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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端倪(二) ...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萧疏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

      好不容易有些尘埃落定的眉目,江照年也松了口气,靠在马车车壁上闭目养神。

      玉珂顺着萧疏没有关闭的窗帘向外看去,马车还在山路上打转,并没有那么快进入长安城。

      山路上的视野十分广阔,不知道站在山巅的话,能不能看见长安城的轮廓。

      她忽然想起了那晚屋顶上的星空。

      那么宽大毫无遮掩的星空,明明白白地在眼中铺开。

      这么想着,玉珂歪了点身子,想看看骄阳下毫无遮掩的蓝天。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萧疏掀开一点眼皮,就看见玉珂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窗外。

      明朗的光打在白皙的侧脸,因为角度原因,萧疏看不全她的神情,只能从那双灵动的眼眸中推测出几分眼睛主人的好奇。

      “现在外面没有好看的,等过些日子树叶长起来了,这片山会变得郁郁葱葱,因为无人管理,地面还会长出很多野花……”

      萧疏挪开眼睛看向窗外,“这条路常年有贵人上山续香火,因此天静宫附近有一片银杏树林,到了秋天,树叶会变成金黄,一层层落在地面。”

      玉珂原本还有些惊扰萧疏的不安,可那声音分明又轻又浅,落在耳中却清晰无比。

      她的脑子忍不住跟着萧疏的形容转起来。

      宫里的路不是精心铺好的石子路就是规规整整的地砖,树叶落在路面上也会很快被清扫干净,精致的御花园塞满了奇珍异草。

      她只能努力想象着自由生长的野花,满地的金黄,还有萧疏最后提起的一片早春的梅林。

      仿佛真的有暗香在鼻端浮动,她小心将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江照年早在萧疏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自然也没有错过玉珂的笑意。

      他忽而明白,那些在自己眼中司空见惯的一切,是玉珂十余年来从未见过的光景。

      可萧疏为什么会提起这些?

      三人各怀心思,马车内安静非常。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鸣冲入车厢,江照年从思绪中惊醒,慌忙掀开车帘,却见行驶在前方的车驾骚动起来。

      他立刻扬声询问护送在两侧的侍卫:“前面是怎么回事?”

      前方马车左侧的侍卫扯着马缰绳掉了头,声音冷肃:“江大人,车驾的马有些受惊,现在不肯往前走!”

      萧疏掀了嘴角:“公主殿下的车驾竟这么不抵用?”

      江照年坐在最前方,不知想到什么,立刻撩起车帘跳了下去:“既然马车的马受惊了,不如将道长挪到国师大人……”

      话音未落,枯枝间忽然射出数支箭,将两辆马车网罗其中。

      影影绰绰间,一群黑衣人冒出了头。

      宫里的车驾自然是上好的木头,大部分箭头都没能射穿车壁。只有刚刚跳下车的江照年,好在那名侍卫及时赶到,拔剑挥开箭矢,他才没被射个对穿。

      江照年掀开车帘,眉宇间全是焦急:“国师,玉珂,外面很多黑衣人,马容易受惊,下车可能安全一些。”

      车内十分安静,他定睛一看,却见萧疏随手扔开指间的箭杆。

      “这是……?”

      玉珂重重喘了一口气。

      箭矢从半开的窗中射进来的刹那,玉珂发现自己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就好像梦中一次又一次看见被叫做“娘”的女子倒下一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心如刀绞。

      不同的是,这支箭停下来了。

      萧疏半闭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自己攥住的箭矢,忍不住夹在指间转了个圈。

      江照年的声音十分急促,玉珂回过神来,也染上几分惊惶:“大人,您快、快下马车!”

      萧疏看了眼玉珂,朝她扬了扬下巴:“你先下去,记得躲在江大人后面。”

      玉珂跳下马车,便见黑衣人与几个侍卫战作一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清讳坐在前方的马车上,堪堪探出半颗疑惑的头,一柄刀便朝着他飞了过去。

      他慌忙退回车厢,谁知黑衣人好像找到了目标一样,朝着前方的马车涌过去。

      兵戈声中,清讳正努力保持声音的稳定,大叫道:“国师大人!那晚的黑衣人拿的也是这种长刀!”

      这声音一出,不仅萧疏几人听见了,黑衣人也听见了。

      奇怪的是,听见这句话后,原本向清讳包围而去的黑衣人对视一眼,有些忌惮地散开,重新朝着萧疏几人围拢。

      萧疏随意踢飞地上的一柄长刀,将离清讳马车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解决掉。

      又是汹涌的鲜血,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衣人。

      玉珂半个身子站在江照年身后,原本模糊的梦境一次次反复出现,她顿觉头痛欲裂。

      场面混乱,韩千尘留下的侍卫虽然身手了得,但双拳难敌四手,包围圈渐渐缩小。

      萧疏不得不收起轻慢的神色,果断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玉珂昏昏沉沉的头脑清晰了一点:萧疏的衣服都是自己在穿,他什么时候藏了武器?

