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匿名》阴铃

13、第 13 章

　　夕阳余晖散尽之后，天地间彻底被拢进夜色之中，秦歇的车开入富阳区内，他撇了后视镜一眼，才发觉俞净不知何时已经半睁着眼了。
　　岑述在车再次拐了个弯时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几辆警车。
　　“正在搜捕的兄弟就在前面那条街口了，白天新闻媒体已经把消息放了出去，这个区域今晚倒没有多热闹，你先把我放下车吧，然后带他去解决一下晚饭。”说着，他向后指了指。
　　秦歇依言在路口的警车旁放了岑述下车，车窗开着，能听见缉毒支队长与岑述的谈话。
　　“富阳区东边半块儿的街道和小区都搜查过了，目前来看没有找到什么踪迹，西边这半块儿大多是居民楼和步行街。已经巡逻了外围，推测下来，如果我们先前的搜查没有遗漏，在排除掉他们藏匿在民居，现在一定还在移动当中。”
　　岑述一边听着撸起了袖子，下意识皱眉:“这样拖下去反而容易生出变故，之前从银海高速下来的那辆车呢？”
　　“按照你说的，查到了车牌号，我们没有派人跟踪，就是盯着监控，那辆车一直在富阳区内兜圈子。”
　　岑述:“现在看来不能冒险，立刻派人去扣住那辆车，控制住李谋树。”
　　秦歇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离开，后座的那人也不曾有什么意见。
　　岑述的做法不无正确，从战术来讲，他们可以暂且监视着李谋树，跟着他找到毒贩。
　　但这种情况下，从责任的角度来讲，他们必须尽最大可能减少冲突和损伤，在提审之前，以对方的人身安全为重。
　　李谋树虽然单枪匹马，但在有足够的筹谋之下，他想对毒枭一行人下杀手，两败俱伤也不无可能。
　　岑述转头见秦歇还停留在此，摆了摆手:“已经七点多了，今天恐怕要忙活一晚，你先把这家伙带去解决温饱问题吧，不要离太远，有事打电话。”
　　秦歇留下一句:“往居民楼方向搜索仔细点，步行街人多眼杂，他们在不挟持人质，不搞出动静的情况下，想要逃脱有一定难度，居民楼那边有许多没有登记的户主，很有可能有他们的据点，另外还有注意夜店之类的，但切忌打草惊蛇。”
　　岑述颔首，确定没有其他事之后，秦歇才开车走了。
　　秦歇:“都听到今晚回不去，你不生气?”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明明是一句简单的疑问，他的语气中却莫名多了几分调侃。
　　俞净不愿意同他废话，秦歇抬头从镜子中便能撇见他不停扫向窗外的目光，似乎一刻也不肯停歇。
　　“我真不觉得他们会在大街上晃。”
　　俞净仍旧没吭声，又听秦歇说:“你可最好得连着夜宵一起买了，省点麻烦。”
　　一边听着，俞净便也真的记下了，只是开到一个街口时，满街的霓虹灯光晃的他眼睛一阵刺疼，猛然回头。
　　秦歇从后视镜就看见了他眉头紧促的模样，虽说不知道对方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问题，但似乎畏光这一点是有的。
　　“俞净?你……墨镜呢？”他大概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短短几天内，对于这个青年的称呼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俞净思索片刻，才说:“弄丢了。”
　　秦歇不免心生奇怪，俞净竟然回答了，并且是在犹豫之后回答的，在他看来，俞净不像是个会乱扔东西的人。
　　他仍记得最后见到俞净拿墨镜时貌似是中午在他家吃饭，莫非……
　　再去看了一眼青年的神情倒真与平时有所不同，似乎有些莫名的不自在。秦歇却只是无声地笑了笑，也不拆穿。
　　他也不知道对方这么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要吃什么？”秦歇在一条小吃街边寻了一个停车位。
　　俞净原本下垂的浅色眸子粗略地朝周遭扫了一眼，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便。”
　　于是秦歇走在前，并没有发现俞净跟在他身后相距不到二十厘米。
　　进了富阳区后没有墨镜保护，眼睛长时间受光线刺激，但方才他也注意到秦歇不知从何时起，开车过来的这一段路上专挑光线较暗的道路或阴影处开，也不知是不是有意。
　　但此时俞净也后知后觉，今日秦歇的态度虽说有一时强硬，但从根本上似乎对他……关照了不少。
　　面前一个行走的“安全区”，何况秦歇走在前面也看不见，俞净便不再觉得别扭，将目光定格在眼帘中唯一一个清晰的人影。
　　殊不知秦歇虽不曾回头，却也早已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粘在了自己背上。
