人只是震惊的“哦”了一声，接下来就是沉默。
“我只能给四千。”
常树青控制住摔手机的冲动，维持住最后一丝礼貌。
“四千恐怕……”
“四千还不够多？我没有钱，别来找……”
女人话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妈妈，是谁呀，是姐姐吗？”
“不是，你去找爸爸玩，一会妈妈带你去游乐园。”
……
常树青静静的听了一会，明白了女人就是不想救时鸢，或许时鸢在她眼里就是累赘。
他求之不得的人，别人不要的累赘…
接下来的日子，他找了几份工作，打零工赚钱，但也凑不到简单抑制药品的价格，他无力，他恨。
常树青预感，这一次，轻薄的风筝又要断线飘走了……
见时鸢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时鸢也发现了异样，不停的追问常树青。
可常树青哪敢让她知道。
时鸢赌气的不理他，这个秘密被隐藏的很好。
但天有不测风云，时鸢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四千块钱如期而至，当然，还有白血病的消息。
当常树青下班来看望时鸢时却看见她神情恍惚的坐着，常树青顿感不妙，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蹲下看着时鸢。
时鸢眼神重新聚焦，声音颤抖。
“阿常，我要死了。”
常树青立即抱住她，一边摸她的头一边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
时鸢含含糊糊的说着话，最后直接放声大哭，最后抽抽噎噎。“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从前，父母离婚，她没哭带她长大的奶奶死了，她没哭，时鸢自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但是这一刻，她怕了，白血病，医治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一想到死亡后就是无尽空虚，她不想死。
从前，她的梦想就是周游全国，去好多地方，看山，看海，她要自由。
时鸢，鸢字来源于纸鸢。
也就是风筝。
风筝在我们国家有着吉祥的寓意，它比喻一个人的健康长寿，同时也祝愿自己的家人能够健康幸福的生活。
这么吉利的字在时鸢身上却没发挥用处。
“阿常，我……我走不出去了，再也走不出去了。”
寂静的夜晚，女孩的抽噎声，握紧的拳头，无力的少年。
时鸢被安排了住院，学校那边也申请休学。每天是高强度的化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面色苍白，找不到原来活泼少女的影子。
时鸢的爸爸来医院了，这是常树青第一次见时鸢的家长，中年男人身上很重的烟火气，干巴巴的，有很多皱纹，粗糙的手掌上布着茧。
常树青自觉的出了病房。
父女俩也没聊多久，时鸢的父亲出了病房就握住常树青的手，眼里泛出了泪花，他叮嘱常树青，说要好好照顾时鸢。常树青虽然疑惑但应下了。
男人匆匆的离开了。
常树青坐到床头，时鸢躺在床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了半晌，她有气无力的说：
“阿常，我好疼。”
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
时鸢接着说：“我已经和我爸商量了，我不治了。”
常树青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时鸢，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时鸢打断。
“我这个病，治不好，我妈都觉得我是个累赘，我想用爸妈给的钱去旅游。”说到这，时鸢展开笑颜。“反正早晚都要死，我不想死在这里，你和我呢，去看山，去看海，看日出……好不好？”
常树青很久没看到她笑了，这一次见她笑，竟是这件事。
常树青恍然大悟，时鸢她要的是自由，自由比天大。
她是属于天空和大海的，她不该被困在这，但，离开这，她会死，很快。
………
“好。”
见常树青答应，时鸢喜笑颜开。
很快，办理了出院，回到家时鸢就欢天喜地的买了几件衣服。
常树青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里苦笑。
要是能多让时鸢开心一点，做什么都值了。
时鸢列出了清单：
1.去海边看一次日落。
2.大口吃冰淇淋！?(●??`●)?
