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连山雀相迎》京城宋十八

7、祈雨

　　“众爱卿，你们觉得如何呀？”

　　一曲作罢，乾江帝轻抚着龙椅，向台下看去，落座的宾客无数，这时却一片死寂，就连坐在最前面的展鸿图都默不作声，俨然一副明哲保身的姿态。

　　不料，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陛下一心为民，这舞蹈自然是比普通歌舞强上百倍。”

　　朱世尘手握酒杯站起身，他的衣角上用金丝线绣着一个图腾，和那日朱雀在古琴上看到的一样，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镇远王和乾江帝的关系无人不知，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大臣的一致认同，马上就有人随声附和起来，可唯独舒贵妃不以为然，她软若无骨地靠在乾江帝怀里，婀娜妖娆一脸媚态。

　　“陛下，这既然是祈雨舞，那为何还不下雨呢？”

　　乾江帝看着怀中的软玉佳人，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哦？爱妃想看下雨？”

　　舒贵妃则双眼含笑，顺势将玉手搭上乾江帝的胸膛，嗔怪道：“臣妾想看下雨是小事，他们如此欺君可是大事呀！”

　　不知为何，朱雀总觉得这个舒贵妃有些奇怪，尤其是她看向台下道士的眼神，好像有一丝隐隐的敌意。

　　“爱妃言之有理！”

　　乾江帝揽过舒贵妃，大手覆上她的腰肢：“来人，把这几个道士带下去继续跳，一个时辰内若还不见下雨，便拖出去斩了吧。”

　　朱雀心中一震，从前只听闻乾江帝喜怒无常，今日一见，和传言中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道士们全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朱雀从朱世尘的背后探头看去，见台上唯有一人，在听到斩首后，还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

　　朱雀疯狂地向台上之人使眼色，可那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注意到这边。

　　随着道士们被带下，乐师继续奏乐，这场庆功宴算是正式开始了，可朱雀已经无心宴会，因为对于没有法力的神兽来说，肉身破损可是大伤，她看着门外，心中的愧疚尤然而生。

　　而朱世尘这边，因为平乱有功，被赏了黄金万两，绫罗绸缎千匹，良田百亩。

　　朱雀暗自叹了口气：唉，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陛下，此次臣弟除了带回那三十车奇珍异宝，还有个特殊的礼物要献给您。”语罢，朱世尘微笑着拍了拍手掌，随即轻快的乐声响起，一位美艳的女子踏着小碎步跑到了台前。

　　朱雀本在焦虑祈雨之事，却也在听到乐声后抬头看去。

　　此时的萱姬头戴白色罗纱，身着淡粉色团花舞衣，不盈一握的腰肢正随着乐声扭动着。她的身材曼妙，舞姿婀娜，异域风情的裙摆上，更是用金丝羽线绣着大片的神鸟图案，那图案随着萱姬的动作上下翻飞，宛如活了一般，瞬间让这偌大的凌轩台变成了人间仙境。

　　一曲作罢，在坐众人皆看的如痴如醉，不过和舞蹈相比，朱雀倒是更喜欢萱姬的舞衣。

　　“皇上，此女名为萱姬，臣在边关救下她时，发现她竟然是玄冥族的后人，都说玄冥族是离神最近的部族，便特意把她带回金铄城献给您。”

　　朱世尘的声音清澈，眼神诚恳。

　　乾江帝看着台上的美女子，心中高兴极了，不由得夸赞道：“尘儿有心了，此舞妙啊，妙啊！”

　　朱雀看着乾江帝那副色眯眯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以美人做局，自然妙不可言。

　　很快，萱姬就被叫到了皇上身侧。朱世尘此举，明显就是在往后宫安插自己的眼线，一旁的舒贵妃和展鸿图又怎会不明白，可他们即便气得咬牙切齿，也还是要忌惮他三分。

　　不过，朱雀还是有一个小疑问：“什么叫离神最近的部族？”

　　“玄冥族的祖先是天神的奴仆。”萧穆答道。

　　朱雀一脸疑惑：“哪位天神？”

　　“呃…大概是赤羽神鸟吧…”面对连山雀的盘问，萧穆无奈地耸耸肩，天神就天神吧，他哪里会知道是哪位。

　　半个时辰已过，朱世尘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朱雀的计划却因白泽的出现，而变得一塌糊涂，她向殿外张望去，猜测白泽应该已经逃走了。

