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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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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四平八稳的行驶过宽敞的青石板街道,双手合十的僧人与这辆不起眼的马车擦肩而过。
“与你无关阁下?”陆素商颔首,自然而然的搭上对方横在脖子上的那只手,能清楚的感觉到手下紧绷的手腕与脖子上的匕首切进皮肤内侧,皮肤被割开的疼痛感细密难忍,刺激着神经。
陆素商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害怕和担忧,倒不如说她更加平静。
“不是。”异域人皱眉,想要申辩什么,对上那一双盈盈的眼。
那双眼里有促狭,有好奇,更有一种平静而深邃的力量。
对上那双平静的墨色眼瞳,异域人确认着什么,也在试探着什么。
有一种交流无需语言,那是雪域荒原生长出来的野兽独特的直觉。
陆素商反手给人把脉还轻巧的拿走了对方的刀,而异域人就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用一双深蓝色的瞳孔注视着陆素商,显出几分乖巧。
马车行过繁华的街道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一行人并未按照原先的路线去往陆府。等到贴身丫鬟眼见着那个突然闯进车厢的异域女人像一只被驯化的野兽一样乖巧的跟在陆素商身后时,也并未露出什么额外情绪。
陆素商没去问异域人的身世,她沿着狭长的走廊穿过园林。
— 鹤仙楼 —
纵使外面再冷,京城鹤仙楼中的暖意轰腾着气流在屋内晕散,甫一进屋宛若跨越隆冬来到温暖春日。
秦延祯此刻看着散落的玲珑骰子,只轻轻道:“再看看。”
容方看着和他一样把玩手里骰子的王善乐,又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钱义,笑出声来:“是啊,毕竟哪里会有人把把都输?看来我们那位侯爷,还真是精通此道啊!”
没人理他,他倒也不在意,眼睛看着手里玲珑骰子,话语却意有所指:“看来有人的魂早已随人飘到陆家去了——也不知道徽州一别,把谁的魂儿留在徽州许多年?”
钱义的目光冷冷落在容方身上,不等他开口,就听见秦延祯阴森森道:“容方,你说的倒是轻巧,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被陆家小妹揍掉了门牙?”
“还有这事?”
王善乐顿时兴奋起来,纠缠着要问个明白。
当初先帝去徽州没带上他家,加上本来众人就对先帝去徽州的事讳莫如深,不肯多说。王善乐自然对当年的事情不甚清楚,现在听到如此惊天秘闻,自然乐得问个明白。
容方是谁?那可是当今参知政事容抱朴的嫡子。
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茅希一依然年老,再过几年茅希一退下,代替茅希一成为文官之首的不出意外就是正值虎狼之年的容抱朴。
即便是太祖去徽州时,容抱朴也已然是礼部侍郎。容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外放,一个是刚任同知院事,前途无量。
容方原本看好戏的笑脸顿时一垮,他有些纳闷,自己明明对着钱义开炮,怎么这位好像被戳中心事一般急吼吼上杆子怼他?
“却有这事,后来他气不过又去找了陆家小妹一回。”钱义冷笑一声,慢悠悠跟在秦延祯后补刀。
王善乐无视容方吃人的目光,急冲冲问:“然后呢然后呢?陆家小妹被气的哇哇大哭?容方被他爹一顿狠揍?”
“然后容方仅剩的那一颗门牙也被打掉了。”
王善乐乐得直拍大腿:“容兄,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时候!我就说文人家的狐狸斗不过武勋家的猛虎!”
“还不止呢。”
钱义也来了兴致,还想往下说。
容方臊的满脸通红,拔高声调喝了一声:“钱义!”
“你急什么?不就是你拉着你家二哥前去讨回公道,没想到你二哥被陆家哥哥耍了一通,跑到你父面前大闹着非陆家哥哥不娶这事嘛,没什么好丢人的,乖啊。”
秦延祯轻描淡写就抛出这样一个惊天秘闻,惊得王善乐手上刚拿的瓜都掉了。作为在场唯一个没有随太祖去过徽州的,他可算是好好过了一把八卦的瘾。
他顾不得礼貌,拿着手指着面容扭曲的容方一点一点,好半晌才打嗝一样一颤一颤得笑出声来:“好啊!好啊!原来京城里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栽到陆家人手里去了!”