　　在一家面馆里坐下来之后，随了俞净那句“随便”，也没纠结吃什么面，随意点了两碗，秦歇付的账，俞净只暗自记了下来。
　　面端来之前，秦歇笑问:“你当真没有忌口的?”
　　俞净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和你客气?”
　　“噗呲，正常来说……应该不会。”
　　“他们在这里不一定是有据点，这一带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工厂吧？”俞净从进入富阳区后就四处观察过，至少在他一扫眼便是几百米的范围内，没有看见任何一家工厂。
　　秦歇点头:“是，整个富阳区内只有两家工厂，这边分局的警察调查后，总局缉毒支队的人也二次核查了，没有发现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
　　秦歇:“看样子你对这方面的常识还真是严重缺乏，总不能他们在整个D市的据点都是生产毒品的吧？孟京昊在道上人称蟒蛇，他手上掷出的新型毒品一直在缅甸流转，那几样新型毒品，境内目前没有样品。而他在境内走私的毒品□□居多数，据三年前在蒲州查到的几笔交易，每次交易的毒品量极大。”
　　俞净半眯着眸子顿了一顿，随即恍然:“你是说他们可能是有固定的交易场所，就在富阳区内?”
　　“嗯，富阳区的西半边区域除去居民楼那块儿，这边的店面紧凑，步行街夹在街道之中，夜市里的酒吧、会所，诸如此类，都可以是他们的交易场所。”
　　俞净:“但你仍旧说让他们包括居民楼的区域一块儿仔细搜索，是担心他们反其道而行之?”
　　秦歇颔首，这一次等到面端上桌来，他都没再说话，俞净才低下头认真吃面。
　　秦歇只是心想，一般来说，如果是常在社会上打转的人，俞净其实应该不难想到这些，从方才的反应来看，他只是对于这些非法犯罪的流程和D市市面上的情况没有涉猎，但理解能力足够强。
　　秦歇先前问过岑述:“俞净是个聪明人，上学时的成绩应该不差吧？怎么会没有工作？”
　　岑述的回答:“岂止是不差!十四年前他爸妈出事那回，他一个人活下来之后，眼睛那时受了伤，那时我和我爸妈都真以为他后面中考要完了，他只说看不见，但总感觉又不像那么回事儿……但没想到过了两年，他的眼睛又突然好转了，虽然毛病仍然挺大，但视物还算勉强能行。”
　　“后来呢?你不是比他大了四岁？”
　　“是啊，D市一中。他能看见之后学了一年，居然比还分数线高出了二十几分，我中考那会儿还只是勉强够上了线，但后来才知道，扎进优生堆里的痛苦啊……我也没注意过俞净什么时候近视了，我堂弟跟他一个班，我那会儿读军校，但俞净高中三年一直带着个厚镜片的眼镜，成绩也逆天了三年，按我堂弟所说，高中时期收过的情书堆成山了都。然后呢——就成了一代传奇，整个一中的骄傲，2015年省理科状元。”
　　秦歇:“所以呢？他后来究竟学什么，既然是那样的成绩，各大高校够他挑了吧。”
　　“是啊，后来上了京大，结果读了金融……”
　　“金融?那……”秦歇扬眉。
　　岑述:“我那会儿还打电话问他搞什么幺蛾子，虽然说读金融也没什么毛病，他说就是去学学炒股……我寻思着他本来就挺擅长的啊。但——是——，他本科毕业后就躲回D市了，问他原因，什么也不说，后来追问多了，他张口就说要和老子绝交!”说着说着，语气不免激昂了几分。
　　“他说……他说我跟个八婆似的，又烦口风又不严……去你的口风不严!”
　　秦歇:“……”或许他说的真有几分道理。
　　往后的诸多吐槽秦歇没再认真听，但如今看待俞净，却也知道有些事再如何好奇也不能问出口，俞净这样一个人，过分窥探他的私事，进度快点可以直接撕破脸皮了。
　　秦歇心说，哪怕与他成了朋友，这些事也很难说吧……更何况，目前还不是。
　　“嗯?”俞净无意间从窗户扫出去了一眼。
　　秦歇听见声音抬头，挑眉问道:“怎么了？”
　　俞净的视线落在对面巷子口一辆车的车牌上，犹豫了片刻，说什么也不合适。
　　秦歇:“发现了什么?我不问原因。”
　　俞净因被说到了顾虑之处而深感疑惑，但紧接着也说回到了眼前的事:“便利店门口那辆车……车牌好像不反光。”
　　秦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向那边仔细看去。
　　一个驼背的男人从便利店里买烟出来，秦歇的眼力极好，何况相距不过十米多，仔细看了几眼便大概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俞净看得格外清楚，即便没有见过，也能猜到。
　　秦歇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应该是□□……还有那个人……□□嘴……”

作者有话说

　　有些字眼貌似屏蔽了……不过也没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