3.蹦极。
常树青看着这一份简单的愿望，沉默了片刻。
“没了吗？”
时鸢说：“没有了，我也没什么大愿望，要真说一个大愿望的话……”她停顿了一下，接着便绽开笑容。“希望你健健康康，高考顺利。”
“常树青，可以实现吗？”时鸢严肃的说。
常树青抿了抿嘴，心里酸涩。
“好。”他说。
常树青辞掉了之前所有的零时工，通知了父母，好在父母亲开明，在成绩情况允许之下同意了常树青的要求，他带着这段时间挣的钱和时鸢踏上了圆梦之旅。
舟车劳顿，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下车时鸢便成了喜鹊，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常树青也不恼，只是笑着看她。
他们一路参观了很多美景，终于来到了终点。
时鸢要蹦极。
常树青记得她明明是恐高的。
果然，时鸢一站上去便双腿发软，常树青以为她会放弃，而只是走神的一会功夫，时鸢就倒头跳了下去。
女孩的尖叫声回荡，时鸢被拉上来时还有点惊魂未定，不过也只是一会的事，没多久就又开始乐呵呵的。
连工作人员都夸时鸢胆大，听到这个时鸢笑的更开心了。
她还怂恿常树青跳一次。
常树青带上了护具，站在高处往涯下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是畏惧，也可能是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巨大的失重感将他包裹，恐惧感涌了上来，常树青恍惚感觉头很晕，时间慢了下来，他一点点，一点点下落。
“啊啊啊------啊！”
尖叫声终于从他的紧闭的嗓子里泻出。
被捞上来的时候常树青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心想这个鬼地方他绝对不会来第二次。
时鸢还是第一次见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所以就出现了，时鸢一边拍着没反应过来的常树青的背，一边暗暗偷乐的奇葩场景。
事后，常树青在愿望清单：蹦极 后面打个勾。
看时鸢精神头不太好，常树青准备带时鸢回酒店，路上时鸢嚷嚷想要路边摊上的超大号冰淇淋。
常树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买了。
时鸢当之不愧是冰淇淋的bigfan头号粉丝。
虽然担心时鸢受凉，但看到女孩满足的样子，常树青暂时抛开了疑虑。
资金有限，两人只定了一间房，时鸢睡床，常树青打地铺。
半夜，时鸢嘴里嘟嘟囔囔的要喝水，常树青爬起来烧了一壶，推了两下时鸢没醒，见女孩脸通红，他摸了摸额头，心一颤，发烧了。
一整晚时鸢的烧退了又复，不仅时鸢难受，常树青也急得一晚上没睡。
他知道，是白血病病发。
时鸢更加虚弱了，脸上没有血色。
第二天一早就催促常树青去往下一个地点。
常树青想让她多休息一会。
“我不想休息，再晚就看不到了。”
常树青沉默半晌，再次妥协。
他们去了沿海地区的一个景点，到达已经是傍晚，这里好似萧条很久，没有什么人，他们坐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吹着海风，听着浪涛闲话，刚好赶上美丽的落日。
夕日欲颓，闲乘海风。
时鸢靠着常树青的肩，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忽然时鸢坐直了身子，对着大海大喊：
“常-树-青-，我好喜欢你！”
少女的呐喊借着风吹如耳，拂过发丝。
常树青瞪大了眼睛，心脏又不受控制的狂跳。
他看了看女孩的笑颜，也朝海大喊：
“时鸢，下辈子，一定要平安！”
残余的落日携着这一句话被茫茫大海吞噬，只剩下一片昏光。
回去后没多久，时鸢在医院，孱弱的身体再也抵挡不住病魔，离世了。
时鸢的父亲回来办了葬礼，葬礼上，还是没见到时鸢的母亲，常树青不由得感到悲愤。
时鸢被葬在那个他最熟悉的墓地。
整个流程他没哭，只是恍惚。
可能是已经预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再去纠结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家后常树青怔怔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发酸，困倦不已，沉沉睡去。
重要的人，他失去了两次。
一夜无梦，常树青再次醒来，天还是暗的，他迷迷糊糊的起身，猛然发现身边的环境熟悉又陌生。
他又回来了。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吗？
………
哐当一声，打破了常树青的思想。
书柜上的书莫名其妙的掉了下来，常树青开灯下床捡起一看，竟是高中时写的日记。
日记本里还夹着一张信纸。
『亲爱的小哑巴：
上午好中午好晚上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别问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我藏的太好了吧，我得了病，瞒了你很久，很想让你知道，但又不想让你担心，但事已至此，无需多言，感谢你在我短暂的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开心，我从来没这么放纵过。离开，最终也是我的归宿，现实就是这样，会重逢，会失去，会错过，都是在正常不过的。
哎呀，气氛太沉重了，我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憋出这一句人生哲理了。
我想对你说，你的性格太闷了，老是独来独往，别人和你讲话你也不理会，真令人头秃，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是被欺负怎么办？听我的，别再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有时候，对别人打开一点心扉，分享东西会很快乐的，当然，我不在了，你可别哭鼻子哦，大概不会吧，毕竟我藏的这么隐蔽，看到这封信，也是很久之后了吧，那你还会记得我吗？如果你忘了我，我会生气的……骗你的。好烦啊，我希望你不知道这件事，忘记我，但又难过，希望你记得我，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所以，我写下了这一封信，哈哈哈我可真是一个别扭的人啊。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啊！
我偷看了你的日记，之前你总是不让我看，虽然我知道偷看别人日记是一种很很很不礼貌的行为.....作为回报，下辈子我请你吃冰淇淋！
…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落笔之后也就这几句。
希望我的小哑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开心，健健康康的，至于我呢，会变成风，伴你左右。
---鸢 』
看完这段文字，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股轻轻的微风从常树青的脸颊吹过，好像在安慰他一样，常树青伸手去抓，但怎么能抓得住呢？
他心里的弦崩了，泪水来如汹涌，怎么也停不住，跪在地上细细的抽噎。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最后，那个像风一样的女孩，轻轻的来了，拂过他的脸颊，轻轻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风筝（108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