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难了》风露会

11、情碰一劫

　　王佐芝在父亲的单位工作有些日子了，现在她也融入单位的生活了。
　　她自己骑起了车，每天上着班，下着班。回家有时间，就帮母亲做做家事。
　　她帮母亲择菜、洗菜，和母亲讨论着明天去单位要带什么菜，母亲做的什么菜很好吃。
　　有时，她也会和母亲分享工作的见谈或趣闻。
　　晚上，为了明天工作有精神，她早早地就上了床睡觉。
　　看来，她俨然喜爱上了这份工作，这种生活。
　　现在，她很少会在梦中再梦见那段事，那个人了。也许是自己的心完全敞开了，也许将他们从记忆里渐渐搬空了。她就是很少会梦见了，直至最近没有一次梦见了。
　　就算梦见，她也会淡然处之，不会再有之前跌宕的情绪了。
　　当你的心里某天彻底清醒，认定自己，只有自己，不再有他人时，或者一瞬之中，对他人失去兴趣时，那么，它就变成了磐石。
　　往事只是一缕细风，吹不动磐石；旧人只是一丝细雨，淋不透磐石。
　　现在，她就是一块磐石——自我的磐石，冷漠的磐石，孤单的磐石。她只想躲在这里，安稳地进行着此刻的生活，不想有任何人将它打破。
　　如果谁来打破她的生活，她甚至会恨他的，会的。
　　她觉得他不会来了，不会来了。所以，她很安心。
　　只是，她没想到，曾经那段，不是细风、细雨，在对方眼中仍是高涨着的风暴，积聚着的暴雨。
　　无论磐石在何处，他都会向她狠狠地袭来。要将她掀起、淋碎。
　　所以那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周三的下午，王佐芝一如往常地在岗位上做着工作。
　　这时，同事找到了她。
　　“阿芝，单位大门的门卫打听你，说有人找你。”
　　“谁找我？”她虽这么问着，但以为会是自己的母亲或者二姐。
　　“好像说是个男的。”
　　这一句话如同滚烫的开水，一下浇上她的心头。
　　她的心头一惊，想着自己父亲已经去世了，还会有哪个男的来找自己呢？
　　她的心跳得厉害，脑袋绷得生紧。她不得不想到可能会是张福德来了。
　　她有些慌乱，想出要不要说不认识门口的那人，把他回绝了；或者让同事说自己不在这里。
　　她有过这个念头，想想还是放弃了。她怕他万一不肯走，把事情越闹越大；也许自己也该出去和他见一下，把事情说清楚。
　　王佐芝一路上走着，心里也在琢磨着，等会儿怎么和他说，让他离开这里呢？
　　来到门卫处，她慢慢地猫近门，一看，果然是张福德坐在里面。
　　只见他笑容满面，正和门卫热火朝天地聊着。
　　这时，张福德看见了门口的她，一下站了起来。
　　可以看出，他的激动从心满溢到外，蹦跳在身上，脸上的每一处。
　　“王……”字刚出口，他就停住了。他也意识在一旁有外人在，不好表现得太过热情。他收敛着激动，努力绷住自己的情绪。
　　门外的王佐芝看着他，却只是淡定地向外招了下手，就扭头走了。
　　他看出来，这是要他到外面去谈话。他跟上信号，连忙追了出去。
　　她带着他来到了单位的一角，这里不常有人会来。
　　两人停在了这儿。
　　“王妹啊，终于见到你了。”张福德立马开了口。
　　她杵在那儿，没有说话。
　　“我们不是商量好，你回到家，就给我打电话的吗？怎么没打呀？”他问道。
　　她依然没有说话。
　　“是号码丢了吗？还是？”他继续追问道。
　　她撇了撇嘴，还是没有说话。
　　他见她这样，两人刚见面，怕自己逼问得太紧，会不会让对方不开心，他决定不再问打电话的事了。
　　“算了，没打就没打吧。现在见到你在这儿，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出了什么事呢！你好好地在这儿，就好！”他笑笑说。
　　王佐芝站在那儿，像根扭捏的茄子，也不说话，极其的别扭样。
　　他以为他们好久没见了，所以这次一下子见面，她有点被吓着了，或者不习惯，才会这样。
　　“王妹，你还是回你父亲的单位上班啦？”
　　这次，她有了反应，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他听到她开口说话了，心里甚欢。同时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我从上海到你们这来找你，也挺不容易的。只知道你住的城市和你父亲公司的名字，一路问人，才找到了这里。”
　　“不过，能在这儿见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我在火车上，下火车，坐汽车，一路也看了不少风景。你们这儿也挺好的。”
　　“等你有时间，要带我在你们这逛一逛，玩一玩。”
　　“你的家在哪儿，离你的单位远吗？”
　　……
　　张福德也不管她有没有反应，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己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可她的脸色已经被这一句句的话压垮下去。他的每一句话，感觉都是一颗爆竹在耳边炸开，扰得她心烦。这声音什么时候能停止？
　　他还在说着。
　　这下，她觉得是时间够久了，还是实在忍不住了？阴沉着脸色，冷冷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这一声，让张福德这连爆的爆竹暂时停顿了下来。
　　“啊？”他有些尴尬。
　　“我要回去上班了，你快走吧！”
　　这下，他听出了她真的不耐烦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
　　“王妹，你是不是还是没有从失去父亲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心情不好？”
　　“没有，没有！”
　　“那是不是发生其他的事，让你不开心？”
　　“没有，都没有，你快走吧！别问了。”
　　这一声声逐客令让张福德的脑袋有点懵了。他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是如此的反感，如此的不耐烦。
　　看着王佐芝异常的样子，他还是相信，她可能被父亲的事，或者其他什么烦心事缠绕，才会这样。
　　或者是她真的讨厌自己了？那是什么原因变这样呢？他没敢问，没敢想。
　　他停在那儿，如同一串蔫了的爆竹。等了会儿，说：“好！好！你先回去上班。我在这附近找家旅馆住下，明天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王佐芝就扭头走了。
　　黄昏之下，他看着她回去的身影是那样的快速，真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寒冬之中，单影之旁，他又觉得有些冷了。
　　他再也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与她见面，竟是这种场面。所有火车上遐想的思念、畅谈、喜悦，瞬间化为了尘灰。
　　他觉得她变了，她有点儿不像在上海时，那只惹人喜爱的金丝雀了。
　　可她的模样并没变呀，她依旧还是她呀！
　　他相信着、坚持着：“不会的，不会的，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