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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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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父母的孩子,童年会过的怎样?
  我生活在陕南的一个农村,也幸好在农村,奶奶种着几亩地,加上政府给的低保,九年义务教育学杂费全免,我们除了比一般人家清贫了些,其他也都还好,能活着。
  在村里,除了闲言碎语多了些,比如议论我那短命的大,我那跟野男人跑了的娘,苦命的我和我奶奶,其他都还好。
  嗯,小时候她们会当着我的面说这些,随着我长大了,听到的也少了。毕竟一件事情,不足以支撑他们议论这么多年,隔壁村一个妇女在玉米地里偷汉子,成了更时髦劲爆的新鲜热点话题。
  村小学只有一个老师,什么课都是她教,我读完了学前班到三年级。
  三年级考试结束后,领了奖状,还有一个硬皮笔记本,回到家里,奶奶给我把奖状用浆糊贴在墙上。
  沾了污渍,蚊子血的白墙,和红艳艳的奖状,看起来再般配不过。
  “奶,我好好读书,等我以后长大了,给你买电视,带你去城里玩!去游乐园!”
  我坐在小板凳上帮奶奶摘菜,胳膊长的缸豆,是夏天最常吃的蔬菜。
  “读到初三就没钱了,能念几年就好好念几年,命就这样。别怨谁。”
  奶奶自从儿子死了,儿媳跑了后,总是不太高兴,我试图用童言童语讨好她,让她开心起来,但是效果甚微。
  奶奶告诉我认命,告诉我只能读到初三。这让后来去镇上读书的我,渐渐产生厌倦心里。
  倘若你知道一件事情的既定结局,你还能安然的享受这个过程吗?
  村子里只能读到三年级,四年级开始就要去镇上读书了,要住宿,这个,要感谢那个时候的老师都是公正无私的,给了我贫困生补助名额,一学期也有个七八百的补助,学杂费住宿费全免。
  我和玲玲——村子里唯一的同龄人发小,每周日下午,一起背着大书包,里面装着腌酸菜和未来五天的干粮,一起去学校。
  每天上课,到了饭点,就用学校提供的免费热水,泡干粮吃。
  我很羡慕那些家里条件稍好些的同学,他们可以拿钱给学校食堂,每顿吃到热乎的新鲜饭菜,也羡慕更有钱的同学,可以顿顿在学校外面买饭吃。
  一份盒饭一块,通常是一点肉沫炒蔬菜,一个纯素菜。雪白的泡沫盒,一次性筷子,装着的是住宿生里最顶级的那波骄傲。
  当然最羡慕的就是住在镇上的,本地的“上等同学”了。他们不用住宿,每天放学回家就有丰盛的饭菜,早餐还可以奢侈的买两个油饼,一杯豆浆。
  玲玲家里比我好些,起码她有爹有妈,她吃不完的干粮会给我,我都来者不拒。一个周她有三块的零花钱,经常买小卖部一毛钱一根的那种大辣片,或者长长的大辣条。我看着她吃,装作毫不在意的聊天,眼睛余光却紧盯不放。
  有时候她会分给我一小截,告诉我我们是好朋友,叫我不能跟别人玩。我说好。
  她早上起床晚了,暖水瓶里的热水都是我帮忙打的,她做值日时,我也会帮忙。
  所以,我们两个,是好朋友。
  周五下午只上一节课就放学,我们又背着空了的书包步行三个多小时回村里。
  所有学生都是走路回家,偶尔富裕的,有家长开着摩托车来接。
  我从来不觉得回家的路难走,因为沿途可以观察周围的人和风景。
  路边悠闲的黄狗,坐在摩托车上神采飞扬的同学,卖凉皮的小店,桥底下翻涌的水花,陌生人门口长满了爬山虎的绿墙,邮递员骑着自行车送信……这一切可比数学算法有意思多了。
  只是经常会饿,处于发育期的我时常周五饿着肚子赶路回家。
  我的干粮每顿吃多少奶奶都计划好了,吃完周五中午那一顿,袋子就空了。如果玲玲跟我一起走,她有剩余的干粮我还能吃两口,如果她跟别人走了,我只能饿着肚子赶路。
  有一次实在太饿了,我看到路边有人家大簸箕里晾着红艳艳的二荆条辣椒,当时饿的心口发慌,不知怎么想的,我看四下无人,偷偷拿了一个辣椒,边走边塞到嘴里。
  辣,冲鼻的辛辣让我一瞬间吐舌头流眼泪,我扔掉了剩下的辣椒,跑到河边咕咚咕咚的灌河水,只喝的肚子鼓鼓的,才起来继续赶路。倒也好,肚子暂时不饿了。
  回到家里,奶奶正在喂猪,灶台上放着一碗剩饭,是酸菜面条,早都糊成一坨了。
  可我哪管那么多,稀里哗啦,狂风过境般,几口下去半碗面条没有了。
  吃到碗底,看到一只屁股鼓鼓的母蜘蛛尸体,八条腿粘在面条上,死了不知道多久。
  “奶!碗底有蜘蛛!”我端着碗拿过去给奶奶看。
  奶奶站在猪圈前看着吃得正香的两头猪。淡定的把我碗里的蜘蛛挑飞到猪圈里,撇撇嘴。
  “没了,吃吧。”
  说实话,我那时候有些恶心,但是我饿呀,晚上就这一碗面,舍不得倒掉。于是我继续跟猪圈里的猪一样,把面条快速拨到嘴里,吃完了去洗碗。
  其实对于我们家来说,只要能吃下去就行,因为没有多余的给你浪费。
  这个世界上,吃饱才是第一要紧的,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