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歌声里的他(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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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意跪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谢微微走了，连带着她的手提箱，连带着谢知意内心仅存的希望。
他拭不干脸上的眼泪，只好重新背起完好无损的背包，他回到门口的路在这期间被火阻塞，图书馆内满是涅白的薄雾，再回去已是不可能了。谢知意紧张地环顾四周，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离他最近的窗户上。
他俯视着地面，除了书本烧尽后留下的灰烬，并没有什么东西阻碍他走向窗户。谢知意跑到窗户边将其打开，晚风吹过谢知意的身旁，火焰被短暂压制了一下，可风带来了更多的氧气，火燃烧得更旺了，谢知意已经被彻底围困。
谢知意深呼出一口气，护住头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厚实的草地为他竖起足够牢固的屏障。
谢知意回首仰视图书室的窗口，烟雾从窗口不断涌出，其高度超过孤儿院的房檐，直指没有星星闪烁的夜空。谢知意咬咬牙，朝着孤儿院门口狂奔。
谢微微不在了，薛小敏的腿大概率是治不好了，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承载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了。现实要比这残酷无数。
可他还能去哪儿呢？谢知意脑中冒出最合乎情理的答案：去找楚空。
他虽没去过楚空家里，不过楚空曾提及过，他家在两人小学旁边的一个小区里靠铁栏杆的那栋，他还抱怨说二楼蚊子太多。好巧不巧，小区的户型是一梯一户。
在明确了目标后，谢知意紧闭双眼更卖力地往前方跑，他的影子被迅速拉长，又在瞬间缩短，灯下飘浮的白色微粒被打散，却又追不上无所依托的流星。
远处，空中那抹白雾终于消散，花草仍旧盛放，无奈人走茶凉。
余觉实在赶不上谢知意的步伐，只好停下追逐的步调一边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未等他想通谢知意的体力怎么这么旺盛，眼前昏暗的街道突然变成一面浅棕色的墙，而这中间甚至没出现表示切换场景的白雾，余觉着实被吓得不轻，他的鼻子和这堵他压根挨不着的墙只有一步之遥。
楚空躺在沙发上看着真人秀节目《TEAM》，茶几上的番茄味薯片已经告罄，于是他提起放在桌脚的瓶装可乐，气泡伴随着瓶盖的开启而上升。楚空还未喝，玄关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楚空纳闷，大晚上的谁会突然登门造访？
不出余觉的意外，站在门口的是狼狈不堪的谢知意。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但场景没有发生改变。紧接着，两人又出现在了沙发上。
“这么说来，起火的地方就是孤儿院……我爸今天值夜班，中途休息打电话告诉我们起了大火，但没说具体是哪儿，没想到……”楚空叹息道，“没想到谢微微居然，居然……”
楚空知道谢知意比他更难过，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尝试让他转移注意：“别难过，我到时候说服我爸妈，让你跟我们一块生活。”
可谢知意摇摇头：“我一个人就行，不用麻烦你们。”
“别开玩笑了。”楚空义正言辞地说，“你才刚上初中，一个亲人也没有，所有家当只有这一个背包，一个人？我可不希望下回看到你时你是一具尸体。况且咱俩这交情哪里麻烦了？多张嘴巴多张床而已，我养父母很有钱的，养咱俩绰绰有余。”
楚空见谢知意还打算张口反驳，抢先一步发令：“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困就坐着等我爸回来，零食随便吃，电视频道想调就调；你要是困今晚就先去我房间睡，走道尽头左边那间，不过动作轻点，我妈在睡觉。”
按理来说，他跑了这么久已是筋疲力尽了，可他好似只是做了场梦，没有丝毫疲惫之感，于是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和楚空一起看电视。
波澜短暂地归为平静，余觉也双手环胸看着电视。
《TEAM》其实经历过一次大变革。
2030年，由于《TEAM》的收视率大不如前，总导演卷钱潜逃至国外，不知所踪，制作团队也就解散了。
正在粉丝为这件事发小作文惆怅感慨之时。祝家二少爷，当时年仅21岁的祝逸帆站了出来，提出成为《TEAM》的总导演。
后续余觉知道得不多，因为他没看过《TEAM》。总之祝逸帆还真就让《TEAM》死而复生了，时至今日也是每周六晚能上好几个热搜的存在。祝逸帆一举成名，成为了人气最旺的新晋导演之一。目前在与比他小5岁，拯救了一部烂尾动画片的易羲羽共同拍摄一部被粉丝戏称为“《TEAM》番外”的电视剧，因为两者的嘉宾列表高度重合。
这个世界还是2026年，电视里的《TEAM》也还是原来那个导演的作品，余觉和谢知意作为初识者自然不能对此发表什么看法，而楚空极为不满地将电视声音调至最小：“这年头，就算是真人秀也不能这样乱拍呀。不是要找线索找卧底吗？怎么一半的时间在炒cp？同性恋才刚合法多久啊就靠卖腐来博眼球？这个剧情也开始令人无语起来了，现实中哪有这种无限善良的圣母啊，还有这间谍看别人卖棉花糖就下定决心改邪归正了？你前面又说这学生是被园艺师送到小镇上的，后面回忆又像是学生来到小镇后才碰到了园艺师，而且翻来覆去只有这一段，你也没体现出前面说的‘一直以来都在帮助’这个点啊？看得我一肚子火，真的是。”
2026年3月初同性恋正式合法，很多节目为了升热度都会选择卖腐炒cp，《TEAM》也是其中之一，是在祝逸帆接管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楚空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他可能从小就有这个习惯。谢知意一声不吭地盯着屏幕某一点看，但凡楚空跟余觉一样细心，就会发现谢知意压根就没在看电视，也没有很认真地在听他说话。
在嘉宾即将进行最后一轮投票时，楚空的养父总算回来了。
“爸，你回来了？”楚空扔下遥控器往玄关走去。
“嗯，是啊。”楚空的养父疲惫不堪，神情中透露出少许犹豫，“我们今晚上出勤，去的是吉瑞姆孤儿院。”
“我知道。”楚空回答。
楚空的养父却因悲伤过度没有理会楚空：“不幸的是，有两个孤儿不幸遇难，还有一个孤儿腿部受伤，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他们刚好是——”
