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玄裳》鱼 鱼

8、遇袭

　　早上醒来的时候，连楚已经走了，只余一室花香，小葫芦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帮我贴了面具，梳了头发，早餐时帮他夹的菜，他也都乖乖吃掉了。。

　　我还在纠结要怎么诱他再和我说话，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了口，他优雅地用茶杯盖撇着盏里的茶叶末子，看也不看我一眼，扔下一句：“连楚交待，要我们去城南的树林一趟。。”

　　我愣了愣，随口回了一句：“什么连楚？要叫爹。。”

　　他闻言白了我一眼，我看他不准备接这个话头，只好问道：“去树林做什么？”

　　他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我识趣地把一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

　　连楚想让我去树林，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如果是他要见我，为什么需要去城外树林呢？他对我的态度，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我至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们之间的过往我是一无所知，甚至连他到底是敌是友都难以分辨，他对我怀有的，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我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逢林莫入”这四个字在我脑袋上飘来飘去，搅得我心烦意乱，在武侠小说里，小树林不是情人幽会的地方，就是毁尸灭迹的地方，他若是要与我谈情，何必让小葫芦转达，可如果想要杀我，却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虽然心里有满满的问号，我还是决定要一探虚实，况且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连楚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远远地看着我，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自己像只暴露在饿虎口下的羔羊，他就是那只伺机而动的猛虎，就等着某个我神经松懈的时刻，扑过来狠狠咬我一口。。

　　我和小葫芦很快找到了城南的树林，刚刚初春的季节，树梢上刚有了些零零散散的新芽，粗粗看上去，倒像是一片光秃秃的枯木，很有些颓废之感。。

　　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干想着自己的心事，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还没有来，小葫芦又不和我讲话，一个人在那里闭目养神，顿觉憋气得很，于是气运丹田，冲着天空大喊：“连楚，你给我出来。。”

　　我倒是不觉得我能把他给喊出来，况且如果他真的在这里，我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胆量，可话音还没落，脑袋顶上还真的忽忽悠悠飘下个人来，定睛一看，却是个穿着红色劲装的美女，客观的说，要是放在现代，这样一位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姑娘空降到我面前，我此刻一定已经哈喇子流满地，移不开眼睛了，可我最近实在见了太多惊世骇俗的美人，有点视觉疲劳，对她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懒懒地问：“是连楚让你来的？”

　　美女美目一瞪，十分不雅地啐了一口，恨恨地说：“你还敢提他的名字。。”

　　我这才注意到她从在我面前站定起就直直指着我的长剑，我虽然不懂武器啊剑术啊之类的东西，可看那剑上散发出的莹莹蓝光，以及她举着剑又专业又有型的POSE，结合她刚刚说话的语气和内容，要是再猜不出她是来干嘛的，我真是死也死得不冤了。。

　　“这位。。咳咳。。这位姐姐，我实在不太懂你的意思，我为什么不能提他的名字？今天就是他让我来的，请问他现在人在哪里？”我一边说，一边以缓慢的速度向小葫芦移动。。

　　美女眼睛里是怒火中烧啊，咬牙切齿地说：“他人在哪里？你还敢问他人在哪里？要不是你这个贱人，他会在这种鬼地方？”

　　我从来就觉得，“贱”这个字眼，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我虽然承载了我那“前世”的身体，却并不准备承载她的过往，她们之间不管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与我都是不相干的，所以听到这句“贱人”，火气一上来，想和她语言纠缠拖延时间的耐性突然散了个干净，语气里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些挑衅的意味：“哦？我为什么不敢问？既然他来这里是为了我，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小葫芦已经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再有两步，再退后两步就能碰到他了。。

　　美女一滞，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把我拔皮拆骨吞食入腹，她的剑又举高了一些，厉声道：“我来，是为了杀你。。”

　　我本以为，她会有兴趣先和我探讨一下杀我的方法，比如说问问我是想痛快点人头落地，还是想被一刀一刀剐掉；我本以为，她至少会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比如说谴责我勾引了他的男人；可事实上，真的想致人于死地的人，是不会有兴趣跟你废话的。。

　　直到她毫无预兆地飞跃而起，剑尖直指我的心窝，我还天真地以为，连楚会像所有救美的英雄一般，在最危急的一刻从天而降，动一动小手指就把她喀嚓掉。。

　　从我确定了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抱着一种游戏人生的想法在这个时空生活，包括遇到连楚和文锦，也像是在看一部帅哥云集的偶像剧，对我身边的人和事，都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没有一点身在其中的真实感，这一刻，我突然实实在在有了一种压迫感，那种连自己生命都无法掌控的无力感丝丝萦绕在我心头，瞬间便把我笼罩在无法言喻的恐惧之中。。