      没等她想通,萧疏手中薄如蝉翼的剑已经灌注了内力,正轻振嗡鸣。

      黑衣人明显有些忌惮,这让玉珂更加困惑。

      萧疏抬起了脚,速度快得像一阵轻烟,白色的广袖扫过最前方几个黑衣人的胸口,却没沾上一滴血迹。

      他回到原地站定,抖了抖软剑上的血珠,黑衣人应声倒地。

      剩下的人更加忌惮了,纷纷对视一眼,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仿佛想到什么,萧疏回身走了几步,看向玉珂:“这是韩大人的佩剑,借我用的。”

      无形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玉珂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点轻微的草药味。

      脑海深处传来撕裂的疼痛,玉珂按住针扎一样跳动的太阳穴,软软地倒了下去。

      萧疏立刻下意识伸手接住,另一只手紧了紧手上的剑。

      没想到这群人这么嚣张,自己明明投身皇宫,居然还敢下手,难道是觉得自己没资格随身携带武器?

      他半垂眼帘看向怀中的失去知觉的人,冷冰冰道:“大白天穿着黑衣,你们的身份有多见不得人?”

      黑衣人们左顾右盼,眼里有惊诧和警惕,虽然没人答话,但局面已经勉强稳定了下来。

      江照年看着双眼紧闭的玉珂,心下怀疑玉珂受了伤,可仔细打量一番又觉得不像。

      他忽然想起清讳道长还在车上,总之萧疏还在这里,玉珂想来不会有问题。

      于是,江照年收回半伸出去的手,小跑着到了清讳的马车前。

      黑衣人分明已经在撤退,可看见这一幕后又行动起来。

      长刀出鞘之后却掉了个儿,刀柄重重敲在江照年肩头。

      江照年虽然学富五车,但并未修习过拳脚功夫,说到底也只是个文弱男子,被刀柄一敲,失去重心跌倒在地面。

      那柄长刀敲倒江照年后,被黑衣人脱手震出,直直朝着清讳那辆马车掠过。

      刀锋划过车厢的声音,然后是没入□□的声音,一声尖锐的马鸣随即响起,黑衣人丢下满地尸体,纵身跃入林间,很快没了踪影。

      江照年看着长刀眨眼间没入马屁股,汩汩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努力扶着肩膀起身,一边用力叫道:“道长!快下车!道长!”

      清讳急急应了一声,马车却已经飞速行驶起来。

      弯弯曲曲的山路,骏马的速度快的惊人,一眨眼便到了拐弯处。

      马蹄拐了弯,后面的车厢却被甩了出去,受伤的骏马嘶鸣了几声,终究被华丽厚重的车厢拖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萧疏握着软剑的手指动了动,看玉珂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由皱了眉头。

      “这山不算矮,山下还有漱河,这么跌下去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还是得通知韩大人叫人好好搜一搜。”江照年已经爬了起来,此刻满身灰尘,却没了清理的念头。

      “江大人,对方有备而来,明显是冲着清讳道长。”

      江照年动了动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立刻放弃,语气却还生硬:“可中途他们的目标分明转向了你。”

      萧疏眨动着那双圆凤眼,毫不在意地勾唇:“江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份。”

      “国师大人。”江照年扫了一眼四周,原本十个侍卫只剩下六个,地上的黑衣人却一眼数不过来,“如此精湛的武艺,做个国师便满足了吗?”

      萧疏神色不变:“圣人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许是萧疏太过平静,江照年心神也慢慢稳定下来。

      他走到之前乘坐的马车前,用完好的那只手检查了马匹的伤势,片刻后,缓缓摇头道:“马车不能用了,马的后腿被箭划伤,没有受惊把我们甩下山崖已是万幸。”

      萧疏看了眼天色:“把车里的毡毯拿出来,我们在路旁歇息片刻。”

      又点了一个之前最勇猛、受伤最少的侍卫,“你去山下报官,再租一辆马车上来。”

      “不成!”江照年立刻反驳,“报官的话,天静宫的事不就闹大了?”

      毡毯已经铺好,萧疏抱着玉珂坐了上去,顺便调整了她的姿势,这才抬起头看向江照年:“报的是国师大人遇刺的官。”

      江照年不说话了,那只完好的手用力朝着被叫住的侍卫挥了挥。

      萧疏点了个瘦瘦小小的侍卫:“你能找到韩大人吗?告诉他这件事。”

      侍卫点了点头,挑了一匹没有受伤的马,掉头向后山跑去。

      等两个侍卫跑远了,江照年才提起腿走向萧疏。
      “玉珂怎么了?”

      萧疏听出了江照年努力抑制的关心,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硬邦邦回了句:“不知道。”

      江照年蹲下身子把了下脉:“应当是受惊过度。”

      萧疏一直盯着江照年沾着灰尘的手,待那只手拿开,他摸出怀里的手绢,将江照年碰过的手腕擦干净:“江大人须得注意一下仪容。”

      江照年咬着牙,挤兑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萧疏道:“玉珂不像是受惊过度,倒像是在梦魇。”

      “什么?”江照年一惊,这才发现玉珂眉头紧皱,额角全是细细的汗珠,他喃喃道,“玉珂在宫里先有我父亲暗中相护,后有崔宫正疼惜,并未经历许多磋磨。”

      萧疏坐在毡毯的一角,状似随意地问道:“玉珂和你要好,有没有说过为什么会进宫?”

      江照年先还警惕,瞧见玉珂梦魇后也有些失了分寸,竟莫名觉得萧疏是值得信任的人,只犹豫片刻便道:“我父亲探听过,玉珂当年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掖廷的,突然多了一个人,登记的女官还被罚了一个月月例。”

      萧疏默不作声听着,除却那一地尸体,几人如同在山间春游一般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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