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对苦命鸳鸯》上官柳七七

19、小丑竟是我自己

　　看起来，楼下那一群春游的小学生就快要上来了，展越和高洋同时注意到，成片带着小黄帽的小孩开始往楼梯口走，不由给了彼此一个无奈的眼神。
　　“其实，你要是真担心又碰上那个James，我们就换个地方好了，我是外行，无所谓，在哪看都行。”
　　高洋说，“我也无所谓，不过你要是嫌吵，咱们就先到楼下去看，等那些小孩儿看完了，我们再上来也行。”
　　“那一会儿看完，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展越指了指外面，“那边的几个小酒馆挺有范儿的。”
　　高洋顺着展越指的方向看了看，也点点头说好。
　　民谣酒馆，烛光晚餐，想想就浪漫。展越恨不得现在就去，无奈还没到点，小酒馆都没开门。
　　二人一起下楼，展越前脚到大厅，高洋紧随其后。两人正准备从毕加索的生平经历看起，于是来到门口边的位置。
　　此时，外面三三两两进来着一些游客，看样子都是圈内人士，因为穿着打扮都很有品质，气度不凡，看起来赏心悦目，尤其是那几个女性，身材窈窕，容光焕发，特别养眼，一看就是展越所定义的那种上流社会人士。
　　展越不经意地多看了两眼，然而，他注意到，这群人里也有人在看自己。
　　那女子一身藕色长裙，长发挽起一半，皮肤非常白皙，神色温润看不出年纪，就是有点面熟。
　　“小展？”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拨开人群，径直朝着自己走过来。
　　展越当场愣住，他在脑海里疯狂搜索此人身影，最终锁定在金麟酒家那晚的饭桌上。
　　浅色系的穿着，看不出年龄的脸，温润大方的谈吐，艺术气息浓厚……
　　“乾总？！”
　　这不是前天晚上一起吃饭的Lily姐吗？
　　虽然那晚谋面的时间不长，但是展越记人脸很准，刚才在人群中看见她就觉熟悉，想认又不敢认，此时人都到了眼前，那就不得不认了。
　　此时高洋还站在展越旁边，他见展越去跟旁人打招呼，觉得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原地没动，可是没过几秒钟，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也注意到了自己，此时想躲开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诶！你们认识？”James走到乾笠身边，看着展越，脸上有讶异的神色，“这位小兄弟不是...”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高洋。
　　乾笠还没进入状况，她向James介绍，“这位是赵总女儿的男朋友，怎么了？你也认识？”
　　她又看了看展越“James先生是我们这边策展人，上次跟你说过，以后你朋友有作品可以介绍过来。”
　　“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是刚认识！”James在端庄大气的乾笠面前，娇嗲地跟小姑娘一样，“我和展同学的朋友很熟。”他说完站到了高洋旁边，试图用肩膀碰碰他。
　　高洋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在两人中间让出一道空隙。
　　James没有在意，他看了看展越，又看了看乾笠身后的高洋，最后神情玩味地对展越说：“展同学，你还不介绍一下吗？”
　　场面不是一般的尴尬。
　　这么一来，关系就复杂了。首先，乾笠看来，自己是赵乙乙的男朋友，James是她的伙伴，而高洋跟James不对付；要是自己帮高洋得罪了James，在乾笠这边不好做人，甚至还传到赵志远那。可自己要是对乾笠和James态度过于亲近，在高洋那边又很尴尬。
　　乾笠一直想跟赵志远合作，自然对他的“未来女婿”态度很好，她闻言顺着James的手势，给高洋让出一个位置。
　　“高老师，这是乾总，我跟赵乙乙吃饭认识的。”明明是好事，千里马高洋再遇伯乐，这回还不是一般的伯乐，可以说是行业食物链的顶层。可是展越的神情却有点无奈，他对高洋说，“之前，乾总看了你画的那张持国天王图，一直想认识你。”
　　乾笠惊讶地看着高洋说，“原来是您，Jesus，居然这么年轻，我看手笔还以为会和我是同龄人。”
　　她自从上次看过高洋那幅画后，就一直耿耿于怀。今天上午灵光一闪想出来看展，顺便叫了老朋友James一起，没想到这个灵光原来是灵在此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以后请一定要跟我们合作。”乾笠郑重地握了握高洋的手，“非常抱歉，我今天是来闲逛的，没有带名片，回头我让展同学转交给你。”
　　她态度非常诚恳，看得出是个惜才之人。
　　展越连连点头说好，心里很高兴。
　　高洋却还没太明白怎么回事，他道了声谢，“乾总什么时候看见我的画的？”高洋问完，看着展越。