　　看着朝我直刺过来的软剑，我忘记了心跳，忘记了呼吸，脑袋里唯一的认知就是，我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在我的脑袋还没有把指令传达到身体之前，我的双脚已经下意识地动了起来，以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迅速躲闪开来，我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个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轻功高手，那么轻易就把自己从濒死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可是，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直直撞进我的视线，他嘴角轻扬，稚嫩的面孔上挂起一个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嘲讽笑容，他并没有看我，只是看着那柄本来要刺向我的剑，好像那杀人的凶器本来就是冲着他刺过去的，可他偏偏不躲不闪，只是意味不明地轻笑着，似乎在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我不知道在那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我的思维为什么还能运转的那么迅速，我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曾经历的一场车祸，平时文静柔弱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与勇气，挣脱了拉着她的四五个成年男人，生生把我从已经起火的汽车后座一把拽了出来，所谓母亲那无所不能的巨人形象，不就是这样的么？

　　那一瞬，脑中又突然闪现出了小葫芦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我仿佛能预见到他倒在血泊里唤我“娘”的样子，身体再一次自动作出反应，扑过去挡在他身前，在我抱住他的那一刻，他眼睛里闪现出的震惊与疑惑，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以至于在那柄泛着蓝光的剑刺在我手臂上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到过多的疼痛。。

　　我还在奇怪那冰凉的触感为什么来自于手臂而非心脏的时候，一片雪白色的衣角闪过我的视线，接着身后便响起一阵金属相撞的乒乓声，盼望中的救命恩人终于赶来，虽然来人在我意料之外，可眼下看来，我和小葫芦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有了这层认知，我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恍惚中仿佛看到小葫芦眼中闪现出了一丝困惑，和一点难以察觉的欣喜。。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回春堂的内室之中，小小的房间里面挤了一票人，有孙夫人、文锦、小葫芦、大夫和几个没有见过的小厮，吵吵嚷嚷搅得我心烦不已。。

　　小葫芦安静地站在床边，眼睛专注地看着地面，像在想什么心事，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使劲按了按发疼的眉角，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之前小树林遇袭的事，忙伸手去拉小葫芦，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没想到刚一动作，右手手臂上就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不自觉惊叫出声。。

　　听到我的叫声，房间里的众人才发觉到我醒了，纷纷朝我看来，孙夫人本来站在门口离我最远的位置，不知道怎地一转，转眼就坐在了我床边，还没开口，红通通的眼睛里就落下泪来，轻轻握住我搁在床边的手，哭着说：“我可怜的妹妹哟，怎么就这么命苦，嫁了个负心汉不说，还要平白受这些无妄之灾，这等娇弱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啊。。”说着，狠狠剜了眼身后的白衣男子。。

　　我这才把眼光投在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上，刚刚他背对着我，并没能看到他的样貌，可是他那出尘的气质和卓越的身姿，我只见过一眼，便再也难以忘记，所以我一眼就肯定了那就是文锦，而此时看着我的那张略带压抑的心焦的脸，却是十分陌生，我先是一愣，转瞬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定是和我一样，担心因那绝世的相貌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故意将脸遮了，他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倒是和我的一样，逼真得看不出一点破绽。。

　　也许也正因为那张脸太过普通，他的容貌和我此时的脸孔倒是十分相配，加上他穿着的衣服和身上的玉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色，我都能想像到他送我过来回春堂时，孙夫人立刻把他和我那离奇身世中负心狠绝的丈夫划上等号的样子，以孙夫人直爽的性子，说不定已经把他狠狠K了几顿，顿时有些心虚，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

　　殊不知这个眼神，看在孙夫人眼里，却是怎样一幅光景，她莫名火气，握着我的力道大了些，忿忿地说：“妹妹何必如此委曲求全，这世上好男人何止万千，以妹妹这等奇巧伶俐之人，何愁找不到一个能真心实意对待你的男子，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你还死心守着做什么。。”

　　眼见她越来越气愤填膺，不赶快解释清楚，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我连忙澄清：“姐姐误会了，他不是。。”

　　谁知我话还没有说完，文锦就自动把话接了过去，双手抱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夫人教训的是，都怪我从前少不更事，连累玉儿受了不少苦，以后我定会好好待她，以补我这些年来心头之憾。。”

　　我见孙夫人还想说些什么，连忙拉着她，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说道：“姐姐，我很累了，你叫这些人都出去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聊，可好？”

　　于是她终于收了话头，瞪了我一眼，像在埋怨我的不争气，遂叹了口气，用毫不掩饰的心疼的语气说道：“好妹妹，你先好好歇着吧，我让下人们一会儿把药端来，我熬了些红枣莲子粥，是补气血的，你多少喝一些，对身体好，我已经招呼人把你的行李都从醉香楼取了过来，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养伤，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站起身，又忍不住白了文锦一眼，才跺了跺脚，招呼众人一起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满地打滚求书评。。