屋里的人乐得开怀,只有容方一人热气上头,咬碎银牙。
正此时屋外侍从敲了敲门,王善乐随手得到秦延祯点头示意,拿手拨弄一下身侧铃铛,屋外人开门,是王家大娘子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凝雨:“小少爷,大娘子托我请你回去,她有些话要同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王善乐嘴里嘟囔着,身体的反应倒是诚实。他迅速起身,理了理衣襟,同各位哥哥告罪,余人皆回应,唯有容方不理他。
王善乐嘿嘿一笑,又朝容方拱手作揖,这才和凝雨一同出门去。
王家并不住在最奢华的那一条街上,反而位于郊外,气质很是幽静。
王善乐在见王家大娘子之前,早就把自己从头到脚拾掇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王家大娘子王知水,在整个京城中也是颇负盛名,外界都传言她才貌双绝。甚至还有在当今皇上初登帝位时,有传言王家会把大女儿送进宫中,博一个滔天富贵。后来王家大娘子迟迟不入宫,官家又封了皇后,这传言才停歇下来。
王善乐是王家最小的嫡子,从小就备受宠爱,连在王家老太爷那里都是作天作地小霸王,到他姐姐王知水这里,反而老老实实的乌龟样,叫他往东绝不敢往西,很是叫外人纳罕。
他那美名远扬的京城第一美人姐姐此刻在书房,手上拿着一本杂书细细观看,经下人通传知他进来,下颌轻扬,王善乐便乖乖在对面坐下。
王知水目光不停,开始考究起他学问来。
王善乐这些日子光顾着看秦延祯热闹,早就荒废这些,哪里答的上来?勉强答了几道题,忐忑不安的等着姐姐责罚。
哪料这次王知水并没有与往常那般训诫于他,只是放下手中书籍,上上下下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好几遍,才开尊口道:“勉强还算过得去,毕竟是我王家子弟,样貌上是不差的。”
王善乐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知水目光重新落回书本,徐徐道:“年后我请陆家妹妹前来,你在假山后瞧上一眼。”
王善乐惊恐道:“姐!我才十五!”
“十五怎么了?人家十六七的已经成亲了,你十五才定亲。”王知水看着书,反应却一点都不慢。
王善乐有种不好的预感,谨慎起见开口问道:“那是哪个陆家妹妹?”
“武安侯的嫡亲妹妹——永乐郡主陆素商。”
王善乐仿佛被烫着屁股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叫到:“那个把容家三哥哥两颗门牙都打掉的陆家妹妹?她都十七了!比我大两岁呢姐!”
王知水把书往桌上一扣:“你喊什么?哪有点王家子孙的样子?给我坐下!”
“我不!姐,姐姐,你可不能把我送过去任由猛虎摧残!”
“陆家妹妹怎么你了?陆家妹妹又是哪点配不上你?依我看,陆家妹妹许你还是你的荣幸。”王知水看着自家急的团团转的弟弟,音量又抬了几分。
“陆家自从陆家叔叔去世后什么样姐姐你是最清楚不过,留着他们不过是怕镇南军闹起来,而如今官家又是改革又是纵容文官欺压武勋,再过几年连那个侯爵位都不一定能留下!”
“我什么时候教会你攀权附势了?”王知水面容本就生的清冷,得过先帝嫦娥仙子的雅赞,此刻沉下面孔来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更显其清丽无双。
“这怎么能是攀权附势?”王善乐瞪大了眼,“武安侯可是疆场厮杀博出来的!若是,若是陆家忍不了......”
“住口!”王知水一拍桌子,吓得王善乐一屁股落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自己姐姐。“这种事也是你可以议论的?胆子越发大起来,不知道是谁同你说的这些事情,从来只知听别人满口胡言,不知道自己动脑思考。我方才还听凝雨说你把容方惹急了,想来就是他们同你说了容家小子当年的破事——那是他自己招打!”
王知水起身一抖衣袖,冷冷道:“这几日你就在书房里好好呆着,仔细想想到底是哪里不对,若是想不出来,你那不中用的脑子还是不要了的好,免得给我王家招来祸事!”
语毕,竟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留着眼里含泪的王善乐一人在房里。
“大娘子。”凝雨吩咐了看守的二人几句,紧紧跟上王知水,“三夫人那边说是正巧得了上好的西湖龙井,特意请您一品。”
王知水轻哼一声:“就说我提前约了容家姊妹。三房倒是个聪明的,自从陆家妹妹一进京就派人盯着了。倒是王善乐这个蠢货,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到手的妻子跑了,我定要把他打个皮开肉绽不可。”
凝雨犹豫再三,琢磨着自家大娘子心思,终是没忍住开口:“大娘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王知水话说的坦荡,“我就看上了陆家妹妹,当年去徽州的时候我是假扮成茅家小厮去的,一眼就看中了他们陆家的小妹。王善乐这小子拉泥扶不上墙,满京城的贵女都知道他幼稚的很。若是未曾听过他荒唐事的陆家妹妹俩人都看不对眼,那就打一辈子光棍算了。”
王知水话到此处,还不忘自豪的一撩发丝:“要不是顾忌着我打不过陆至清,陆素商现在早就是我王家妹妹了!王善乐要是想的明白,就老老实实的娶了,球球那么好的姑娘,算是他积了八辈子的福气了,要不是他是我弟弟,这好事能落在他头上?”
此刻,王善乐捂着脸缩在墙脚嗷嗷哭:“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