楚空的养父突然停住话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知意。
谢知意一跃而起：“叔叔好。”
楚空的养父飞速眨了好几下眼睛，握住谢知意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会，确认谢知意真的活着以后紧紧抱住他：“天哪孩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担心死了，真好真好……”
楚空的养父又念叨了好一会才放开他：“既然你还活着，我就送你回孤儿院吧。”
楚空和谢知意同时开口。
“不用了。”
“不行。”
楚空看了眼谢知意，随后解释道：“知意他不想再待在孤儿院里了。”
楚空的养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礼貌地没有询问缘由：“这还是很好办的。这样，我们最好还是让王院长知道这事，她实在愁坏了。不过我去问下，看能不能收养你。”
“好啊好啊，这样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楚空咧开嘴笑着，一只手搂住谢知意的肩，“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等等，”谢知意突然开口，“还有件事。”
他抬起头望着楚空的养父：
“我想改名。”
……
雾蒙蒙的一片白散去后，余觉第一眼便看见坐在办公桌旁的王院长。王院长的头发生出大片灰白，乌丝寥寥无几。她眉头紧锁地盯着报纸，上面报道了孤儿院的火灾。余觉走近低头阅读，发现上面的描述是“昨天夜里的火灾”。看来王院长的头发是一夜之间变白的。窗外的天空多被白云填满，草坪没有一点光照，好似一片拢在地面的乌云。
紧闭的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王院长没有抬头：“进来吧。”
把手转动，楚空的养父推开门，谢知意紧紧跟在他身后。楚空没有进去，但也伸出脑袋朝办公室内望。
王院长抬起头，看见谢知意后迅捷起身，同时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成千上万的话语不知从哪说起，只好喃喃低语道：“知意……”
谢知意难得地露出温暖至极的笑容：“院长，很抱歉，让您担心了。”
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但几人的声音仍在余觉耳畔回响。
王院长问道：“知意，你，真的要离开孤儿院吗？”
“我留在孤儿院只是为了照顾我妹妹。既然，”谢知意说到这停顿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既然她已经走了，我最好还是离开吧。而且……”
谢知意又停顿了下，余觉合理怀疑他又瞥了眼窗外的大草坪：“而且孤儿院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如今已物是人非……总之，我想换个身份，过上新的生活。”
王院长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明白了。那我跟A市日报的编辑说……”
“不，王院长。”谢知意制止道，“谢知意就让他死在昨晚的大火里吧。”
王院长迟疑地问：“你的意思，难道是……换个新身份？”
“嗯。”谢知意回答，“我已经想好了。现在我是……莫言欢。”
楚空的声音突然出现：“爸，要不你换个姓吧。知意好不容易取了个寓意好点的名字被姓毁了。”
余觉这才顿悟：谢知意不是忘不了那晚痛苦的回忆，相反，他一直想从泥泞黑暗的记忆中挣脱出来。只是楚空的养父刚好姓莫而已。
听声音，楚空的养父大概是拍了下楚空的头：“小兔崽子，别以为不是亲生的，我就不敢揍你。谁看名字寓意还把姓加上去的？”
“我啊。”楚空提高声调，“我昨天看到一句古诗，楚水清若空，这不加姓怎么看？”
众人哄堂大笑。楚空的养父和楚空的聊天还在继续，而传入余觉耳中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余觉再也听不见时，眼前的白色被迅速收拢，0602将这抹白化作一个球体，隔空将其放在手心中。
“回溯结束，余先生。感觉还好吗？”
“还行吧。”至少他的根本目的实现了。
“既然如此，那我通知你件事。”0602郑重地说，“开发者决定把原定6天后发生的意外事件调到今天。”
余觉不解：“为什么？”
0602没有开口，而是点击眼镜上的按键让屏幕显示出来，再在屏幕上敲打了一会，最后往上一滑，一块分屏出现在余觉眼前，开发者全黑的身影赫然在目。
被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从开发者口中发出：“记忆回溯？那可得耽误不少时间啊。哈，罢了，干脆快点让他处理掉意外事件，坐在这里无聊死了，赶快结束回现实世界吧。你要不知道怎么解释直接给他看这一段。”
余觉：……
既然你自己都待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拉我进来？你这系统运行这么久，拉了那么多喷子进来，你待着瞅他们你就不嫌烦了？
没想到音频还没有结束：“对了，我还有话要和街大说。你呢，作为我的特邀嘉宾，我自然得全程把关，以便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所以我刚刚催你，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也是第一次在系统里看游客做任务。可别让我失望哦，嘿嘿～”
如果最后九个字是开发者的本音说的，肯定会显得十分可爱。
可这是浑厚的怪物音啊！余觉听后只剩浑身的鸡皮疙瘩。
0602收起屏幕若有所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余先生，您是不是认识开发者？”
“怎么可能，她是谁我都不知道。”余觉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是吗……”0602用一种不相信的语气说，“行，回溯完了就快离开吧。”
余觉回到主线世界，手机上还显示着他和楚空的聊天记录。
他最终没想到怎么回。
在输了一把匹配后，余觉听见有人从楼梯走上来。
楚空走进房间，将背上的包取下来扔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余觉的锁骨，脸色算不上好。
在目睹莫言欢和楚空的交情过后，余觉对于楚空的态度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歌声里的他(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