　　觥筹交错间，朱雀默默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辛辣入喉，回味甘甜，没过多久，她便以去茅厕为由，借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大殿之外，没有了喧嚣，在无边夜色的笼罩下，空气中混着些许水汽，朱雀深吸一口气，竟然还有一丝潮湿之意。

　　天机馆的道士们现在已经急的焦头烂额，他们见朱雀一身护卫装束，赶紧开始手舞足蹈，继续卖力地跳起来。

　　六人中，唯有一位到了现在，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脸上带着纯白的天神面具，抬头仰望着天空。

　　朱雀朝他走去，调侃道：“白道长！心情不错呀！”

　　“你来了。”白泽依旧仰着头，好像真的在等下雨一样。

　　“这大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真以为跳个舞就能下雨？”“早知道我们就不跟你来了！”“是啊，如今连脑袋都保不住了！”抱怨声阵阵，大家都一脸看瘟神的眼光看着白泽。

　　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半，朱雀不知道白泽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以凡人之身找到结界中心本就是件难事，如今他们才刚进到结界中，却还要为了性命担忧。

　　宫中无法使用唤兽令，朱雀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白泽，我救你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白泽的衣袖，可白泽却避开朱雀的手：“等下，朱雀你听！”

　　她随着白泽的话，侧耳细听，远处一道微弱的雷声传入她的耳中。

　　“我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白泽终于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对上朱雀那因担忧而眯起的狭长双眼。

　　湿润的夜风夹带着阵阵竹叶香气，朱雀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眼前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终究是令三界都闻风丧胆的白泽呀！

　　夜已深，就在宴会即将结束之时，北宸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雨。

　　芸豆般大小的雨点，如瀑布般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殿外的石阶上，久旱逢甘霖，在场的大臣们全都兴奋不已。

　　“老天开眼那！北宸的庄稼终于有救了！”萧丞相见到这瓢泼大雨，直接噗腾一声跪倒在地，喜极而泣，久久不能自已。

　　展鸿图也在一边装样抹泪道：“一定是皇上对百姓的垂怜感动了上苍！”

　　“陛下，那几个道士该如何处置？”

　　殿中不知是谁小声问了一句，这让一脸倦容的乾江帝再次兴奋起来：“来人！快把他们统统带上来！”。

　　门外的赤羽卫已经恭候多时了，很快便将人全部带了上来，除白泽以外，道士们全都胆怯地跪在殿中，仿佛在等待命运之神对他们的审判一般。

　　乾江帝看着台下，大声说道：“这祈雨舞果真是神奇至极！朕甚是喜欢！赏！”

　　语罢，御前公公双手捧起一个红布托盘，径直来到白泽面前，那托盘看起来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千两。

　　可白泽却连看都未看一眼，突然跪拜在地：“皇上，贫道不敢冒领功劳，这祈雨舞我们跳了多日也不见一滴雨水，可今日在圣上面前一跳，便有了呼风唤雨的奇效。”

　　只见他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用他那浑厚的嗓音大声说道：“吾皇乃人间真神也！”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即便没了法力，他的声音依旧可以在殿中浩然回响。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银色的闪电赫然出现，瞬间将凌轩台照的如白昼一般，风雨顺着敞开的大门，一股脑地涌了进来，直接将乾江帝朱昌吉的酒杯掀翻在地。

　　“吾皇乃人间真神也！吾皇乃人间真神也！”众大臣见状，赶紧也跟着跪拜在地，颂扬声响彻整个凌轩台。

　　殿外电闪雷鸣，乾江帝坐在他金龙雕刻的龙椅上，舒坦地挪了挪屁股，俯看着这一切，一瞬间感觉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好像真的封神了一般。

　　他看着俯首跪拜的白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衣之下，白泽缓缓将头抬起，御前公公上前为他摘下面具，而这面具下的容颜，竟是俊朗非凡，眉眼深邃五官立体，只见他微微一拱手，恭敬地说道：“贫道白氏。”

　　乾江帝满意地缕了缕胡子，对一旁的展鸿图说道：“展大人，前几日你是不是说文星台正缺一个大祭司？”

　　“回皇上，大祭司昨日已经……”

　　“换成他。”

　　乾江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展鸿图深知乾江帝的喜怒无常，自然不敢再有半点忤逆之举，单凭一句话，白泽便喧宾夺主，成为了整场宴会的焦点。

　　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居然飞上枝头成了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