　　展越对上高洋的眼神后心里一怵，因为这事他一直瞒着高洋，所以此时说出来，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一样。
　　“就是那晚我跟赵总吃饭，见面礼送的是你的画。”展越说完扭开脸，总觉得没跟高洋说实话，有些辜负了他。
　　心虚！
　　“那展同学会成赵氏集团未来的左膀右臂？对吗？”James此时的话就像添了一把柴，“能被赵乙乙看上的男孩，肯定很优秀，果然物以类聚。”
　　展越终于知道高洋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此人，他不仅讲话阴阳怪气，脸皮也是真厚，小心思昭然若揭，活似宫斗剧里的妃子。
　　“不一定啊。”一念及此，展越忽然胜负心起，也是夹枪带棒，“我和身边人都很合得来。况且左膀右臂什么的，不至于，没影的事。”
　　“哎呀，这下好了！”James听了展越的话，不仅没生气，还笑嘻嘻道，“反正我们都是一个圈里的人了，高老师有小展同学罩着，也没我什么事情啦。”
　　这话听着更诡异，展越、高洋和乾笠三人神色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化，心里也有不同程度的理解。
　　展越第一反应就给James一拳，看看他究竟是脸皮厚还是装无辜。
　　“那你们看，我先走了。”果然，高洋不等展越就径直走出了门外。
　　展越见状也只好草草跟乾笠和James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抬脚追了出去。
　　两人走后，乾笠就数落起James，“你看你，把人吓跑了吧。”
　　James吐吐舌头，“逗一下而已。”
　　“可是，”乾笠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春秋美术培训班，”James说，“孙正韬手下的，画的又好，价格又便宜，我一口气买了他好几幅画，想带他进来玩。”
　　乾笠哦了一声，“回头，把你那几张高老师的画给我看看。”
　　“那可是我的独家珍藏。”James扭扭捏捏。
　　“得了吧你。”
　　两人谈笑几句，便往二楼去了。
　　园区里，展越自从跟着高洋追出去之后，半天才追上他的脚步，但是又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怎么解释，于是一直跟在他后面，走走停停，心里犹犹豫豫。
　　太阳已经落山了，文创园四周的展馆都点起了灯，一些小型的酒馆和餐厅也开始营业，驻唱歌手乐队各自上台开始调音，清冽的吉他声逐渐飘向街道和行人。此时傍晚的气氛与白昼相比，少了繁忙拥挤相比，多了闲适悠然。
　　只有展越的心中无法悠然，他看着身边的路人各自迈着轻松的步伐，从自己身边走过，心里非常懊恼。
　　原本他和高洋也可以这样，饱尝精神食粮之后，悠然地走在傍晚的林荫小道上，找个小酒馆出顿饭，喝两杯，继续沟通一下感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偏偏遇上这么一出，两个冤家还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这种人际关系千丝万缕，再看不顺眼，也不能直接得罪，非常尴尬。
　　展越半跟半追地随着高洋来到了园区大门口，见高洋叫了一辆出租车后，就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展越平时不抽烟，因为穷，不想花这闲钱。但黎晓霖和尤今他们都喜欢抽烟，展振朗早年也抽，后来身体太弱不得不戒。看他们吞云吐雾那一瞬间的惬意神情，展越觉得这玩意可能对治疗悲伤有一定的疗效。
　　“高老师，我——”展越近前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就说，“给我来一根？”
　　高洋回过头，有一点点惊讶，但他没说话，把手伸进口袋里，将一整包烟都给了展越，打火机也递了过去。
　　展越接过烟，又不会抽，只能拿在手里，趁着等车的缝隙，时不时偷瞄高老师。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路灯和车灯的光线在逐渐幽暗的夜色里交替着，在高洋的脸上投射着阴影，明明灭灭，使他的神情也看起来忽明忽暗，展越很想伸手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去看他的眼睛，但现在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调戏高老师。
　　车来了，高洋远远招了招手，示意车停在自己招手的位置。
　　“走吧。”他看了展越一样，自己先钻进了副驾驶。
　　哎，生气了。展越懊恼地想。
　　可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