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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宫妃(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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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夜的修整,商队正式上路。
  但在出发前。
  天不亮,乌溪就跟着张霞去打足了二十瓮水。
  “你的名字是你爹起的吗?”
  乌溪托腮蹲在小溪边,她看着溪水里透明的小鱼,似是无意问起。
  张霞正吭哧吭哧的打水,听小东家这么问,乐了。
  “小东家,我这名是我娘起的,好听吧?”
  “是好听。”就是有点女性化。
  乌溪没说后半句。
  那双眼睛观察到了他的命理。
  祂看过深宫的算计,朝堂的暗潮,却没想到人心还能在污浊中保持纯净。
  “我娘是个很伟大的人。”
  “原本我家也是个有田有牛的,生活算不上富裕,但至少出点气力吃喝不愁。可再富裕的家庭也经不住我那个禽兽不如的爹滥赌,他把家里的田地都押出去,然后是牛、房子,三个妹妹,最后还赌我娘。”
  说到这张霞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眼白周围隐约有血丝涌现。
  “我娘为了还他的赌债白天下田,夜里绣花,年纪轻轻熬坏了眼睛,熬垮了身体。”
  “他居然敢把她赌出去,他怎么敢!”
  怎么不敢?
  身为一个赌鬼,他会赌上所有的一切,只为在赌局上赢那一生都看不到的渺茫希望。
  张霞笑笑,他没再继续讲。
  许是反应过来,不该和小东家说这些烂肚子的腌臜事。
  或者换句话说,他早就知道了答案。
  无需再问!
  “走咯!”
  张霞站起身,大步一甩。
  乌溪快速走上前去,伴行在张霞身侧。
  此时,太阳刚展露出它的一角,而那抹朝霞也才堪堪笼罩住大地的一方。
  乌溪看着张霞明媚的笑容,勾勾唇角,换了副柔和的语调。
  “姨姨如果看到张大哥现在的样子,她会感到欣慰的,毕竟张大哥救了很多人呢。”
  短暂的对话结束在客栈前方。
  一群糙汉子围住他们的伙伴,勾肩搭背,互拍胸膛。
  “狗老张,背着我们做好人?不行不行,爷也要去打个二十瓮!”
  “嘿哟,得了吧你,就你那身板?”
  汉子们不依不饶的打趣,张霞苦笑着做了好几个保证才得以脱离包围。
  他把水瓮放在马车里,然后对着跟在身边的乌溪说。
  “小东家,我抱你走吧。”
  一听这话,乌溪连忙摇了摇头。
  “我想自己走,家里人也是这个意思,说吃一吃苦才知道世间的艰难。”
  乌溪环胸抬颔,右手捏拳放与胸前,一副高傲小王子的样子。
  “我会以自己的足迹丈量到漠北的路程,啊——”
  下一秒,乌溪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张霞抱在怀里。
  “?”
  乌溪懵逼疑惑脸。
  张霞哈哈大笑,然后颠了颠小东家的重量,抱着乌溪去找余寺说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边走,张霞边对乌溪解释了原因。
  “漠北路远,小东家年岁小,重量又轻,若劳累坏了,我娘会揪我耳朵的。”
  乌溪不由失笑,轻摇头。
  她望向前路,眸子里散出点点温柔。
  “准备——”
  余寺翻身上马,执旗先行,身后数人默契配合,分工合作。
  有的骑马飞驰而去,先遣侦查;有的走在粮车、水车之旁作为看护;有的拿起武器走在队伍的最外层防护。
  “启程!”
  余寺振臂一呼。
  “出发!广隶商队——”
  “救难除匪!”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一个王朝竟需要商队自发除匪救灾。
  那么,他离灭亡也不远了。
  此时,朝堂之上。
  “臣有奏:漠北四城已大旱三月,恳请陛下开仓放粮,派遣军队赈灾 ,以免祸乱。”
  老者手执笏板,踏出文臣队列,朝龙椅上的天子微微鞠躬。
  原本因望乡台建造之事纷纷嚷嚷的朝堂顿时陷入寂静。
  有些大臣甚至用眼角的余光,悄咪咪的瞪了一眼这位前辅政大臣。
  而身着绯色白鹤官袍的老者不为所动,干脆利落的跪于高堂之前。
  为了那些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子民他可以不要命。
  只求高堂开恩,停了那劳民伤财的望乡台建造,当一天的明君。
  当这天下一天的救世主。
  陛下啊,你看看,大夏现在就像一个盖了盖的油锅,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就能彻底点燃民众的怒火。
  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这样想着,老人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一股无法言语的绝望在心间蔓延。
  他不住的磕头,祈求高堂施舍良心。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天子沉然,片刻后竟离开尊贵的龙椅,伸手将老者扶起。
  那般温柔的眉眼,如三月春风细雨点点,那微微向上的唇角,如六月春潮温意绵绵。
  但他说出的话语,却似吃人血肉的水蛭,腐烂朽木上的白蚁。
  恶意几乎透出言语。
  “快请起,老师怕不是年纪大了,朕记着昨日巡北抚司使才上报治粟官漠北六郡丰收,大旱之事属谎报,已严惩地方官属。”
  “唔,这样吧,朕给徐卿批假三月,这些日子老师就好好养身体,至于那些政务便由吏副使处理,暂代老师的吏书一职,如何?”
  如何二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长成的帝王已经知道——怎样兵不见血的达成目的,磨刀霍霍向恩师。
  即是殊荣,也是要挟。
  应下,你再无法步入朝堂,不应,你与你的徒弟总有一人要死。
  老者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他只能叩谢君王。
  “谢陛下恩典。”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宦官尖细的嗓音像是刀刃划在玻璃上的尖锐刺耳的破碎声。
  所谓的大人们在讨论什么,在争论什么,徐无岳已完全听不进去。
  他满心都是悔恨与愧疚。
  愧对先帝,愧对民众,愧对相信他的所有人。
  先帝啊,老臣做不到了,做不到把这江山继续守护下去。
  徐无岳的脊背越来越弯,越来越弯,直到再也弯不下去。
  他满头大汗,面色涨红,喘着粗气,最终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诶,徐老你……徐老!”
  “吏书,吏书大人!”
  “皇上,吏书大人不是故意御前失仪的,实是年事已高,还请皇上恕罪。”
  天子睥睨着曾经的帝师,满脸阴云,额角蹦出一根青筋。
  他狠狠磨了磨后牙,然后平静的说。
  “无碍,余事明日再议,退朝。”
  帝王离去,徐党手忙脚乱去请太医。
  李逸登上宫墙,看着远去的马车,眼神阴桀。
  朕不会让老师你叫太医首的。
  老师在这个位置上呆的时间太长,都不知道守好自己的本分了,是时候该换个人坐坐了。
  最好……死了干脆。
  “皇上。”
  王进诚拱手低头,谦身立于皇帝身后右侧方。
  “王吏副使,带着补品去替朕好好看看你的老师。”
  “臣遵旨。”
  张如海托上供碟,碟内有一蓝白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